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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他的我爱你,她听见了 ...

  •   第八章
      那些伸手可摘的花红柳绿,
      那些酒醉迷离的深泽,
      都抵不住长夜太过冗长的思念。
      而你的故作不知,
      是他深陷其中最无助的破产。

      夜月深起,吧台满座,来客匆匆。
      “这就走了?喂,说好待到我关门的啊!”
      “我还得回去检查儿子的作业呢,下次吧!”一身简装职业,披头散发清淡眼妆却涂一嘴枣红深唇的女人拿起吧台上的手包,挥手后留头一笑,强装妩媚的同时眼角皱纹大摇大摆的戳穿已是妇女的身份。
      职场女人走后,另一位实实在在夜女郎扮相也随之起身。
      “不是吧?你也要走?”吧台另一侧,沈方休舔了舔嘴唇,双手一摊,佯装不满。
      “上厕所总行吧,沈少爷?”
      “行!当然行!”女人走过沈方休旁边,挤眉弄眼卖弄风尘,即刻换的沈方休大笑,拍拍她的丰臀回应。“快去快回哦!”
      一旁的沙发上戴着副圆框眼镜的山清,眼观这幕剧情后无奈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算账。计算器点了一半猛的凑过来一个脑袋,吓得山清抽搐了半秒,半秒过后迎上许久不见的喜悦。
      吴宇森,是山清在老板少之又少的朋友里最熟悉的一个。从酒庄开业前就帮着老板忙里忙外,和一干活就吵吵着手脚残废的沈方休成鲜明对比。现在的吴宇森在一家游戏策划公司工作,蜕去旧时脾性,正经认真的不得了。
      “森哥!你来啦!”
      “你老板在那里发骚也不管管?这酒庄的女客人可都是一副想成为女主人的脸啊哈哈。”显然,吴宇森也目睹了沈方休调情的戏码。
      “得了吧,他不把那些客人吓跑我就万幸了…”山清摘下眼镜,将一堆账单整理放好,领着吴宇森朝沈方休走去,“正好,帮我尝尝我新创的酒,老板他没品味说难喝死了,比起他我更相信你!”
      看山清嫌弃的绕过沈方休走进吧台,吴宇森失声一笑。
      “来了?”沈方休回头,握着酒杯勾勾手指招呼吴宇森坐下。
      “来看看你,顺便看看我的东西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啊?你的东西?什么意思?”沈方休微眯着眼,一脸茫然。
      面前这张脸的反应似乎不在吴宇森的预料内,推搡着沈方休的肩就要开骂,“我婚礼上要用的香槟啊!你不是说一个礼拜送到!拜托……你现在要是说出忘了这两个字,我就让你的手指头一辈子伸不直!”
      “…额…”沈方休仍旧一脸茫然,还略带了点无辜。
      “你…我杀了你!”
      “你杀我干嘛啊!”面对吴宇森的气急败坏迎上来的拳头,沈方休边躲边笑。
      “我不杀你!我老婆就会杀了我!你还躲…再给我躲!”
      砰,酒杯清脆的碰上吧台,山清将调好的酒推到吴宇森面前,暂停了两人的打闹。
      “森哥,老板他逗你呢,你的酒早到了一会我给你去拿。”
      “……沈方休!”
      “到!哈哈哈哈…”
      吴宇森看着身旁还开着小孩子般玩笑的沈方休,无语的往右挪开和他的距离,喝一口面前的酒,冲山清笑笑“不错,加到酒单上。”
      山清点头欢喜,下意识看看沈方休,他扯着嘴角不吭声的样子就算是默许。
      静静坐了一会儿,山清起身催促酒客散场。
      吴宇森有些无聊的将视线从酒庄内新换的壁纸上移到身旁,看着沈方休正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手腕处手铐图样的纹身若影若现。
      记得当初沈方休留学回国第一次被发现纹身的时候,跟所有人冷战了足足半个月。只因为大家联合沈方休的父母还有他在警察学院最尊敬的老师一同反对他,坏脸色不断。
      天下父母心,一个特警苗子偏偏在录取考试前去纹了身,放谁家不得大闹一场。
      回想那段时间的种种,吴宇森不自觉的深深叹了一口气。察觉到沈方休投来的目光,他也不想再旧事重提,于是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软件递给沈方休。
      “看,我新研发的手游,最近准备上市,而且我已经想好了一个非常棒的宣传手段。”
      沈方休接过手机开始试玩。
      “看起来主题不错,不过景观画面太过华丽,比起情节和人物,有些喧兵夺主。”
      “…”吴宇森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对了,你说的什么宣传手段?”沈方休边玩着边说。
      “当然是且爱啊!我打算让她拍一组玩着游戏的生活照,然后发到微博上,再找些推手。她最近势头这么旺,一定有很大效益。还有就刚在,又上头条了,好像是拿了什么奖,等回头我…”
      话说一半,沈方休突然把手机丢了回来,一个跨步往山清走去。
      “神经病啊!我话还没说完!”
