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各怀鬼胎》醉流苏

4、004 话从前

　　“什么？楚依然是楚漠的女儿，楚家大小姐？！”齐未寒瞠目结舌，再没有半点淡然模样，他实在是太震惊了。

　　堂堂楚家大小姐怎么会住在那种地方？

　　这太不可思议了，齐未寒理解不能，突然，灵光一闪，“她是庶出？”

　　梁一昭微微挑眉，晃了晃手中空了的茶盏，不置一词。

　　齐未寒自然知道他这“损友”的恶趣味，这是故意吊他的胃口呢！若是旁的事，齐未寒一准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去，他自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谁也别想威胁了他去。但是，这次他不得不服软了，他实在是太想知道原因了。不过，这个“仇”，他不会忘记的，他会牢牢地的记住，以图后报。

　　微笑着执起茶壶，亲自為梁一昭斟上一杯茶，然后双手奉上，“梁大少爷，这样，可以说了吗？”

　　“当然不是，她是楚漠嫡亲嫡亲的女儿，也是楚明萱一母所出的姐姐。”

　　“这，怎么可能？！”齐未寒眉头紧锁，“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幕？你具体都打听到什么了？”

　　梁一昭挑眉，似笑非笑的轻啜了一口茶，垂眸仔细的研究茶盏上的青花，对齐未寒的问题却仍旧不置一词，恍若未闻。

　　只是，他不知道拿乔要有个度，过了这个度，就没人搭理了。所以，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于他预料中的追问，“喂，你怎么不问我了？”

　　“你不愿意说，我又怎能强人所难呢？”

　　“我愿意说，愿意说的。”梁一昭目不转睛的盯着齐未寒，那样子，似乎在说，快求我吧，快求我吧。

　　“你愿意说啊！”齐未寒很坏心眼的在最紧要的关头卡住，逗得梁一昭如见到鱼腥的猫儿一般，却突然话锋一转，“那就说吧！”

　　梁一昭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冷哼一声，恨恨的转过头去。

　　不过，没过多会儿，他又转回头，将楚氏父女的故事缓缓道来。随着梁一昭的叙述，齐未寒好似被带入了那个暴风雨交加的夜晚。

　　夜。

　　一片黑暗。

　　没有半点星光。

　　寒风狂妄的刮着，门旁粗大的榕树在寒风中摇晃着，张牙舞爪的样子仿佛择人而噬的恶魔，在这样的夜里，让人胆颤心惊！

　　“轰隆隆……”巨大的雷声震耳欲聋，狂风加倍的肆虐着，一时之间，飞沙走石。

　　“哗喳……”一道闪电直劈而来，天空被划开一条闪亮的轨迹，瞬间照亮了天地间所有的一切。

　　脸色苍白，双目赤红的楚漠抱着一位浑身浴血的女人，在这样的夜里，恍如鬼魅。

　　“砰”得一声踹开明烟山庄的大门，头上、脖子上青筋突起，怒吼道，“把庄子里所有稳婆都请来！快！快！”

　　楚漠抱着女人飞快的冲进房内，所有阻挡他进入的门都被他一脚踹开。将怀中的女人轻轻的放在床上，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神色万分痛苦，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婉儿，没事的，别怕，不会有事的！”

　　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和不确定，已经弄不清，这话是安慰床上的女人，还是安慰自己。

　　“庄主，请您出去稍等片刻，我们这就为夫人接生。”

　　楚漠的目光闪烁了几下，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妥协了，他用力握着女人的手，似乎想要给她力量，“婉儿，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坚持住！”

　　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昏暗，已经不能给男人任何回应。

　　产房外。

　　楚漠焦急的在房门外走来走去，产房内心爱之人的呻吟越来越凄厉，听在他的耳朵里，好像一把刀在割他的心。不，不止如此，他的心好像是放在火上烤、油中煎一般痛苦，却无处可逃。

　　痛苦像冰冷刺骨的海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渗透了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将他的心深深的溺毙其中，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渐渐地呻吟声弱了下去，楚漠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莫名的恐惧，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夫人，夫人用力啊，我们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马上就要生出来了，夫人……”万籟俱寂，只有稳婆的声音在產房内回荡，回荡。

