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罂碧

15、第一章（下）

　　“欢迎光临。”

　　轻柔的嗓音，有丝缕的沙哑，但是并不唐突，反而多添了份让人安心的感觉。龙清纯抬眼望去，在门边上的收银台里，坐着一个男子，这个位置从窗户看过来是个死角，难怪刚才自己没有看到。

　　“那……那个……”脚步好象在门口被钉死了，怎么也移动不了半分，龙清纯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不知道自己这种从嗓子里憋出来的声音该叫做粗嘎？吞吐？还是哽咽。

　　“恩？”那男子对他的状态似乎很奇怪，琥珀色的眸子瞟过来，脸上扬起了礼貌周到却又清冷的笑。

　　“这……这里，不是说0点准时开店么？现……现在都……都12点过10分了……”终于把话说完了，但是这话却是飞来的一笔，前不着天后不着地的，连龙清纯自己都想抽自己。

　　“哦？”那男子听了，眉毛挑了一挑，从脖子傍边拉过自己的发辫来，“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开店时间的呢？还知道说不准时了……你是守在外面等着的？”他依然在笑，只是笑变了一个味道，忽然的有点冷冽傲慢起来，昂了头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望着龙清纯语气有点强势，“或者该问，谁告诉你的？”

　　感觉到他的态度的变化，龙清纯有点退缩，但是看到他拉出来玩耍的辫子，整个人有振奋了一下。

　　没错，花市里本来不该存在的书店，书店里留着辫子的男人。到现在为止的一切都跟那少年讲的差不多，那么，最重要的那个愿望，是不是也是真的？

　　迟疑了一下，龙清纯把傍晚遇到的少年的事情和男子说了一遍。那男子听着，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白金色头发蓝金色眼睛的小鬼？”听完龙清纯说的话，那男子嘴角扯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我还以为先生要怎么去帮我拉生意呢，原来是叫小九儿玩这样的花招。”

　　他说的话龙清纯听不懂，只是依稀的觉得该是那个所谓为自己指路的少年的事情，也插不上嘴，只有在一边站着。

　　“那么你既然来了，有什么愿望？说吧。”话题一下子转到了龙清纯的身上，“愿望”两个字一出来，他觉得心跳都停了一下。

　　果然，是实现愿望的店，本来不该相信的，但是目睹了这店从无到有的经过，他原本没有抱希望的心忽然的有了奢望，奢望那个愿望是真的可以实现的。

　　“我……我在城边开了一家点心店……”揉着衣角，他有点想抽烟，但是没有胆量在这里把烟摸出来点火，“每天都认真的做点心，站在柜台卖点心……”

　　他苦笑了一下：“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段时间，整个人都乏得很。……大概是被这日子磨的，店里还过得去，收入一般，就是累点。可是我总是觉得缺了什么，我的手艺应该算不错的，但是每个客人都是那么的漠然。给钱买东西，偶尔说上几句，但是我总觉得是冰冷的……”

　　“我也不知道我缺了什么，好象跟其他的人没有办法交流一样。客来客往的，但是就是觉得浑身都冷……”

　　“我不想听你说你的生活经……”收银台里的男子有点不耐烦的拖长了声音，眉眼里冷得龙清纯发抖，“有什么愿望就直接说吧，我难道还要给你做心理治疗么？”

　　说完，他又往书店的里间喊了一声：“俊介，书店好无聊，送点茶点出来吧。”

　　他的声音才落，一个高佻俊美的棕发碧眼的男子挑开里间到外间的门帘走了出来，手上捧着托盘。里面是透明的茶壶里泡的水果茶，还有精致的点心和果品。看上去不像是听到他的话才准备的，更像是早就备好了就等着他发话的样子。

　　“店长，是你自己说要找点书卷气的。”温柔的笑着，把托盘上的东西放到收银台上，被叫做俊介的男子声音里有着宠溺，“我早就说了，你还是适合开咖啡屋或者点心店。”

　　“点心店？点心店的今天晚上就上门了一个。”俊介在倒茶，店长伸手拿了点心放进嘴里，眼光往龙清纯那里顺了一下。俊介其实在里面的时候就看到龙清纯来了，但是这个时候才顺着店长的眼光对他露出了微笑。

　　“客人，喝杯茶吧，店长这两天脾气不是很好，不用害怕。”自从先生来了以后，店长的脾气都不是很好，俊介其实很想这么说，但是店长这份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孩子气，他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好……”接过茶杯，龙清纯刚想喝一口顺顺气，又被店长瞪了一下，连忙把杯子放下来。

　　“那个……我一直在想的是……”咽了口口水，龙清纯提了口气，“如果，我能把我的一份灵魂揉进做的点心里，让买的人吃了以后，能感受到我的感受，我也可以感受到他们的感受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好象隔了冰在说话了……”

