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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深宫暗涌风波狂(一) ...

  •   切原扶住莲妃的身子,触手极烫,此时殿上殿下一片慌乱,幸村当机立断让人抬莲妃去偏殿,唤太医诊治。太医诊过后道并无大碍,幸村就使一顶小轿送莲妃回景仁宫,切原一边为他降温,一边催着小太监去乾清宫请皇帝来。真田退朝后一直在南书房与大臣们议事,管事太监不敢打扰,直到未时三刻议事散了,方回禀了皇帝。真田正在批折子,立刻放下朱笔,披上大氅,连步辇都不用冲向景仁宫。
      彼时莲妃已经悠悠醒转,正靠在床上由切原一口一口喂着白粥,细看之下,眼神中是分明的心如死灰,却被真田一声低喊唤回了神采。
      真田立在门边,低呼一声:”莲儿!”柳回眸,两人的视线恰恰对上,彼此都忘了言语。直到柳捂着嘴一阵剧烈咳嗽,真田才回过神来,解开大氅向后甩去,大踏步走到柳床前。柳正要下床见驾,真田忙用单掌包住他双手,阻止他起身的动作,“莲儿,朕来晚了!”
      被掌中的热度惊到,真田才发觉自己冒雪而来,一身寒气,懊恼道:“该死!别传了寒气给你!”一旁的切原已乖觉地命人打了热水来,真田一番梳洗之后侧身坐在床边,取来小桌上的白粥,一口一口喂着柳,柳也乏力地靠回了床上。

      一碗粥喂完,真田欲唤切原来收拾,才发现寝殿里的宫人们不知何时全都退了下去。真田轻笑,把粥碗搁在小桌上,抱起柳平放在床上,给他掖好被子,又试了试前额热度。正欲起身。下摆却被扯住,愕然回身发现柳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知他向来畏光,连忙用手遮住他双眼,“朕不走,你别急,朕是想宽衣陪你一起躺着。”
      柳闭上双眼摇摇头,声音比平日多了一丝低哑的迷人:“臣妾,咳咳,臣妾如今这副样子,会把病气过给皇上的。”
      “朕不怕,”真田坚持道,“朕的身体强健得很,抱着你睡一觉,你就会好了,就像原来在潜邸那般……”
      “可是臣妾会怕,”柳伸手捂住真田的嘴,“皇上是臣妾的天,皇上每次生病时,臣妾心里的忧急如焚,可比生病难受千倍万倍。”真田拉下他的手,摊在掌心细细看着,水葱般的五指纤巧无比,却隐隐透着病态的苍白。柳抽出手,反拉住真田的手指轻晃,“皇上能坐在这里陪臣妾谈谈心,臣妾就满足了,好不好,皇上?”

      “就依你。”真田把柳扶起来,给他身后垫了几个枕头,让他靠得稳当些,又拉过他的十指放在掌心,“莲儿想谈些什么?”
      “臣妾……”柳沉吟着开口,却被真田打断了:“就咱们两个人,也别皇上、臣妾的了,你是莲儿,我是弦一郎,就像我未登基时那样可好?”
      “……弦一郎。”发热让柳失去了自制力,这样亲昵的称呼在他清醒时是断不能听到的,酡红的双颊配上软软的声音,让真田在心疼他的同时,又有些窃喜。
      “弦一郎,听皇贵妃娘娘说,你给贞治指婚了?”挣扎良久,柳还是把心中最想问的问了出来,顾不得会否招致皇帝的猜疑。
      “是啊,”真田显然没有品出别的味儿,“朕抢了他的媳妇,当然该赔他一个。可他这几年忙着监修历法,也不见对哪家的公子小姐动心,朕正在发愁呢,刚巧他就要求把海堂指给他,这可不是天赐良缘?”
      柳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又夹着一丝丝轻松,他想起和乾贞治的那段前缘,竟恍如隔世一般。

