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青春》叶七夏

5、楚云

　　半月后，我与琼琼正在大马路上理论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冥界一说。
　　琼琼说，“肯定是没有的，冥界这玩意就跟梦中情人一样，都是太寂寞的人幻想出来慰藉自己的。”
　　“且。”
　　“本来就是，除非你见过鬼，不然你不能打翻我的推论。”
　　“我见过。”
　　琼琼被我一本正经的模样吓的弹开了足足一米，只是说我见过，又没说我就是。我愤愤的想，她那样子跟见鬼没多大本质的区别了。
　　就在我们准备气吞山河大吵一架的时候，一辆大奔停在了路上，然后有个孩子蹬蹬瞪的下车跑到了我面前，我的心脏一阵抽搐。
　　“咿？好可爱的baby啊。”琼琼走上前去捏小零的脸蛋。
　　小零很不给面子的把头撇在了一边，我扯过琼琼想赶紧离开，孩子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角，甜甜的说，“妈妈你干嘛不理我啊。”
　　“呀？你叫谁妈妈啊？"琼琼来了劲，站在孩子面前使劲问。你叫谁妈妈啊，谁是你妈妈……
　　我有一瞬间的石化，看着车窗里晦暗不明的男人，不知道该用什么动作来应付这样的情况，就在我准备过去假惺惺的打个招呼的时候，车子一溜烟开了跑了……
　　刚缓了缓僵硬的身子，看见小零指着我说，“凌七夏就是我妈啊。”
　　我明显看见琼琼也僵了，而刚刚缓过来的我又僵了。
　　然后就听见琼琼用她那破锣一般的嗓子喊着，“凌七夏是你妈！？你有没有搞错，是这个凌七夏吗？小孩子你……”
　　小零打断她，“就算你认错妈，我都不会认错的！”
　　琼琼抽了下嘴角，显然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么刺激人的话，她看了看我，“你什么时候生了这么牛X的孩子？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就是没换衣服的那天晚上呗？”
　　“那也不能长这么快啊，他不该还在你肚子——里吗？”
　　“且，你才应该在你妈肚子里呢，我都六岁了。真没常识。”小零一开尊口，天地都失色。
　　这楚云真会教孩子，嘴巴真跟他有得一拼。
　　琼琼扶了扶脑门，无奈的看着空了的马路，“咿？刚刚你乘的车呢？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早走了好吗，真受不了你，还总说我迟钝，看看你自己。”我撇了撇嘴。
　　“那这孩子怎么办。”琼琼问。
　　“带回家养呗，你把他扔在这里吗？”
　　“妈妈，就知道你爱我。”小零拉着我的手说。
　　“凌七夏你好强啊，一个晚上就搞出了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弄的，教教我呗。”琼琼不耻下问。
　　我，“——滚。”
　　因为要带着小零一起睡，家里的床又不大，导致琼小姐回了她远在郊区的别墅家里。
　　晚上洗好澡，小家伙躺在床上抓住我长长的头发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跟爸爸一起住啊。”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们。”
　　“妈妈你睡了吗，干嘛不理我。”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软软的触感让我的心里蒙了一层雾，鼻子有些发胀，我说，“小零乖，快些睡觉，明天早上你爸爸会来接你的对吗？”
　　怀里的小身子一震，声音闷闷的说，“妈妈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爸爸。”
　　“零零你明天不用念书吗？”
　　“嗯，不用念，爸爸给我请了假，——唉？不对，我问你呢妈妈，为什么你不回家跟我们住一起。”
　　“零零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妈妈的。”
　　“爸爸房间有很多妈妈的照片。”
　　“我不是你妈妈，那些照片也不是我。”
　　小零扬起他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我边流眼泪边说，“妈妈你是不是讨厌小零，所以才不回家的。”
　　“不是的，小零你别哭。”