      “收拾东西,我下班了!”沈方休撩下一句后又开始对着山清指手划脚。
      吴宇森一口喝完剩下的酒,呲了呲嘴,故意把声音提高不少,“哎呦,不知道某人现在正在跟谁庆祝获奖呢!要不要打个电话打扰一下呢…我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哦…”
      身后传来吴宇森乌鸦嗓的同时,沈方休好像一点也听不见的样子,抱着手不停的指挥山清干那个干这个。
      香港的星光大道和维多利亚港是一直以来众人吹捧的看夜景胜地,天台或者海风,再配上一览无余的烟花表演,任谁都能给足他们期望的眉欢眼笑。
      陈亍好不容易做扎实的游玩攻略结果被末念一句“no!”就打回了娘胎。反被她拉扯到了充满红尘氤氲越晚越热闹的油麻地。
      哪怕此时已经在庙街溜达了20分钟,陈亍还是满脑子的全港夜景和璀璨烟火。而身边从庆功会顺利逃出来,换上陈亍带来一套超级简约装束的末念,正顶着卸掉厚重宴会妆的大素颜毫无形象的坐在随意支起的桌子上吃着两人份的煲仔饭。
      “嗝~”
      才刚吃好,末念也不休息,拉着陈亍跑到对街玩起了套圈游戏,套了快三十次也没套中一个,最后无奈离去。接着末念又是吵着要喝百度推荐上庙街最火的一家奶茶店,跟在十几个人的队伍后面排了十来分钟才发现排错队伍到了隔壁卖臭豆腐的那一家。于是两人又尴尬又好笑,买了一人一杯炸臭豆腐满嘴油腻的吃着继续走,走着走着头顶上出现了闪着游戏厅三个字的彩灯。陈亍看了眼末念,看她脸上又浮起的微笑,还装作可爱的眨巴眨巴眼,秒懂的对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手牵着手蹦蹦跳跳的去买票。
      跳舞机,摩托车,娃娃机,该玩的两个人全都玩了一遍,兴奋的好像整个游戏厅只有他们两个人。直到两个人投完篮球惊呼大叫引起周围统一强烈的目光和交头接耳时,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太过于投入街机游戏了。然而,一个两个突然对着末念指指点点,惊喜的掏出手机举起来的动作让陈亍恍然大悟,拉着末念就往外跑,后面的一些人随即喊着末念的名字条件反射的跟着一起跑。
      “啊!轮滑场!陈亍过来,坐这里,快脱鞋……”两人左窜右窜最后跑到地下一层推开了一扇皮质高门,劣质嘈闹的网络音乐响彻全场,头顶只有几盏旋转射灯撑起地下的灰暗,九十年代舞厅陈旧的装潢和池中央人满为患的轮滑鞋大战却让末念的兴致在与粉丝的你追我逃中再一次翻身。
      “老板,两双!”现在的末念早就被迫戴上口罩和帽子,拎着自己和陈亍的两双鞋站在前台管场的小哥面前。
      “半个钟头十五块,自觉点,活动区不准打架斗殴,隔壁台球提前付钱。”官场小哥嘴里嚼着口香糖,一蓝一黑两双轮滑鞋不在意的砸到末念面前,然后继续蒙头玩着手机游戏。
      拿到轮滑鞋的那一刻,陈亍浑身起鸡皮疙瘩,它们有个统一的名字叫做忐忑不安,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滑啊,奈何那扇皮门再次开合,进来的一群人分明是在游戏厅认出末念的粉丝。情急之下,陈亍也只能老老实实穿上。
      “看过来了看过来了,你赶紧站起来呀!走,我们去里面,那里人多。” 末念一脸兴奋的把还在低头绑鞋带的陈亍拖了起来,打了一半的结在起身间松散。于是,下一秒,陈亍就在完全生疏加上还没准备好的状态下边摔边滑的滚进了轮滑场的内圈。
      “末念…你慢点…我不会…末念…等等等等我鞋带开了…哎哟…”一跤“他们走啦!你你让我先起来…别…拽…”又一跤。