　　楚漠的一颗心也悬了起来，直到……

　　“哇哇哇……”随着孩子的一声啼哭，楚漠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了，从来不信佛的男人，这时也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他，浑身脱力，瘫坐在椅子上，嘴角勾起无意识的笑容。

　　是，就在这时……

　　“糟了，夫人血崩了……”

　　男人豁然起身，再也不管不顾的冲进产房，入目都是鲜红的血。男人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只看到床上女人那毫无血色的脸。

　　“婉儿……”

　　温婉定定的看着楚漠，用力全身力气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算楚漠将耳朵贴在女人的唇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就这样，女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她一直看着楚漠，眼睛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似乎有千言万语还来不及说出口，那么的不甘。

　　楚漠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抱着女人渐渐冰凉的身体，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庄主，节哀顺变！夫人她一定不想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看看小小姐吧，看看她多可爱……”下人们见主子这个样子，心中不忍，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孩上前劝说。

　　楚漠古井无波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只是目光中满是阴鸷与疯狂，高高的将手中的婴儿举起，“都是你，都是你害死婉儿的！”

　　“庄主，小小姐是您的女儿啊……”下人们吓坏了，庄主只是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摔死吗？

　　楚漠充耳不闻，原本命亮的双眸一片赤红，如同来自地狱的接引之花。

　　“爹！”

　　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小孩子特有的稚嫩和软糯，直击人的心房，也唤醒了疯狂的男人。

　　所有的人目光，不约而同的积聚门口……

　　楚漠不再疯狂，阴鸷也渐渐地隐入眼底，他松开手，婴儿大哭起来，好似知道自己差点死在亲生父亲的手里似地。楚漠垂眸，看着满脸通红，瘦瘦小小的女儿，眼眸中晕染开几缕温柔，他小心而笨拙的抱着女儿那软软的身体，在女儿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上一个吻，“宝贝儿，乖，不要怕，没事了，没事了……”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就连小小的楚依然也知道没事了，她傻傻的靠近自己的父亲，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抱起她，安慰她，仰着小脸儿，扯着父亲宽大的衣袖，软软的开口，“爹爹，依依好害怕……”

　　就在这时，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一向爱女如命的楚庄主低着头，看着还没不到他大腿高的女儿，突然飞起一脚，将女儿踢出老远。

　　楚依然小小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力道？飞起的身子重重的撞在桌子上，然后摔落在地，鲜血顺着嘴角汩汩流淌，身子止不住的痉挛……

　　下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他们来不及想主子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身体便先一步冲到楚依然身边，“大小姐，大小姐你没事吧？”

　　“别管她，死了才好呢！”

　　“庄主……”下人们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庄主对大小姐的宠爱，那是有目共睹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和夫人的死有关吗？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血？

　　不管下人们有多少疑问，也不会有人为他们解答，而楚漠更不会，此刻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仇恨，“都给我滚下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

　　主子发怒，下人自然不敢多留，于是，一窝蜂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两个人。

　　楚依然虽然只有五岁，但是害怕却是人的本能，和年龄无关，看着曾经对自己百般疼爱的父亲阴沉着脸，一步步的逼近，她强忍着入骨的疼痛，颤抖着撑起自己破败的身子，小声的嗫嚅着，“爹，爹爹……”

　　“不许你叫我爹爹，你不配！”楚漠的眼眸里迸发出一道阴森寒冷的眸光，如利刃一般看着眼前的这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那眼神，似乎是要将她剜成碎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个扫把星！害人精！”

　　小小的孩子，不知道怎样才能从这样的险境里逃脱，只是一遍遍的唤着，“爹爹，爹爹……”

　　似乎，是在向自己的父亲寻求救护，却忘了将她陷入如此境地的，正是他的父亲。

　　楚漠发疯一样，一把提起女儿小小的身子，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将她小小的身子高高的举起来，看着她的目光中只有疯狂，无尽的疯狂，“去死吧，死去吧！”

　　小小的人儿拼命的挣扎着，双手紧紧的抓着父亲的手，似乎想要唤起他的意思理智，可是，小小年纪的她，那点力气连给父亲挠痒痒都不够看。

　　喉间的氧气一点一点的流失，小脸通红，小女孩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击打在父亲的手背上。