　　一口气把话说完，抬起眼睛看店长，却发现店长和俊介都停了动作，定定的盯着他。

　　“怎么了……？”他们的眼神让龙清纯进来之后到现在，好不容易平静点的心又狂跳起来，自己说错了什么？

　　“有创意……呵呵……”店长忽然的撑着自己的下巴笑起来，旁边的俊介也弯了眼。

　　“分割灵魂？人类真是有创意，做这个工作最好的地方就是会偶尔遇到这么有创意的事情。”止住了笑声，止不住笑意，店长双手都撑在收银台上把上半身往龙清纯这边凑近了点，“分一份灵魂？你知道白痴是怎么回事么？灵魂不完整就是那个样子哦。”

　　“那……那怎么办……？”越来越心慌了，没想到自己一说出来会被对方嘲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龙清纯呆呆的问。

　　“也不是没有办法……”想了一想，店长勾了勾手指让他靠过起点，然后伸出手，在他的太阳穴上一点，再拿开，手指尖上引出了一丝线。很飘渺的线，如同白烟只是不散。

　　“不分一份出去，分一丝出去就好，这样的一丝，应该还影响不到你的神志。”手指收回在自己面前，上面的白线飘来飘去的，“手伸出来。”

　　看着那根白线，这就是自己的一丝灵魂？龙清纯瞪大着眼睛，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听到店长叫他伸手，也没有多想，把手伸了出去。

　　店长伸出另一只手，在那根白线上轻轻掐了一下，线分成了两段，看起来只是比刚开始的时候短了一半，并没有别的改变。然后他双手引着那两根白线点在龙清纯的手心，那白线瞬间往手心里钻了进去，一晃就消失了。

　　“好了。”店长收回手，示意他可以把手收回去了，“现在，你每天做点心的时候，这一丝灵魂就会被你做进点心里，不过不是每个都有，每次只有一个点心里会有这丝灵魂。然后效果是12个小时，12个小时之后，这丝灵魂会自动回到你的身体，虽然少，但是毕竟是灵魂，离开身体太久了对你没有好处的。”

　　龙清纯听着，看着自己的手掌，又在手心摸摸，跟刚才一样，根本看不出曾经有什么东西钻进去过。

　　“然后，吃到那个点心的人，就能体会到你的感受，你的情绪，当然还不至于到看到你的记忆的地步，只是感受是相通的，你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吧？当然，对方的感受和情绪，你也能感觉到的。”店长挂着饶有兴趣的笑，端着杯子喝着香甜的水果茶，挑着眉毛看着他，“龙清纯，你和我们的契约已经签下了。”

　　书店里的光线猛得变亮，又刹那间变暗，一团荧火在龙清纯和店长之间升起，变幻成“龙清纯”三个字。

　　“契约期限暂时是你的一辈子。”他的笑脸在荧火的照耀下竟然有点妖艳的感觉，比刚才多了份邪气，细长的琥珀色眸子闪着点点的光，好象要看进龙清纯心里，“改变或者解除契约的方式……恩，这个是鉴于有时候也会有客人想要解除契约，所以我特别决定从这次开始说明的……那就是，你再次来到店里，提消除上一个愿望的愿望。”

　　“希望下次，也能有人给你指路了。”荧火消失，周围的光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店长的脸也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双特别漂亮的狭长眼睛，普通清秀的脸。

　　“那么，客人你也该回去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柔和，有着丝缕的沙，“俊介，送客吧。”

　　听了店长的话，俊介从他身后走出来，走到龙清纯的旁边，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到对方这样的样子，“送客”两个字都说出口了，龙清纯当然不敢多呆，忙说着“我先走了”退出了店铺，走的速度还不慢，今天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几乎超出他的理解，他也需要自己去消化。

　　看着龙清纯几乎是跑得出了店，店长插了水果一口包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的说：“先生这次找的这个客人还真是不错嘛，有点意思，就是进来的太早了点，难得开书店，连本书都没人翻。”

　　“店长，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俊介从门口退回来，走到房子中间的展示台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开来，“写真杂志和小说就是这店里书的全部了，你就靠这些来增添你的书卷气的？”

　　“书就是书，讲什么有的没的。”店长对他的话听了当没听，继续一边吃东西一边说着，“不过时间还早，我们还有得等，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人撞进来啊……”

　　“一夜两个客人是很难得的，以前几乎没有过，就是不知道先生有没有什么效率了。”俊介放下书，走到店长身边，端起有点点凉了的茶壶，“我去换热的。”

　　“俊介。”叫住转身准备回里间的俊介，店长，放下手里的点心，笑着说，“不要茶了，我想喝银儿羹。”

　　走回店长身边，俊介顺手把喝光了的杯子也收到了托盘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