33、第三十三章 ...
-
周围有几个撑着伞的路人匆匆走过，好奇的目光放在他们身上，毕竟郑笙也还穿着舞台剧时的衣服，外套下边是一条蓬成一团的白纱裙，两个人一言不发地相拥在路灯下，像是在拍电视剧。
过了一会儿，郑笙终于止住眼泪，也为自己刚才那通表现觉得窘迫，动了动身子，想从宋毅成怀里退出来，宋毅成的手臂却又紧了紧，“笙笙”他说：“让我靠一会。”
她只好又安静下来，想了想，也张开手，搂住宋毅成宽阔的背。
“上次在福利院你问我的事，我后来考虑了很久。”宋毅成忽然说道：“我自己也很困惑，我对叶老师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有一点你并没有说错，我的确，不止把她当老师来看的，甚至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自己的老师了。”
郑笙喉头一紧，她知道，宋毅成这是在向她剖白。
“现在我明白了，那种感觉其实不是喜欢，你是不是以为，刚才看见病房里的那一幕，我心里在难过？”
郑笙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对。”
“不是那样的，如果真要形容我心里的感觉，并不是难过，而是庆幸。”
“庆幸？”
“庆幸我对叶老师抱着的并不是那种异样的感情。在知晓她怀孕，又见到她未婚夫之后，我并没有不愉快的情绪出现，反而有些开心，开心她马上要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了，如果我真的喜欢她，恐怕就不会感到开心，而是只觉得嫉妒了。”宋毅成声音淡淡的，充满平静：“刚才我一直在想，其实叶老师对我，说是亲情更妥当吧。我自小没有母亲，奶奶年纪也大了，叶老师总是额外照顾我，就像……”
“就像妈妈一样，对不对。”郑笙却把话接了过去。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了。”
“那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没有在其他人身上感受过这种温暖，所以总是忍不住亲近。”宋毅成的下巴轻轻靠着郑笙的头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郑笙气不打一处来地说：“说得好像除了叶老师别人对你就很差似的，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你不一样，如果说叶老师是温暖，你就是个小太阳。”
“怎么，嫌弃我刺眼睛。”
“太阳不只有温度，还有光。”他说：“笙笙，你就想太阳一样耀眼，怎样的阴暗都挡不住。”
明明是下着雪的天气，郑笙只觉得一股燥热从脖颈顺着脸颊一路往脑门心上爬，心口也咚咚地跳个不停，宋毅成这纯粹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从没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可偶尔说一回，在郑笙看来就像是给她打了一针肾上腺素，想淡定都不行。
“宋木头。”她把脸埋在他怀里，嗡嗡地说：“我喜欢你。”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郑笙想，不如就这一次索性说开算了，省得憋在心里难受。她早该意识到自己喜欢宋毅成，她见不得他对别人好，对别人笑，他难过的时候，她也会跟着伤心，之前学校里因为那封情书而传得满天飞的绯闻，她虽然逢人就否认，但在内心深处还是存着一丝窃喜的，那时她不明白，但从福利院回来之后她就懂了，那是喜欢。
她一直没将这两个字说出口，就是不想让宋毅成为难，即便没有叶璃，对于还是高中生的他们来说，这样的感情太飘渺和沉重了，倒不如一直和他维持纯粹的友情来得自然和豁达，至少维持现状，她还能毫无负担地叫他“宋木头”，霸占他的写字台做作业，怂恿他看漫画，逼迫他当自己的“人型计算机”，她很害怕，当内心深处的想法被挑明以后，两个人产生隔阂了怎么办。
但现在，她却主动将那四个字说了出来，只因为她忽然觉得，如果现在不说，她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她没期望宋毅成能回应，甚至都不敢去看她的表情，她也不想看见他为难的模样，直到她听见宋毅成说：“我知道。”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住。
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郑笙猛然抬起头，从宋毅成臂弯里挣脱出来，后退了两步，怔怔地望着他：“你知道？”
宋毅成看着她：“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你对我很好，好得……过了些，这感觉和其他人不同。”
“那你为什么不提出来。”郑笙有些生气：“是等着看我的笑话吗？”
“我不提出来，是因为我不确定。”宋毅成微微低下头：“而且，我怕提出来了反而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地难堪，因为我想，我，我也喜欢你。”
宋毅成说这句话的时候，或许是以为紧张，他脸颊绷得几近僵硬，声音都开始结巴，他继续说：“以前你说我对叶老师的情绪是喜欢，我不知道该怎么分辨，如果我对叶老师的情绪是喜欢，那对你的又是什么，我这人不是很会说话，就算说出来，也肯定没办法解释清楚，只能不说……之前的话剧表演上，我动作僵在那里，没有把最后一幕完成，是在同自己做斗争，因为当时我并不愿意借位，想着，想着如果能真的吻下去该多好。”
