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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9☆由来已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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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了,木杉未醒,华离未寻。
宗越自娘胎里被人揪出来后头一次如此暴躁。养心殿里每半个时辰都会听到独属于少年的强烈不满,像是爆竹一样炸响在殿门外,然后殿前的那棵将近千年的银杏身上又会添几道鞋印子。那般气急败坏活像个智商委时不太高的纨绔天家子孙。
“还是没醒,没醒,没醒——”再踹踹踹。
桦景在心里默默数着,这是第八次,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近了申时了。木杉师叔自从道法大成后便没有受过如此重的伤。上一次受伤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收服那条据说是误吞混天珠的白蛇那次。可白蛇怎么能跟神兽比。皮肉伤是其次,九婴那一巴掌伤了根本。邪戾之气渗入了元神,要想凭借自身能力自我净化,没有十年之久难有起色。最快的方法还是向瑶光借净池一用,只可惜现在……
桦景收了针,盘腿从阵上坐起,治愈的白光渐渐熄灭,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推开门走了出去。
撅着屁股在树下面数蚂蚁的宗越听到声音后抬头,一副想问又不敢问出口的样子突然莫名地心生愧疚,于是轻轻咳了一声转而问道:“今天没有去烦师傅吗?”
他口中的师傅自然指的是木柏。自他二人出事,木柏就接替了东海的收尾以及华离的寻找工作。九婴自从用爪子挠了木杉一巴掌之后就带着那个小姑娘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气息也嗅不到。潮海村的村民们已经被迁居到西边的碧湖村,并且知情者甚少。整个搜寻工作进行得极不顺利。
“师伯他不知道去哪儿了。”宗越接连三天开启NPC模式,天天养心殿,议事厅两头跑。统共也就翻来覆去说三句话:“醒了吗?,找着了吗?那怎么办?”像这样和人正常交流还是头一次。
“去后山找找吧,可能在禁地那一块儿。”桦景说完先一步离开了养心殿。
其实禁地也无非是白丹青的狐狸洞。身为一只抵死不承认自己是妖的人形灵兽,他的存在是高阶心腹弟子中公开的秘密。况且丹青还是挂名在木柏门下的清修弟子,作为祖师爷飞升前特别关照的对象,为他分疆划片一方领土作为他的栖身之地,然后立一块牌子再打上一个大大的叉,那块土地就自然成了禁地,有了禁地,就自然会有形形色色离谱连篇的流言。其精彩程度连知晓内情的人都会叹一声:居然是这样!
在禁地的黑色警示牌后的结界里,宗越遇到了此时最不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瑶光掌门岳阡陌今天穿着一身冰蚕丝的三彩挑染长衫,银线走针的暗纹在阳光的折射下让他显得如杂交的牡丹花般熠熠夺目。
“你丫是孔雀吗?”就算曾经有还算不错的沟通基础,就算如今向上清发难的始作俑者不是他,宗越的口气仍旧不善。
谁知岳阡陌听后先是震惊,再是慌张最后竟是震怒:“本掌门怎么会是那种华而不实,天天开屏招摇思春,飞不了多高还好意思称自己是鸟的家禽?!小二二,你可以骂瑶光但你不能侮辱我!”说到最后嗓子都憋破音了。
宗越挑了挑眉,算是对他如此激烈的情绪的回应,“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岳阡陌瞬间恢复自己阳春白雪般的青葱形象。他理了理头发,侧过身去:“咳,自然是来找人的。”
“哦?不知道岳掌门找的是谁?如果要找松师伯,还请移驾到议事厅去。”就算知道他来找谁,但禁地就是禁地。
九婴的出现虽然暂时缓解了关于魔族的流言,但上清收留他这个被魔族种下诅咒的少年十年之久的事实却不容人辩驳。否则自己身上如今也不会再背负一道禁制,行动范围被限制在从议事厅到后山禁地这狭小的界域里。
“这……外交事务向来不是我手中的权利,既然是掌门我还是只负责教中事宜。”岳阡陌的口气有些讪讪,目光更是左躲右闪。
宗越的眸光霎时变冷,他轻哼一声,微弯起嘴角:“既然如此,那岳掌门还是只管好你教中事就好,我派禁地还请掌门不再涉足,否则修怪上清不念旧交情。”
岳阡陌突然笑了:“我过来不过是想提醒他……”说到这,神色变得依稀有些落寞,“罢了。”他摆摆手,像是在挥别什么。几步走到宗越前,伸长手臂摸摸他的头:“小朋友,保重啊。”眨眼功夫,人就已经不见了。
至夜,议事殿里灯火通明。
平日里笑眯眯的木柏,放平了眉眼居然也显得有几分凌厉与俊逸
。
宗越推开门就瞅见站在木柏身边的桦景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师伯,找到我师傅了吗?”让他闭嘴不说话,除非他不姓李。
木柏没有答话,转而问起了桦景木杉的情况。
“师叔伤了根本,丹药和救施术的只能治标,如果有混天珠或者瑶光愿把净池相借,或许……”
“那就去瑶光吧。”
“师傅!”然是蛋定如桦景,都觉得木柏的决断欠考虑。
“去吧,”木松身上难得的有了肃杀之气,“但是二师弟,不要做会让你我后悔之事。”
“是。”木柏低下头,让人看不清神情。“师兄还有一事,北方建邺城的苍良村,东方冄辉镇的暝殷山脉这几日瘴气遮天,已有数百百姓中毒,大概,”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用透亮的眸子看着木松,“是来自魔界。”
当晚,宗越入睡前,回想起议事厅里的木柏,隐隐约约觉得似乎不太对劲,太过冷峻了,但又觉得似乎那样才是他的真面目。再想到木杉他去了瑶光就能醒,也就放松了许多,迷迷糊糊也就睡着了。
再次睁眼,天幕还是丝绒一般的紫蓝色,而他却已身在木柏的安心殿。
“木柏师叔……”
“醒了?”在凌晨时分,木柏的声音如山涧流水般清澈,但也如银针入井没有波澜,“那就走吧。”
木杉的肉身放在一座玉榻之上,收纳进了乾坤袋里。看着木柏做完一切,他觉得有些囧然,在乾坤袋里放着的不通常都是东西吗?