      折腾了有好一会,陈亍终于从堵塞不堪的轮滑种群中挤了出来,他死抠着最外围的略有些生锈的扶栏,脚下依旧是滑稽不稳,陈亍想蹲下把另一只鞋子系起来,又无奈怕失了重心,只能委屈的整个人都依附在栏杆上。
      陈亍一边把着栏杆一边在这蛮乱之下搜寻着恍惚间丢失的末念,扯着脖子非常认真的盯着面前滑过的任何一个人,突然却感到脚板一紧。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的末念正蹲着给自己绑鞋带。一瞬间心头像被供了暖,紧张的手也放松了,眉梢上扬,笑着把绑好鞋带的末念搀起来。
      “哎哟哟,我们家小亍亍原来不会滑轮滑啊。”末念哪用得着站都站不稳的陈亍来扶,原地单脚打了个圈就端正的站在陈亍面前,戏虐的笑着,还略显故意的摸摸陈亍的头。“怎么样,摔疼了没?”
      末念这么一提,陈亍才反应过来这身体的某些个关节吧还确实有些不舒服,与此同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更严重的事,“啊!我的相机!”进来这么久包还背在身上呢,陈亍干脆坐在地上,防止再次摔倒,慌张的拉开背包的后拉链。末念也跟着他一起坐下,看他担心的一层一层翻着,一刹那陈亍的眼神莫名的停顿,惹的末念也担心起来“相机怎么了?不会碰坏了吧?”
      “没…没事…”收进陈亍眼底的是完好无损的相机,还有一个浅蓝色的纸袋。陪着末念疯了一晚上,陈亍都忘了纸袋的存在,一时的走神后他有了新的打算,精装的纸袋掏了一半,身后末念再次响起的声音又让陈亍的手顿住了。
      “没事就好,那我再去玩两圈,你要跟我一起吗?”
      再等一会儿吧…
      陈亍摇摇头,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我…我还是自己在这呆着吧…里面人太多了不安全…那个你也小心点啊!别哪磕去了!记得转两圈就回来!”
      “免费看表演吧你就!”话刚说完,末念就以华丽的旋转姿势重归轮滑池,轻松越过内场中间为挑战者设置的障碍,自在加速中滑过一张又一张讶异末念技术的脸。而她脚上那双被各式各样人穿过,轮子已经严重磨损的轮滑鞋,竟然像长在末念脚下一样重获新生,不再闹别扭装失灵,一路畅通。
      轮滑场上的人几乎都被末念的炫技吸引,解散了原有的小团队,一个个排列着跟在末念的后面开起了火车。整齐划一的长龙小队出现在这样糙乱的地下娱乐场所也算是稀奇,末念惬意的当了几圈的领队,一晃瞥到陈亍幽怨的眼神,才不舍得将龙头让位,脱离队伍滑向他。
      “哎呀,我的鸟宝宝,妈妈觅食回来啦!”
      看到末念回来,陈亍的笑容才从放空中恢复,还配合接住末念丢来的梗,学着鸟挥动翅膀一样摆弄自己的手臂,“妈,我的夜宵呢?”
      “哎,被隔壁的老秃鹰抢走啦…”与此同时,非常合时宜的从两人外侧走过一位正啃着汉堡的中年男子。
      末念和陈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大笑起来同时偷偷指向已经走远的中年男子“老秃鹰!”
      玩笑过后,陈亍深呼一口气,终于从包里掏出无数次拿拿放放准备了一整天的纸袋,然后用力的塞进末念的怀里。
      “嗯?”末念带着一丝丝疑惑看看陈亍,再看看手里的东西,轻笑了一声,拿着纸袋也不考究缘由就伸手拆开缠绑着的丝带“哈哈,难不成是鸟宝宝孝敬妈妈的夜宵?”丝带解开,出现的是乖乖躲藏在其中的方型小锦盒。末念边说着,边继续把锦盒拿出来“让我看看,这是多大分量的夜宵!”