宋毅成似乎是难得说这么多话，说到最后，他气有些喘，脸颊也带上了淡淡的红，郑笙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幅模样，当然，他所说出的话，更让她觉得震惊。
“我刚才说，当看见叶老师在病房里的情景后，我觉得庆幸，其实我没说完整。”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我不光是庆幸自己对叶老师抱着的并不是那样的感情，我也庆幸，自己果真没有同时喜欢上两个人，那个瞬间，真的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雪停了。
到底不是一场大雪，却也为城市盖上了一层白色，两人长久的没说话，只是站着，肩膀上都匍匐了一层细碎的雪花，郑笙知道宋毅成在看着她，她却不敢回看他，只能一动不动盯着他的鞋子。
这双运动鞋他穿得也太久了，她想，哪天要买双新的来送给他才好。
空气里飘来一股浓郁的香味，穿着花布棉袄的阿婆推着一辆火炉车从两人身旁经过，火炉上摆着几个烤好的红薯，“要红薯伐，热乎着的，三块钱一个！”
宋毅成将手伸进口袋：“我要两个。”说完，他掏出一叠整齐的块钞，数了数，只有四张，又去掏另一个口袋，郑笙却已递了一张十元钱出去，接过两个包好的红薯。
“对不起，我身上的钱不够。”宋毅成的眼神有些复杂。
“你的情况还有人能比我清楚吗，算你欠我的帐，不过我还真没见过请女孩子吃东西是吃烤红薯的。”郑笙白了他一眼，又从两个红薯里挑了个大的递给他。
他们就地在路边坐下，谁也没再提刚才的事情，只安安静静吃着热腾腾的红薯肉，这样的天气吃烤红薯虽然不雅观，好歹也是种享受，郑笙不是很饿，吃到一半便饱了，她将剩下的一半重新包好捂进怀里，开始侧眼悄悄打量宋毅成，他头发跟夏天的时候比长长了些，使得脸颊的轮廓也跟着柔和不少，鼻尖有些发红，挺拔间带上了几分可爱。郑笙看了一会，不自觉又想到宋毅成刚才那通近乎表白的话，脸色一烫，又急忙把头扭过去。
她没办法形容现在的心情，有些不切实际，有些发晕，有些兴奋，还有些痒，就是那种痒痒的感觉，像有只小虫趴在心窝里直挠，这就是传说中恋爱的感觉吗？
“宋木头，接下来，你，你打算怎么办。”她伸出手指漫无目的地在雪地上画着圈，假装不经意问道。
“什么怎么办？”宋毅成抬起头。
“就是我们现在的关系呀。”她又羞又窘，他们俩都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宋毅成就算再是块木头，也该有所表示了吧。
“哦。”宋毅成点了点头，说：“笙笙，我觉得我们还是维持原来的关系好了。”
“什么？”郑笙表情僵住，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其实刚才明白了彼此的心情，我真的很开心。”宋毅成静静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或者说我还没有那份资格。”
“你在指家境？”郑笙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又急又气：“我从来就没有在这方面嫌弃过你啊！”
“这是我自己心里的一道坎，或许你可以管他叫‘男人的尊严’。”
“噗嗤！”郑笙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推了宋毅成一把：“你才十八岁吧，现在就谈男人的尊严，不觉得好笑吗。”
宋毅成露出莞尔的表情：“笙笙。”他说：“我是认真的，现在一无所有的我，是没有资格跟别人许未来的。”
郑笙脸上的笑容散去，也不说话了。
她听见了“未来”两个字。
她也从来没想过，原来宋毅成竟然想得远比她要遥远，要实际，当她还在少女情怀满满地琢磨如何着享受初恋的甜蜜，在脑子里幻想各种约会的场景，像偶像剧里那样牵着他的手满大街乱晃，吃冰淇淋拍大头贴，宋毅成就已经想到了“未来”。
“那你准备怎么办。”郑笙多少猜到了宋毅成的想法。
“先上大学吧。”他抬起头，望着雪后转晴的星空：“上大学后，课业安排的时间比较自由，我也能多做些零工，等积攒的社会经验多了，毕业后也好找工作，到那时，就一切安定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事，至少要等五年以后再说？”郑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所以，我才觉得，我们还是维持原来的关系比较好。”宋毅成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我并不想耽误你，现在我们都还小，说不定再过两年，你进到大学，会遇上更好的人，发现我……”他顿了顿：“发现我并不适合。”
“啪！”郑笙却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宋毅成，你看着我的眼睛。”
宋毅成抬起头，四目相对，他见到的却是郑笙眼睛里飞扬的神采。
“我认识的宋木头，最该做的事情，是挺起身子，将自己的骄傲与自信放在胸前，而不是为了任何可笑的经济问题而显露出卑微，如果你肚子里面还有志气，就爽快一点，干脆一点，不要婆婆妈妈患得患失的。”郑笙捋了一把马尾，豪迈道：“不就是五年吗，我等得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看你再拿什么抵赖。”说完，她忽然捧住宋毅成的脸，趁他不备，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感觉到他忽然变得僵硬的身子，郑笙顶着张大红脸迅速退开：“我先，我先盖个章，省得你会跟别人跑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