　　终于，小人儿停止了挣扎，楚漠也好像被惊醒了一般，如遭炮烙般松开手，小小的身子便直直的坠落在地上。突然回头，看着床上躺着的，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妻子，楚漠连连后退，直抵着墙，才算是稳住了身形，他尖叫一声，风一样的跑了出去，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地。

　　只是，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在他走了之后，管家在下人们的推推搡搡中进入产房，看到楚依然小小的身子，伸出手一探，竟然还有气，于是，也顾不得禀告给楚漠便私下请了大夫。直到很多年后，管家一直都不知道他这一救，对那个可怜的孩子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的庄主只是因为接受不了夫人去世的打击，所以脑子有些不正常了，等他好了，一切就会恢复到从前一样，可是，最后他们发现，他们的庄主彻底的变了，再也变不回来了。他不在温文儒雅，他变得阴鸷而犀利，他不再疼爱那个曾经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反而对她百般折磨，整个明烟山庄变得压抑而沉闷。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明烟山庄也出现了一抹亮色，那就是明烟山庄的二小姐——楚明萱，她是唯一一个能让楚漠开颜的人。楚漠对她，倾尽所有，百般疼爱。

　　不，或许不该说是二小姐，应该说是大小姐。

　　因为真正的大小姐已经夭折了，这话是她的父亲，明烟山庄的庄主说的。

　　而楚依然，则只是楚依然，她住在明烟山庄最破败的小屋中，时常被恶魔般的楚漠折磨鞭打，她的人生从此一片黑暗。

　　又过了几年，楚明萱懂事了，她从老管家那里得知那个可怜的瘦瘦小小的小女孩是自己的姐姐，亲姐姐。她不敢相信，因为那个小女孩看起来，没她高，没她胖，也没她壮。孩子，总是特别善良，尤其是小女孩。楚明萱不觉得楚依然是她的姐姐，她觉得那是她妹妹，而她自己是姐姐。所以，她这个“姐姐”负责保护“妹妹”，照顾“妹妹”。

　　因为楚明萱的存在，因为她的维护，楚依然的生活有了很大程度的改善，她可以吃饱饭了，也可以习武了，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时常被打得死去活来了，因为只要她一挨打，她的妹妹就会替她求情，实在不行，就会哭，会闹。虽然，楚明萱不是每次都能护着她，至少她被折磨的几率少了很多。

　　也因此，姐妹俩的感情非常非常的好，楚依然甚至住在了楚明萱的房间，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楚依然，这个瘦弱到看起来随时可能死掉的小女孩，在妹妹的保驾护航下，终于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听完了梁一昭的叙述，齐未寒心疼之余，一个疑问泛上心头，“你说她们俩感情很好，可是，据我所知，根本不是这样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一昭顿时急了，豁然起身，怒道，“不可能！我的线报，绝不会出错！”

　　“我不是怀疑的你，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齐未寒忙安抚自己的好友。

　　“你没骗我？她们的关系真的不好？”

　　齐未寒点头，“是，我没骗你！”

　　梁一昭微微眯起眼睛，“看来，这个明烟山庄还有很多好玩的事儿嘛！我得赶紧回去看看，说不定有新的线报，说的就是姐妹反目成仇的故事！这明烟山庄真是太有意思了！”

　　齐未寒见好友这么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莫名的起火，“你这人怎么那么没同情心？人家那么惨了，你只当做玩！”

　　梁一昭冷笑一声，斜睨着齐未寒，“她爹都不心疼，我们这些外人心疼什么？”

　　“她爹？那样的人，不配为人父！不管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也不管她妻子的死跟他的女儿有没有关系，那都是他的亲生骨肉！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没有半点怜惜，这样心胸狭隘，心肠歹毒之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梁一昭挑了挑眉毛，“或许，那根本不是她的女儿。”

　　齐未寒瞳孔瞬间放大，有些愕然的看着梁一昭。

　　梁一昭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突然靠近齐未寒，“你，不是是喜欢上那位楚姑娘了吧？”

　　“你胡说什么？”齐未寒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