      柳在七八岁时,父亲只是光禄寺少卿,在四九城里正五品的清闲官儿,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家这一支也不是大姓里的著支,不比幸村氏联姻皇室,也不比迹部氏手握重兵。当年根本没人想到,金鱼胡同里的小书呆,也有高居一宫主位的机会。
      那时母亲私下和姨母说定,待柳选秀之时,去求个恩典撂了牌子,就把他许嫁给表哥乾贞治。乾长他三岁,被选作四皇子真田的伴读,明明功课重的很,却总记得把宫中的糕点带出来给他,他也不避嫌的日日去乾家寻书来读。两家大人早有默契,孩子之间也心照不宣,木兰花下,乾低头看他羞红的双颊,为他拂去落花的模样,永世难忘。
      后来父亲得了先皇青眼,官位蹭蹭的升,短短几年间就做到了礼部尚书,他的婚事也变得不由自主。那年大选之后,幸村被指给四皇子为嫡妻,柳为侧室,青国来犯,乾自请从军。
      真田与幸村大婚后半年,柳被抬进了四皇子府,那日他从傍晚等到凌晨,也没等到乾的只言片语,随着天色一点一点发白,他的心也一点一点死了。然后进府、争宠、封妃、有孕、流产……桩桩件件切身大事,在他心里都好像看戏一般,留不下痕迹,仿佛他的生命在那一晚之后,一直是静止的。

      如今乾也将拥有自己的良缘,他俩之间,终究是有缘无分的了。思及此处,柳心中如车轮转,痛极处一阵清明,挣扎着开口:“贞治成亲之时,弦一郎会亲至吗?”
      “当然要去!朕和贞治多年好友,他又有平复青国的大功,朕当然要亲去贺他!”真田想了想又道,“可惜如今身份所累,不能去闹洞房听壁角了,说起来,朕娶精市和你的时候,他领兵在外,来不及回来喝杯喜酒,也是一桩憾事。”
      “那次他立下大功,迎回了青妃,可是为皇上的即位大典增色不少呢。”真田听柳这样说,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莲儿也会吃醋了?这可稀奇得紧。”
      柳摇了摇头:“莲儿没有吃醋,青妃虽然面上冷些,但心地善良,又深得弦一郎的喜欢,弦一郎能得此佳人,我只有高兴的份儿。”

      真田忍不住俯身亲了柳的额头一下,“若皇后也能如你这般宽宏大量,该有多好?他老盯着青妃,让朕有时候真的很累。但莲儿也不必忧烦,朕虽然更宠青妃一些,把你们都是一样的放在心上。”
      “我都明白,弦一郎不必解释。”柳缓缓道,“皇后娘娘也是职责所在,他身体素来虚弱,又要打理六宫,如今宫中虽没有三千佳丽,大事小事也不少了,皇后娘娘不容易,你也别太苛责他。”
      “朕知道,晚上朕就去坤宁宫看看他。”此时切原叩门进来,原来药已煎好,柳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真田唤人要了脉案和药方来看,俱是发汗解表的寻常方子,知道柳的病情并无大碍,放下心来。转念又问起了切原:“你们是怎么照顾娘娘的,竟然让他受了风寒?”
      柳启唇欲言,切原已抢先道:“是奴婢们伺候得不周,太医说,娘娘身子本就亏着,今日又在雪地里站得久了,这才支持不住的。”
      真田转头望向柳:“大冷天的,怎么站在雪地里?”柳连忙答道:“今晨臣妾贪看雪景,故一路走去了坤宁宫,许是那时染上的风寒吧。”
      “嗯,以后切不可如此了。”真田接受了他的解释,没再纠缠,反而问起了切原,“你家娘娘的身子,太医怎么说的,还是小产落下的毛病?”
      切原答道:“太医说,娘娘身子本该调养得差不多了,就因为心情郁结,气血不畅,所以总不能大安,让娘娘放宽心情才是。”

      真田叹了一口气,握紧柳的手:“是朕不好,保不住咱们的孩子,又因为国事繁忙,不能老来看你。以后朕会经常过来,你再不必把事情存在心里。”见柳久久低头不语,单手抬起他的脸,只见一串泪珠顺着白玉般的脸颊向下流,连忙给他擦去,没想却是越擦越多,最后只能把他搂在怀中,轻拍后背。
      “弦、弦一郎……”柳哽咽着,“孩子……”在小产时没能流出的眼泪,今日却全部倾泻出来,柳把自己埋在真田怀里哭得昏天黑地,真田半抱着他,一边晃一边哄,切原在一旁也跟着抹眼泪。
      直到药效和困劲上来,柳才渐渐止了哭,揉着眼睛提要求:“贞治成亲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起去?”真田为了安抚他,连忙答应下来。见他睡得沉了,才把他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又在床边静静坐了半晌,方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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