　　“妈妈我知道大人讨厌爱哭的孩子，你看，我不哭了——我,我不哭了，你能跟我回家吗？”他边说边用袖子仔细抹他脸上的泪。
　　这孩子一直流眼泪，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原来是怕我讨厌他。
　　我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望着眼前的墙狠狠的透了过去。
　　他终于不再哭，似乎渐渐的睡沉了过去。
　　这一夜，我做了个梦。
　　仍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纠缠着我的梦。
　　梦里，我逃过了一个大院子，在临江的江边遇见了夏慕寒，他依然如同我第一次见那样安静，看见我的到来，他冷着的眸子渐渐的暖和，然后我们相拥，我的眼泪一片泛滥。他的手揉着我的长发，过了好一阵，我退出了他的怀抱，然后看见他背后十米开外站着的楚云，他手里是一把小巧的银质手枪。大概是在梦里的原因，我不怕死的推开了夏慕寒。
　　倒下的那一刻，我看见楚云发了疯一般的冲过来推开了夏慕寒。
　　他说，“七夏——”
　　我笑着拂过他的脸吐了两个字，“零零。”
　　肩膀上的痛迫使我昏死了过去。
　　然后我就醒了过来。
　　我扭头看了看左肩上的伤口，打着哈欠准备继续睡，却发现小零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脸上的汗水蹭蹭往下流，我急忙把他摇醒。
　　我说，“零零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疼。疼，疼啊妈妈。”
　　“那里疼。”
　　“疼，那里都疼。”
　　我着急慌忙的拿着电话，思索着楚云的号码，然后又想着他住的地方离我那么远，打谁的，怎么办，好一阵我才想起来该打120。
　　半个多小时后，我坐在医院走廊上的长椅上，胳膊撑在腿上脸埋进自己的手里，茫然而不知所措。
　　楚云很快就赶了过来，他的脚就在我的眼前来回踱步。
　　“七夏你别着急，小零会好的。”
　　“我没着急。”我抬头定定的看着他，“他是你儿子该着急的是你才对，大半夜的你把你儿子丢在我面前干嘛？以后好好照顾你儿子，别再这么不负责任了。”说着我站起来准备走。
　　他扯住我的手腕，面色铁青，“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心，你这样对我我无话可说，可零零是你亲生的儿子，你怎么能这样！”
　　“我说过，他不是我儿子，我根本不记得你们。”
　　“哈哈，凌七夏你一消失就是五年，跑的连个影都找不到，为什么却在知道零零生病的时候回来。你少在我面前装失忆，你演技太差了，连三岁的孩子都骗不过。”
　　“我说过你认错人了。”
　　“好！那你告诉我，那晚你在天景园跟零零睡一个房间，晚上为什么对着他哭。”
　　我身形一震，挣脱开他的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七夏你够狠！这五年来你一点都没白活。终于不是以前一样傻了吧唧任着别人欺负了。”
　　我知道他已经濒临发火，不发一语往外走。
　　刚走到拐角，电梯门开了，跑出来了一对中年夫妻，我快步向前，他们一脸庄重的与我擦肩而过，就在我进了电梯扭过头的时候，看见那位高贵的美妇人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电梯门适时的紧紧关上。
　　隔绝了一切与我不相干的人。
　　出了医院，我走在大马路上，看着临江这个大城市被月光覆盖上一层轻柔的纱，白天经常堵车的马路此刻也安静了下来，我望着天空，期待老天能够下点雨能够让脑子清醒一下，可是，天上大大的月亮和一闪一闪的星星放佛都在嘲笑我的自欺欺人。
　　我掏出手机熟稔的按了一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对方喂了两声，我没出声。
　　“喂，谁啊，快说话！——不说话挂了啊！”对方明显不耐烦了。
　　电话贴着耳朵，我都能想象出他现在烦躁的模样，可我依然没有说话。
　　十秒后，就在我以为他要挂了的时候。
　　他疑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七七？七七是你吗？”
　　“……”
　　“七七！真的是你吗，你在那里怎么会突然跟我打电话……”
　　我慌忙的收了线，关机，动作一气呵成。我看着包包里安静躺着的手机，觉得自己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