      “这可是我用游世第一份奖金给你买的!补给你的生日礼物。”
      对着一脸真挚的陈亍抬脸一笑,末念打开锦盒,跳进眼里的是一款镶嵌摩根石勾勒图样尾部呈MN紧贴刻字打造的胸针,参射着轮滑场低俗的舞台灯,纯白金的私人订制胸针显得更加脱跳,静静地躺在末念的手掌心,“糟糕了!这我应该咬不动吧哈哈哈哈…”边开着玩笑,末念却欣喜的将胸针扣在自己的衣前。
      末念的所有表情,惊喜或是平淡,陈亍都打算照单全收,他盯着末念一举一动等到眼神对视的一霎那,陈亍还得意的昂着头“这东西省着点吃啊,你胃不好难消化!”
      “我们亍亍真体贴!鉴于你这几天不仅没给我惹事,还乖巧无比的份上,姐答应你件事,说吧!想要什么!”末念一把搂住陈亍的肩。
      在这阴郁闷杂的场景下,末念靠近气息间的清香,搅的陈亍心血涌起,往事甜辣锁住他的味蕾困住他的喉咙,一时难以脱口。
      和我在一起。
      我想拥有你。
      “我…我喜欢你我爱你”陈亍的声音柔软却坚硬,绑架着他浓烈的热情,直直射了出去。
      可这表白犹豫半天出口的并不是个好时机,和末念面前摔了个狗吃屎而惊叫的刺耳分贝清脆相撞。
      被突然摔进自己跟前的小孩吓得一哆嗦,末念愣了一秒后伸手把他扶起,拍拍他也许沾了灰的屁股又将他送出视线,转而回头看向陈亍,“啊?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
      “我…”陈亍猛吸一口气,想再说一遍的时候倏地好像有根银针穿着几个小时前酒吧门口某人的话扎进陈亍的太阳穴,“我…”比起自己的私心,陈亍更希望末念不要招惹是非,游世集团的陆趋手段不浅不达目的不罢休,哪怕末念只是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陈亍都慌张无比,为了防患于未然,自己的心思又有什么紧急。
      “我希望你不要跟游世签订任何协议。”比起告白更加坚定的话,实实在在的敲进末念的耳朵。
      对于陈亍看上去思考再三的愿望,末念毫无停顿的应声作答“好。”
      “你…你不问我为什么?”末念向来爽快,可这一回这种要求又不是过家家,而是涉及工作大事,所以陈亍雀跃之下确也有些顾虑。
      “需要问吗?我猜…是游世对你太抠门了?哈哈哈总之一言既出,动物世界都难追的啦!”
      陈亍听着末念的话,放心的笑开后难免有些苦涩,要是自己提的要求是在一起呢?末念也能如此爽快的答应吗?
      被藏在角落的地下轮滑场,墙壁没有时间标志,等陈亍拿出手机才发现已是凌晨,“我们估计已经变成门口那哥们说的不自觉的人了…超了…”陈亍冲末念指指时间,示意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很久。
      末念耸耸肩,“走!姐罩你!”
      两人相互拥着向路口滑去,末念看着身边照旧紧张害怕前进的陈亍,嘴角却多了几分僵硬,想起几分钟前的砸中心口的那几个字,忧人肺腑的叹了口气。
      他的我爱你
      她听见了…
      一清二楚…
      可她的心房褊狭,余位寥寥无几,深情早已西去,四海流浪远客他乡,你要的怦然心动又该怎么去还?
      而对你的爱故作不知,却是她真心下难以自控的伪善。

      剧星之夜颁奖典礼过去不到两天,末念就接受了无数场采访,内容匮乏大多相同。网络报纸电台等等,对她获奖的事恭喜之外便众说风云,无论瑕瑜,却实在算得上名声大噪。除此之外,更是片约不断,比起因《换装的你我》迎起大众注意的热度整整高了几番。
      北京城局部下起了难得的太阳雨,刚下不久,末念正好结束一部电影的剧本讨论,趁着离下个行程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于是支开张染随手拿了把伞,独身溜到一家私人餐厅,包厢之内,法式餐系摆了满桌,桌对面的男人穿着干练利落,待末念入座后开口“末小姐,您现在的行程排得这么紧,还能抽空应约,看来对我们游世也是十分有兴趣吧?”
