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情非得已的告别 ...
-
沈希沫素来讨厌被人冤枉，而且这人还是叶如辰。她心里着实不舒坦，下班后没有回家，而是约了郑嘉宇，地点仍定在君再来。
她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行走的人们，葱郁的绿色植物，心里温习着这些日子里叶如辰对她所做的一切，愈发觉得自己猜不透他。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就为她还高利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干涉自己跟郑嘉宇的事，更不明白他说的那句“我想要你，只要你”……他理应恨自己，不是吗？当初先逃离的人是她，是她弃他而去，徒留一地悲伤给他。
如今，他还靠近她，是想怎样？沈希沫摇摇头不去深想。
眼中一掠而过的景物连成流动的风景，装点她的视线。夏天的日光总显得分外漫长，城市的霓虹还没亮起，暖色的夕阳打在她的手背上，有着融融的质感。
忽然，她的眼中闪现出一抹修长的身影，在梧桐树后，若隐若现。她靠近车窗，手下意识地贴着窗户。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一片喧嚣，但她的世界却渐渐静止。
公交车越来越临近医院，他在她的眼中慢慢清晰，慢慢放大。
他穿着天蓝色衬衫，黑色长裤，十分普通的装束，却透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气场。
是他，一定是他。她笃定地想。
他在哪儿似乎都那么让人无法忽略，哪怕是在人群中。
他搀扶着一个女人，女人亲密地倚在他的怀里，抬头看他，目光甚是楚楚动人。
这女人她认识，他的女朋友。
她曾想过，他们分别后，他的身边应该会有佳人为伴，如若遇见，她是笑着祝福，还是难受得痛彻心扉？她曾以为自己如果看到那一幕，不会悲痛，不会在意，更不会掉眼泪，但是她想错了，她的心仍旧会起波澜。
原来，看到自己曾经爱过的人跟别人在一起，她迎接的是一场阔别已久的悲伤。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就如同不喜欢那个曾经跟他说再见的自己。
那一场情非得已的告别，像是一次盛大的晚宴，他们穿着锦衣华服，吃着美味佳肴，宴席散后，人也散场，挥手说再见，再也不见。
“人民医院到了，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乘务员的声音在沈希沫的耳畔响起，打断了她飘散的遐想。
到了“君再来”，桌上已上了诱人的饭菜，沈希沫却毫无胃口，喊来服务员，要了几瓶啤酒，兀自喝起来，直到郑嘉宇劝她喝慢点、少喝点，她才放下酒杯，边吃饭边喝。
这一晚，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郑嘉宇跟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忧伤已蔓延到她的周身，深深地体会到“举杯浇愁愁更愁”的滋味。
暖暖的日光宛若顽皮的小精灵，透过窗帘的罅隙，丝丝缕缕地洒进卧室。窗户开着，微风吹过，深蓝色的窗帘胀得鼓鼓的。
沈希沫缓缓睁开眼，嗅到陌生的气息，满目也皆是陌生的陈设，在日光下，显现出金色的轮廓。
我在哪里？沈希沫猛地坐起身，看着盖在身上的薄薄的蓝白格子毛毯，再看看身上穿的陌生睡裙，内心愕然。
她揉了揉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袭来些微的刺痛感。逡巡在她脸上的光线，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昨晚，她记得跟郑嘉宇吃饭，喝了酒，而且喝了不少，自诩不易醉的自己最终意识混沌，脑中如滚过千军万马，然后……她的记忆好似就此戛然而止。
难道是郑嘉宇把她送到旅馆，可是……沈希沫抬手挡住涌来的刺目阳光，看了看床头柜，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她不禁拿起来。照片上有三个人，女人依偎着男人，男人手中抱着孩子，孩子酷似郑嘉宇。沈希沫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旅馆而是在郑嘉宇家，心头漫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狠狠地攫住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正当她疑惑万分时，门“咔哒”一声被打开。沈希沫紧张地拉起毯子，看到来人是郑嘉宇，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不把我送回家？”语气有些微的责备。
郑嘉宇并没立刻回答，而是不慌不忙地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须臾，卧室里盈满了暖光，像泄了一地的水晶。
“昨晚睡得好吗？”郑嘉宇走到床边，面带微笑地问她。在暖阳下，他的笑容笼上了暖融融的气息。
“不好。”沈希沫直截了当地说，又按了按太阳穴，说，“我不习惯在别人家过夜。”