瑶光与上清各占东西,用上法器凌空飞遁也有一个时辰的距离。
宗越盘腿坐在拂尘之上,听着耳边得风声,“师伯,是不是有必要给我一个解释呢?”
木柏双手背在腰后,看着天上愈发明亮的启明星,幽幽叹了口气。
“越儿,你觉得人,妖,魔有分别吗?”
真是深奥的问题,宗越在心中默默吐槽,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我从来不是种族主义者。”
“是吗,”木柏觉得自己的嘴角突然有些僵硬。“上清之所以会有如今的盛名和规模是因为有后山那口古井……”
木柏的声音淡淡揉和在风中,就以那样波澜不兴的口吻,将那段历史娓娓道来……
其实总结起来也挺简单,就和大门大户讲究风水一样,上清与生俱来的最大优势是,地灵!所以容易出人杰,也易生妖邪。关于上清山,民间流传悠久的故事是:万年前的仙魔大战时,上清本是一个小水塘,也就比洞仙湖大点儿,而当时的魔君朔月霄寒生生虚空撕裂了这一方水土,上清由此成了魔军攻占人界的最主要通道。而当那一场三界浩劫结束时。神仙们拔高了地势,水山相易,只留下一口古井。用混沌珠镇住。撒下福泽,传授道法,佑这涂炭大地。
而200多年前,一条已有千年道行的小白蛇,为了即将到来的天劫,和腹中种族尚不明确的孩儿,拼一身法力偷入上清后山。只为那混沌珠。却恰被当时还是狐狸样儿的白丹青瞧见,奈何混沌珠已下肚,木氏三人组再加上还是少年模样的华离,和那条法力暴涨,化出真身九丈有余的青眼白鳞巨蟒斗了个胜负难分。如若不是匆匆赶到的楚墨宇祭出昆仑镜替白蛇挡下木柏那一剑,或许如今宗越还会是个在皇城里无忧成长的皇族少年。可若是真有那么多“如果”,还要命运干什么。
被混沌珠控制的白蛇散尽修为,产下了一枚通透的蛋后,元神尽散。而那枚蛋被混沌珠滋养的蛋破壳后居然是一只小白鹭。现在200年过去了,小白鹭修成了人身,名字也很熟悉,唤作:琉璃。
真是个纠结的故事啊……
“那楚长老的真身是什么?”
“五翎红凤。”
“岳阡陌呢?”
“七翎金凤。”
原来出生决定命运啊,楚琉璃的娘是在洞仙湖下修炼的小白蛇,爹是一只天上飞的红凤凰。这样生出她这只小水鸟也无可厚非吧。还有,怪不得他当初说岳阡陌是孔雀时,他会气成那样。
可怜孩子在属性问题上纠结了这么久也没意识到,瑶光一派的弟子可能一个都不是人啊。
木柏还在感叹眼前这个孩子的反射弧似乎不太完整,特别是最重要的一环有些残缺时,浮尘陡然停下了。
结了法印直接传送进掌门所在的翎羽殿,一抬头就瞧见了倜傥的岳阡陌。
“木长老大驾光临是为何事?”岳阡陌笑眯眯。
“还望借贵派净池一用。”木柏也笑眯眯。
“哦~这个自是好说,有朋自远方来,小侄还望与长老叙叙旧。”
“既然如此,”被忽略许久的宗越陡然出声,“二师伯,还是我带三师伯去净池好了,岳掌门,劳烦指个路。”
“……”
***
宗越思忖着领着自个儿一路遮遮掩掩穿廊过堂的小姑娘的真身必是麻雀无疑。一路上叽叽喳喳的。
“小道友,听说你师傅是那个谪仙一样的华离?”
“是。”哪里是谪仙,明明是假仙。
“听说他被九婴弄不见了。现在还没找着?”
“……是。”
“哎呀呀,可真便宜了那找着他的人,要是失忆了日久生情,以身相许最浪漫不过了。”
……姑娘,你话本子看太多了。宗越默默翻了个白眼。
“楚师姐自从宝宝流掉后,就一直闭门不出,照常理该是她来带你去的。”
喂喂喂,算起来上清还是你们的仇人啊。
“不过那也是她活该,父女俩处心积虑想要得到永远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天谴。”
“是……是吗。”原来瑶光内部早就分裂了啊,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这小娘子的真身铁定不会是麻雀,至少仙鹤的等级。
“瞧我这张嘴,”言毕做势拍了拍自己的嘴,“这些话都不该说,道友见笑了。”
“不不,是我上清亏欠在先。”才怪。
“楚墨宇近日去了蓬莱,小兄弟,要抓紧时间啊。如果有事,”顺势掏出一支墨梢漆黑的白色羽毛递给他,“就把它烧了,自会有人来。”说完笑着对他挤挤眼,布下结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