      末念抿一口水“我只是好奇,有什么事需要我三天内务必跟你见上一面,而且还得瞒着公司?”她又夹了一口凉菜“嗯,菜不错,挺有特色,跟贵公司的作风一样耐人寻味。”
      “哈哈,末小姐如此开门见山的话…那我也就直说了,我了解过帝蓝跟你的协议,约期八年,三七分成,你三!啧啧啧,这样的条约末小姐不觉得亏得慌?”
      末念笑而不语。
      “要我说,不仅亏,还不近人情,末小姐当初一部影视剧就火了,到现在也有一年多的时间,合同没有增值,压榨也肯定不少吧?不如…来我们游世,约期三年,利益五五分。当然,跟帝蓝的解约所带来的损失我们游世一律承担。末小姐你看怎么样,这么好的条件不用考虑了吧?末小姐?末小姐!你有在听吗?”
      …
      十分钟后,仍是这间餐厅这间包厢,也仍是刚刚的西装男,只见他打着电话一脸愁虑,“对不起陆董,是我办事不力,这个末念我没想到这么不给人面子,我条件刚说完她也不回答光在那里吃东西,吃完就说还有事先走了。三天…我怕不足够把她劝下来…我…而且好像她明天就回上海了…”
      “看来还挺有意思。”
      “那陆董……我需不需要再…”
      “过两天再约她一次,我来见。”
      “您是说您亲自?好,不过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在上海了吧?还是说提前见她?”
      “不用,定机票吧,顺道去分公司看看。”陆趋挂了电话,继续翻着桌上末念的访谈杂志,眼神锐利,唇尾含笑。
      坐落城中的警察局内,众人潦累不堪,连续两天开六个小时的会议再加上通宵写报告,姜程单实在是困的睁不开眼,脑袋压着手臂一垂一歪,迷迷糊糊就要趴倒的瞬间被分区队长一支笔弹醒,“困是不是?”姜程单连连摇头,“那你是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继续摇头,“没有就把腰板给我挺直了,把你从下面调上来不是让你表演小鸡啄米的!把笔给我拿回来!”队长看姜程单坐正后,叹了口气点开另一张ppt,“现在大家看到的案子是南部目前挖出的规模最大胆子也最大的一伙贩毒团伙,图上这个人叫胡平旭,绰号胡须,团伙老大,39岁,江西人,现职是七兴度假酒店的总经理,但根据卧底的最近消息,这个人似乎还有上线,而且不止一个。”
      “七兴度假酒店?是不是就是那个富豪啊艺人明星啊球星什么的专门聚会的地方?”底下一人突然插话。
      “没错,不过现在还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个贩毒团伙跟酒店有关系。胡平旭做事滴水不漏,好几次让兄弟们扑了空,不过昨天,临近几个城市交上来复审的案子似乎有新的发现,哦对了,姜仔,你下午回青市一趟,联系较大的一个案子就是归你们哪里的,你回去把资料里里外外重新整理一遍!”
      “好的头儿。”
      finall drunk first love酒坊每天营业的时间归山清负责而打烊的时间都是沈方休看心情决定,今天碰上山清请假,于是他就打算干脆休息个一天,哪怕他住的房子就在酒庄楼上一层他都懒得下楼开门,有好几次酒庄内的服务员来上班看着紧锁的卷帘门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解雇了。此时,沈方休正愁眉苦脸的穿着一身衬衫样式的睡衣东倒西歪的摊在酒庄的沙发上,沙发前站着全身都散发不快情绪的姜程单。
      “喂!我这好心好意凑你吃个午饭,能不能端正你的态度啊沈方休同志!”姜程单没好气的踹着他的脚跟。
      “快三点了!吃午饭…你过得哪国时间?”沈方休继续趴着。
      “这么迟了?切我才不管,再怎么说也比你这个过火星时间的靠谱,你也知道现在三点了…还睡呢?”姜程单连续的吵着沈方休,直到把他烦的一溜烟跑进厨房。
      姜程单紧跟其后“我就奇怪了,你家里干嘛不装个厨房?每次想吃点什么还得再跑下来开一扇门…”看着沈方休从冰箱里拿出一袋袋食材,姜程单嘻嘻的笑了“东西挺丰富啊,给我来个辣年糕炒螃蟹!”
