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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书成新愁又缱绻(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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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过后,迹部还担心真田会不依不饶,还好方才饮酒不少,真田搂着迹部躺下,才说了几句话便没了声,倒是成全了二人一夜好眠。
次日秋狝正式开始,第一天是行围和试猎,迹部本来跃跃欲试,谁知竟腰酸背痛得起不来床,车上纵欲的结果此时才显现出来,他看着一身戎装英气勃勃的真田恨得牙痒痒,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说话。
真田大笑着把迹部从被窝里捞出来,亲了亲他的脸蛋,许诺明日大猎典礼一过,就放他自己去跑马。迹部这才重又高兴起来,乖乖在帷帐里养着身体,心里打定主意,要对床上的皇帝严防死守,晚间却又被喝多了的真田在浴桶里得逞了一次。
第二天是秋狝大猎典礼,旨在昭示天家威严,震慑从猎的属国和部落,因此真田换上了比昨天更加庄严繁复的戎装礼服。迹部伺候真田穿戴妥当就把他推了出去,让真田在围猎之前不要进来,早膳也要独自在帐中用。真田不知道他又在玩什么花招,却都笑着一一应允。
待到准备出发的时候,立海和六角众人都骑在马上,分两边列队。白石作为青国皇子,位置在真田身后一箭之地,四下一望,见谦也在后面对着自己挥手,便对着他欠了欠身。见谦也转身又朝着侍卫那边欢快地挥手,白石明白打头那位一直伴驾的忍足侍卫,便是谦也的堂兄了,只可惜这两日典仪繁重,尚未来得及与这位天子近臣套套近乎。
真田骑马立在最前,发觉迹部未至,便问牵马的小太监:“景嫔怎么还不来?朕给他留的马套好没?枣红色的那匹最温顺。”小太监跪地道:“回皇上,棚内的马早就套好,只等景嫔娘娘来挑了。”
正说着,只见前方传出马蹄声,真田抬头,便看到一匹油光水亮的高头黑马从帷帐后面转出,朝着围猎的队伍奔来。马上一人穿着一身石榴红色的骑马装,像一团火一般直要晃花人的眼。
一人一马朝着真田疾驰,眼见就要冲撞了御驾,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忍足也伏了身子拍马便要上前护驾,忽见马上的人一勒缰绳,原本还在狂奔的黑马竟侧过方向,马头一扬,在离真田一个马身的地方骤停下来。
一旁的葵见了这一幕,不禁大喝一声“好!”忍足环顾四周,见旁人虽未开口,但脸上也都藏不住赞叹的神色,心下又是骄傲又是酸楚。只见马上的一团火红利落地翻身下马,盈盈拜倒在真田马前,道:“小景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真田的目光简直要被眼前的俏人儿吸进去,这才明白迹部一大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往年手冢的穿着皆由内务府准备,与一般王宫大臣的颜色形制无甚区别,迹部这件一定是自己挑的,倒也合他事事都要拔尖过人的脾性。真田向着迹部伸出手,迹部牵了马来到真田身旁,拉住真田的手一借力便又跃上马背。上马这一下子也极漂亮,因他是皇帝宠妃,众人的喝彩都只能藏在心里。迹部在在马背上坐定,一边伸手拉过缰绳,一边得意地环视四周。
方才他动作太快,此刻众人才看清他容貌,齐齐又倒吸一口凉气。这位传说中的景嫔娘娘甚是耀眼,明眸顾盼神采飞扬,虽然眉宇间有些骄纵,却并不令人讨厌,被红色劲装和黑色骏马一映,越发让人不敢直视,有那定力不足的,早已满面通红低下头去。
谦也见过幼时的迹部,没想到他长开后竟如此容光逼人,不禁联想起往年伴驾的那位皇贵妃娘娘,心下将两人比较一番,这位颜色胜过那位,尊贵清冷之处却有所不及。又想起自己堂兄,少年时起就对这位将军家的小公子非卿不娶,心里暗暗为他担心,连忙去寻忍足,只见忍足表情隐在阴影之中,握着缰绳的手却已青筋爆起。
白石的位置离皇帝近,迹部的美貌对他冲击更大,一见之下几乎屏住了呼吸,直到胸口疼痛才回过神来,感慨钟灵毓秀造化之奇的同时,又对真田难以遏制地妒忌起来,他情人眼里出西施,自然觉得还是自家小光更胜一筹。白石思路渐渐发散,想起手冢虽也是幼子,却向来是个隐忍的性子,少有这么神气的时刻,如今和亲异乡,禁锢在深宫里,就更为手冢心疼了。
真田简直恨不得自己也跃到那匹黑色的大宛身上,把马背上明艳骄傲的人儿拥入怀中。看王公大臣们被迹部惊艳,他起初得意万分,直到白石、谦也等人直勾勾盯着迹部回不了神,方有些不悦,重重咳嗽一声道:“小景,怎么没骑那匹枣红色的母马?那是朕特意为你挑的。”
“回皇上的话,臣妾难得跑一次马,当然要选最漂亮最神骏的!您看这身衣裳,搭这匹黑马多好看!”迹部也不惧他,仍旧高高兴兴地答道。
“这匹马看着可不怎么温驯,等会儿行猎开始后,你要紧紧跟着朕,不可随意走动。”真田有些担忧,得到迹部脆生生的答应后,才微微放心,想着无论出什么事故,自己总能护他周全。
真田马鞭一挥,众人皆随着他朝围场进发。几路人马分工明确,有的撒围,有的吹响长哨引诱鹿群。待合围完成之后,众人束马举鞭山呼围猎的口号,又将第一支箭递到真田手中。
不一会儿,便有一只雄鹿探头探脑地闯入了围内。真田将手中长弓拉满,屏气凝神,二指一张,羽箭破空而出,直奔雄鹿面门而去。雄鹿闻声要逃,怎奈流矢飞快,只侧了头,便被真田一箭从右至左贯穿了鹿头。
众人爆发出一声欢呼,都赞皇帝陛下用弓如神,真田见第一个露头的便是只雄鹿,第一箭又赚了个好彩头,胸中喜气大盛,一连声地道:“好!好!”又让侍卫扩大包围圈,令立海和六角众王公大臣自行骑射。“今日大家不必客气,定要奋勇争先!猎获最多者,朕重重有赏!”