“如果我把你送回去，你奶奶看到你那副样子，岂不是会担心？”昨晚，郑嘉宇看着沈希沫喝酒如喝水，劝她别喝，哪知她丝毫不听，反而喝得越多。而他，一直陪着她喝，直到她醉得不省人事。他想送她回去，但那时已是深夜，只怕她这样回去，她奶奶绝对担心他，还会对他误解，最终将她带到了自己家。
“哦，谢谢！”沈希沫抬眸对他说，继而指了指身上的睡裙，问，“谁帮我换的衣服？”
“你觉得还会有谁？”郑嘉宇微微一笑，穿着家居服的他仍不失俊朗，还添了几许温柔。
“不会是……”沈希沫吃惊地望着他，如同望着外星人，“不会是你吧？”她一字一字地说出来，面颊已经通红，仿佛三月的桃花，嫣红一片。
“我会做这种事吗？”郑嘉宇坐到床边，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目光柔和地说，“是王姨帮你换的，她是我们家的保姆。衣服是我妈的。”
沈希沫听完才松了口气，尴尬地笑笑说：“我想你也不是那种人。”
“头还疼吗？”
“还有点。”
郑嘉宇坐到她身旁，抬起双手，将大拇指按在她的太阳穴上，一下一下温柔地揉着，力度恰好，指肚温暖。
沈希沫微微一惊，想转过头看他。
“别动，这样你会好受些。”郑嘉宇的声音温柔得如同舒缓的钢琴曲。
此刻，沈希沫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没有再动。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熨帖着她的肌肤，愈加滚烫。于是，她太阳穴的刺痛感渐渐减弱。
她不是不曾想过，在叶如辰之后，如果遇到合适的对象就先谈谈，类似的话奶奶也没少跟她说过。然而，这么多年，她的心里似乎装不下别人，不是他们不够优秀，也不是他们品性不够好。只是，有些空缺不是旁人可以轻易填补的。
她这么一直单身着，奶奶没少替她操过心，曾常常跟她说：“希沫啊，你单位那个小齐不是挺不错的嘛，对你也好，还经常送你回家，你就不考虑考虑？”如今小齐去了别的单位，都已经结婚了，而她，还是孤身一人。
现今，沈希沫快迈入剩女的行列了，奶奶自是催得紧。其实，很多时候，她都对自己说，郑嘉宇就不错，可以试着谈一谈，但她始终跨不出那一步。
“舒服些了吗？”郑嘉宇疼爱地抚了抚她的额头，刚睡醒的她露出一丝孩子气，眸子如秋水，清澈明亮。
“好多了，谢谢。”沈希沫微笑道。
“你的衣服洗了，这是我妈的衣服，先将就着穿。”郑嘉宇将已经准备好的衣物放在床边，起身说，“时间还早，你可以吃完早饭再去上班。”
“好的。”
“对了，还为你准备了蜂蜜柠檬汁，利于缓解酒后头痛。”郑嘉宇在关门前跟她说。
已然清醒过来的沈希沫终于记起了昨晚的事，记起她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记起她是如何固执地夺回了郑嘉宇拿走的酒杯，又记起她坐在他的车里一直呢喃着……而一切源头，竟然是因为叶如辰，那个她曾恨不得他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叶如辰。
她现在想起，只觉得自己可笑。他跟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她又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第一次见到郑妈妈，沈希沫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郑妈妈保养得极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打扮得雍容华贵，衣着甚是得体，见到沈希沫时，笑容层层漾开：“沈小姐，久闻大名。”
“啊……”沈希沫稍稍一愣。
“过来坐。”郑妈妈拉过沈希沫，坐到她的身旁，“嘉宇这孩子啊，没少跟我说过你。”
“妈，我不就是跟你提过一次嘛，还是你问我的。”郑嘉宇将蜂蜜柠檬汁放在沈希沫的面前，又拿了一杯豆浆放在郑妈妈面前。
“这可是嘉宇第一次榨柠檬汁。”郑妈妈看着沈希沫，意味深长地说。
郑妈妈又跟沈希沫说了些让她多吃之类的话，沈希沫“嗯嗯”着应答。
“妈，我小时候你不是经常跟我说，吃饭时别说话吗？”郑嘉宇忍不住说。
“好好，我不多说了。”郑妈妈这才安静下来。
沈希沫快离开时，郑妈妈递给她一个纸袋，说：“这是王姨做的草莓酱，吃吐司面包时可以蘸着吃，味道很不错。”
“阿姨，不用了。”沈希沫推脱着。
“就拿着吧，又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郑妈妈说得热情，看了看沈希沫穿着的衣服，笑道，“没想到你穿这衣服正合身，还是我年轻时候的，幸好没扔掉。”
“谢谢阿姨了。”沈希沫怕再推脱过于矫情，就接了过来。
“嘉宇，你送她吧。”郑妈妈朝郑嘉宇说。
“当然。”郑嘉宇应道。
出了公寓，沈希沫看到花园般的小院子，百花齐放，姹紫嫣红，院子周围镶着一圈白栏杆，甚是华美。她再回头看着公寓，典型的欧洲式的小别墅，豪华高贵，一眼便能看出是有钱人居住的地方。
郑嘉宇将车开出来，走下车为她拉开车门说：“我送你上班。”
“我还是坐公交车吧。”沈希沫讪讪地说。要是让她的同事看到是郑嘉宇送她来上班，她该如何解释？
“坐公交车还来得及吗？”郑嘉宇看了看时间，不紧不慢地说，“还有二十分钟就九点了。”
沈希沫这才妥协，上了车。
好在车子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并没有遇到熟人。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4）情非得已的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