      “辣椒用完了,螃蟹过期的,还要吃吗?”
      “…鸡蛋炒年糕吧…”
      “鸡蛋没有咸鸭蛋要吗?”
      “…”
      半小时后,姜程单帮沈方休洗完了碗筷收拾了厨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却又退了回来,“你真不跟我回去?”
      “慢走不送!”
      姜程单摇摇头往外走,几步之后又悠悠的回头,“你回来以后跟小爱联系过吗?”
      “大门口的锁记得给我扣上。”
      “丁妈电话里给我说要我带一罐腌辣鸡肠回头给小爱,我明天给你顺道送过来!嘻嘻。”
      “让你带给她你给我干嘛?”
      “我哪有时间给她啊,局里这么忙某人又不肯来帮我,整天游手好闲的,我这也正好给你联系她的机会呀,我还不知道你!小损样…”姜程单越说越起劲,一句一步又走回了沈方休旁边。
      “半天出不了门,我送送你送送你”沈方休一个鲤鱼打挺从他的第二故乡柔软无比的沙发上弹了起来,推着姜程单往门外走,“出门左手brt走好了您嘞!”
      呲啦,门关了。
      隔天下午,沈方休无奈不已的蹲在酒庄门口单手托着腮帮子,而他的侧身处,乖巧的挨着两大坛姜程单运回来的鸡肠,沈方休愁眉苦脸的把手机掏出来,开了又锁开了又锁,屏幕上且爱两个字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已经这样蹲着快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这通电话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下定决心打出去。
      傍晚天空些许微黄,做作的摆了好几个小时动作的末念终于从广告片场解放出来,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上次自称游世执行经理的西装男突然出现拦了下来。
      末念将墨镜挪到鼻翼,后退一步“大叔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末小姐我是…”
      “我知道你谁!不过你这有点夸张了吧…都从北京追到上海来了?至于么?…你…你不会是喜欢我吧?那个,我跟你说啊,我喜欢长相恶劣一点的!你看你有鼻子有眼的实在太帅啦,咱俩不搭也不适合,快回去吧,听话!”
      西装男哈哈一笑手却往后一指,“末小姐真幽默…那辆车上呢是我们公司陆董,我想也许前几天我说的话对末小姐来说没有那么大可信度,那么或许我们董事长亲自来谈合约,末小姐能够给点面子呢?”
      “……”
      五分钟。
      十五分钟。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
      末念实在憋不住了,从上了这辆车到现在旁边这位所谓的陆董就一直在看报纸,连头都不转一下。
      “我们这是要去哪?”
      不说话…
      “你们不会玩绑架吧?”
      不说话…
      “我要下车!!”
      话音刚落,车子果真停了下来,只见驾驶座上的西装男慢慢转头看向陆趋,“陆董,到了。”
      到哪了?
      末念随即往窗外看去,七兴度假酒店几个大字洋洋入眼。
      没等末念开口询问,一旁非常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工作了这么久,饿了?听你的下车吧。”
      “陆董是吧?我认为…”
      “合约的事还是边吃边说的好?嗯?”
      “不是,我这…”
      “走吧,菜已经订好了。”
      这人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啊…
      看着陆趋自顾自走进面前这座古罗马遗址风格的酒店,末念无奈的挠挠头,虽然预感着接下来的谈话会很不好对付,她也故作潇洒的插着口袋跟了进去。
      这家酒店地址偏僻的很,却很受圈内人的青睐,每进一道门都要过一道安检,保安人数比服务员都多,所有来此的人都需实名登记注册。在这里有足够私密的空间供人休憩,而且酒店除餐饮层外任何区域不许记者或摄影师带拍照设备单独出入。
      一番折腾,末念总算能坐下了。论这家酒店的上菜速度,就跟聊天软件里的自动回复一样,末念伸个懒腰的功夫,菜已经上齐了。
      “我知道你接下来没有行程,所以别像上次一样吃的这么着急了。”
      我跟你很熟吗?