在场的大都是年轻男子,心中都有几分血性,见了真田这一手,无不热血沸腾跃跃欲试。葵拍马来到真田身边道:“大皇帝!好俊功夫!小王佩服!”真田哈哈大笑,得意万分。又听葵接着道:“大皇帝骑射功夫好,大皇帝的枕边人也不一般!今日小王真是大饱眼福啊,哈哈!前些年那一位冷美人看着弱,谁知跑起马来连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好汉都追不上,箭法又准,啧啧……咦,话说大皇帝,今年怎么没带那位美人一起来?”随扈的六角众臣尴尬已极,连忙用力拉扯葵,好不容易才让他闭嘴。
葵嗓门极大,话里又扯着手冢迹部拎不清楚,真田堪堪就要发作,看了看场合才忍了下来,冷下脸道:“那是朕的皇贵妃!今次伤了手没有来。”眼睛一扫看到白石,指了指他:“这位青国皇子便是他的哥哥,六角王不妨去与他比试一番,无论你们谁胜了,朕都有赏!”看白石被葵缠上要比武,真田舒心一笑打马离开。
白石好不容易摆脱了葵,又和立海、六角的重臣们虚与委蛇一阵,才觑着机会来找迹部。彼时迹部见身下大宛马十分听话,又不乐见君臣围猎动物的惨象,就缠着真田要独自在围场里遛遛,真田被他缠得没法,分了一队侍卫跟着他,才放他去了。
白石追上的就是一身艳装兴高采烈的迹部,他正想上前搭话,突见迹部背后一个阴影扑来,高喊一声:“娘娘小心!”迹部转头,看是一只大熊正摇摇晃晃走来,心下一惊,扯动马缰狂奔离去,突然腰肢袭上一阵酸软,手中无力,竟直直地从奔马上滑了下来,眼看就要坠地,一旁的侍卫都被变故惊呆了。多亏白石醒悟得快,俯身一捞把他放在自己马背上,余光瞥见熊继续扑来,迅速调转马头跑开,侍卫们忙一拥而上射杀了熊。
此刻迹部方悠悠回过神来,见自己被一个俊秀的陌生人搂在怀里,双颊飞红挣了几下,无奈身上无力挣脱不开,低声喊道:“你、你可知我是谁?快放开我!”
白石笑道:“景嫔娘娘艳名远播,微臣怎会不知?”
“那你还不放开本宫?”迹部感到纤腰被紧箍,脸上红霞愈浓。
“侍卫们都去对付那畜生了,若臣放娘娘下地,再遇上什么野兽,臣万死不能赎罪。”白石手上做着调戏的动作,口气和眼神却无比认真,看得迹部不好意思地咬着下唇转过头去。
白石正待说点什么试探试探,突听一人急切大喊:“小、景嫔娘娘可还安好?”却是忍足打马狂奔而来。
“忍足侍卫,本宫没事……”迹部听见忍足的声音,从马上撑起身子来,白石顺势放开了手,臂弯一阵空落落的。他眯着眼打量眼前二人的互动,暗暗盘算起来。
忍足停了马,立刻跳到地上,对白石打了个千道:“见过二皇子,请让娘娘骑微臣这匹马吧。”白石紧紧盯着忍足,忍足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他,眼神几乎可以擦出火来。
“二皇子?你是谁?”迹部回头呆呆望着白石,白石心里长叹一声,揭穿了身份,就再也没机会与眼前佳人如此亲近了吧,但又不能不答话,只得抱拳一礼道:“微臣青国白石藏之介,见过景嫔娘娘。”意外地看到迹部眼中闪过惊讶、失落、怨愤、狠厉,最后被低头全部掩去。
“忍足侍卫,来扶本宫下马。”迹部转头不再看白石,在忍足的搀扶下上了马,但心下虚惊犹未定,只得让忍足在前面拉着缰绳,慢悠悠去寻皇帝的所在。白石凝望着他们的背影,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迹部的荷包,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