      末念从一开始就在心里划出一道楚河汉界,对面的这个男人散发的气质隐约让人生畏,她想大概就算没有陈亍之前的话,她应该也不会希望跟陆趋牵扯上关系。
      “陆董,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老本行干的是模特,身材第一,平时没得吃。所以,在不束食的情况下吃的跟兔子一样快是本能,不过不巧的是从昨天开始我的食谱上就没有晚饭这两个字了。”
      “哈,巧的是,今天的菜全是无热量的瘦身餐,尽管吃,胖不了。”陆趋的笑,诡异的很。
      “…陆董还是先表明来意吧,我的态度不用说您通过身边这位大概已经明白了吧。”末念看了眼老老实实站在陆趋身后的西装男。
      “不明白。”他又笑了…
      “好,那我这么说吧,帝蓝确实抠门了些,钱对我来说也的确缺之不可,虽说娱乐圈都是夹缝求生,”末念抱着手臂往椅背一靠“但我也不喜欢挖墙脚的。陆董是个生意人,利益大过天,可我偏偏喜欢感情用事,张染带我出道给我资源,现在要我撒手就跑,哈哈,未免说不过去,不过我是真的感到荣幸能让游世看上眼。”
      末念说完后,盯着陆趋等着他作答,可他却只是推了一盘沙拉到末念的面前。
      “白松露,super extra,尝尝。”
      “陆董!”末念一动不动仍旧靠着椅背,眼神和语气都透露着不解。
      “呵,据我所知你好像并不是一个重情义的人?CNSMDP(法国巴黎国立高等音乐与舞蹈学院)一位在读的网络作曲家科莫马蒂厄三年前在双桥跳河自杀,他死前在Facebook上传了一张女生的背影图,配文的意思是爱人若是离开,我便去见鬼差。”说到这里陆趋伸手舀了一勺沙拉放到末念的盘里,然后接着“三年前你刚好受邀参加过这所学院的音乐作品展,我想,应该是在那场展览上,这位科莫先生对你倾心暗许,在那以后你的每场走秀他都想法设法去看,后来你们相爱。他为了你放弃了攻读博士学位,背叛了多年好友,而你,最后却离开了他,成了他告别人世的最后导火线。啧啧,这么让人遗憾又伤感的剧情,身为女主人公的你是绝情还是深情呢?”
      故事说完,末念的脸上却是陆趋意想不到的云淡风轻,反而一旁站了好久的西装男大吃一惊,不过他吃惊的原因是今天这话从居然陆趋的口中说出来,明明他说不用调查末念,怎么自己倒是查的挺细的。
      “陆董恐怕要白费力气了,虽然我三年前确实参加过CNSMDP的展览,但是很可惜,您口中的这位女主人公,不是我。”末念吃了一口盘子里的沙拉,冲陆趋微微一笑,将左手悄悄掩进衣袖。因为她的左手,正在疯狂发抖,因为陆趋说的,全是事实。
      那个法国男孩是除了沈方休第二个走进她心的人,可在一起后时间不长,末念就发现他种种阴暗面,偏激、抑郁、自残、暴力。碰上这样的人更害怕的反而是张染,她自作主张切断了末念和科莫的所有联系,直到Facebook上那张背影出现,他的死讯也随即传来,虽然只是背影,可末念知道那是她,是科莫手机偷拍下的自己。关于科莫的一切是末念在巴黎最想忘记的,因为那不是爱,是深入沼泽的黑暗。不过让末念难抚心慌的不是这段短暂的过往,而是他面前这个男人,字里行间带来的都是窒息的感觉。
      酒庄今天生意不错,沈方休却没有平日里那般活力去调侃客人,从门口到吧台再到沙发,又一次点亮了通讯录里末念的名字,手指放在拨通的按钮上,迟迟不敢用力。
      “老板!”山清嗖的一下从走廊后面蹿了出来,把沈方休吓得手一哆嗦,电话就这么播了出去,等他反应过来那边已经接通了,思考再三,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
      这个时候随便一通电话都无异于是解救末念从这个房间逃脱的解药,哪怕来电显示上跳出的是沈方休三个字,“你说什么?家里出事了?”
      电话这头的沈方休一脸懵逼,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你搞清楚我是谁…”
      “要我回来?我现在和朋友吃饭呢,要不你来接我吧!我没开车,是是是我知道家里的事儿的确不能耽误。”末念继续当着陆趋的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且爱…我是沈…啊?什么回来什么说就接你去?再说一遍?”
      “对,七兴度假酒店,你到前台会有人带你上来,好的那就这样了,我等你,嗯,拜拜!”
      沈方休,你的智商该听出什么了吧!
      “喂?喂!喂!挂了?”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沈方休愣了好一阵子,几秒之后突然明白了什么,猛的往外跑去。
      山清见状更是莫名其妙,想叫住沈方休却被客人喊了回去。
      末念挂了电话后发现西装男已经被陆趋撤离了这个房间,只见他晃了晃红酒说“如果刚才我说的那件事真的与你无关,是我冒犯了,自罚一杯。”说完他把红酒一饮而尽,喝完他抿了抿嘴,“要是你实在对游世没有想法,我也不再强求。刚听你电话里说有事,在那个人来之前我们好好吃完这桌饭算是为这次合作告吹划个句号,怎么样?”
      “勉强答应!毕竟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末念耸耸肩。
      “不,我们还会再见的。”
      “…”
      不知为何,末念总觉得这个陆趋此时看自己的眼神莫名的有些过于温和让她极其不舒服。从西装男离开房间后,陆趋的眼睛就一直盯着末念没离开过,盯的她汗毛打颤,不自觉的拿起桌上的酒杯自己喂了自己好几口红酒,耳根开始一寸一寸发热。一会儿功夫就杯底渐露,陆趋见状暗笑一声,拿起醒酒壶对着末念的酒杯接而满上。
      “…”
      “原来你酒量这么好…”
      好?好你个西瓜皮啊!
      末念看着又被添满的杯子一时尴尬的只能苦笑。
      沈方休赶到的时候,末念已经有些迷糊的语无伦次了。
      “阿卢你来了呀…阿卢…”
      她又犯病了!
      “谁让你喝酒的!”沈方休看着末念这幅德行,一路上囤起的一大堆疑问全都抛在了脑后,她的绯红从耳根一直延伸到了脖颈,沈方休伸手去拉她的同时也看到了坐在对面的陆趋,瞬间沈方休的脾胃疯狂升温,一半是因为对末念的着急上火,一半是因为眼前这个淡然切着牛排的家伙。“你让她喝的?”
      陆趋并没有理会沈方休,把切好的一小块牛排送到自己的嘴里,嚼了几下后凑近末念温声的说“你认识他吗?”
      “阿卢吗?认识呀,阿卢是我…唔唔唔”昏昏沉沉微靠着沈方休手臂的末念听到问题突然精神起来,下一个字就要说出口却被沈方休一把捂住嘴,快速的胡乱对接上去“舅舅!对!我是她舅舅…”手里的用力也不减少,还加大力度把末念整张脸掰向自己埋进衣间。
      阿卢是我的猪。
      要是不阻止末念,她一定这么说!
      沈方休尽量保持着自己严肃的表情,把末念从凳子上搀起来,多余的手勾起她椅背后的手包,驮着一人一包往外走时,仍不忘咬牙切齿的对着陆趋说“别有下一次!让且…让我外甥女喝醉!今天我先带她回去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不,还是不要再说了。”
      “你就这样出去?末念她…你外甥女她可是个明星,我提醒你别上了明天头条。呵,舅舅~”
      虽然陆趋知道这家酒店的保密措施不会让末念的醉态流失出去,可沈方休不知道呀,陆趋的半讽半唬的话成功的被他听了进去。以至于走出这家酒店一路搂着末念的沈方休都把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身上,不露出半分。
      末念的脸被沈方休闷在自己的风衣外套下,一会儿功夫就喘不过气,双手上下挣扎着直到被沈方休推上副驾驶,倒头就开始呼呼大睡。
      淡淡酒香飘进鼻尖,起风了。
      沈方休从酒店出来就一直板着脸,把末念推上车后脱下自己的风衣外套还嫌弃的盖在她的脸上。沈方休坐上驾驶座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前方,慌乱过后一时却有些愣神。
      她喝醉了的样子一如从前。
      回忆种种倾入脑海不讲道理。
      这些年见怪不怪的花红柳绿,这些年他对她的存在顾若无物。要说心绪搅动也只是在酒精作祟下迷离徜仿。
      他自认他一直做的很好,哪怕和末念重逢的那一刻他也装的很好。
      可是现在,心跳久久不平,喉咙像卡着什么一般连口水都难以吞咽,明明醉的不是他,暗涌旧意的也不应该是他…
      她是他记忆里甩不掉的病毒。
      是他伪装破产前的深泽。
      如果不爱,
      又何时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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