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巧了,我也是 ...
-
第七章
一眼生死,一见钟情。
将相王侯,不念溃军。
Finall Drunk First Love
路过的人有的匆匆一眼有的停留考究,这家就算抛开语病依旧探不懂意思店名的酒庄,在上海驻扎了一年渐渐传出名气,不单单因为店里独具一格一季一换的装修风格,也不单单因为各国稀奇难得的陈酒,而是那间从不曾变更无论春夏秋冬依旧冰凉的地下藏窖。来店里喝酒或者买酒的客人,都可以凭自己的故事挑选调味酒配出一杯以‘finall drunk first love’为名的自制鸡尾酒,同时客人也可以品尝其他人留下的作品并决定是否用自己在酒庄的藏酒进行投赌。在每个月末,酒庄老板会亲自品尝个人的自制鸡尾酒,最接近主题故事的配方会被收入做酒庄吧台的酒单内,而制酒者和赌注胜利者则可以从其他客人下注的藏酒中挑选自己看中的酒作为奖品。
跟着酒庄名气一起传开的,当然还有这家酒庄的老板,一个爱穿着睡衣在吧台吃大闸蟹的男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要调侃,相貌堂堂俊俏清秀,气质却忽高忽俗十分叛逆。自店开业到现在有好多人问过他关于店名的真正意思,醉后深爱,一杯酒一次爱,酒中初恋,等等等等各种答案他都回答过,每次都不一样,他的助理兼酒庄管理员山清也曾问过他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答案,而他却这么说“你喜欢哪个就哪个!”
久而久之,这家店和这家店放荡不羁的老板偶尔会在未知的状况下,以不同的姿态形象出现在各种人的博客朋友圈或是微博上,吸引更多不同的人靠近,吸引更多不同的人来这里留下他们的酒和故事。
距离和末念再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天,上次发送的那条短信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也对,谁会搭理由一个前男友发来的嘲笑短信,而且是一个五六年不联系的前男友…
沈方休趴在酒庄的吧台上,一面刷着最近的新闻一面无聊的扣着酒瓶上的标签纸。啪!一声清脆的响,贴着吧台壁流进沈方休的耳朵,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海鲜味。“我去…桌子碟子不要钱啊!碰碎了你给我吞掉!”沈方休捂着耳朵从吧台面上弹起来,怒视着刚随手放下一盘子大闸蟹的山清。
山清才不管他这个脑子有点问题的老板说了什么,一把拿过沈方休手里的酒瓶,“今年这两个月的大闸蟹量少的可怜,个头也小,你将就着吃!还有啊!老板你能不能不要扣酒瓶子了,还卖不卖了啊!”说着心疼的摸着酒瓶上的标签纸。
沈方休转了转头,看着跟自己一样软摊在盘子上的大闸蟹兄弟,记忆却比以往波动的更加激烈,他这淡季还念叨着要吃大闸蟹的习惯还是被七年前的末念传染上的,只是现在的他却已经分不清执着于此的原由了。
那天是平安夜,大到百货商场小到杂货铺都凑热闹的装扮上了圣诞树,红底白球的圣诞帽几乎人手一个,记得那年还流行从不同姓氏的人手里收集五角的硬币,一人讨一个直到凑够自己买一个苹果的钱,听说这样能带来八方福气。快晚上七点了,沈方休已经在星巴克等了且爱半个多小时,就在他刚买好第二杯咖啡的时候,就看见拎着一袋塑料袋的且爱从天桥上跑下来。这是他们自停车场冷战半个多月后第一次约在外面见面,沈方休拉开一旁的凳子示意且爱坐下,“手里拿着什么?”
且爱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把塑料袋里的快餐盒倒出来,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苹果,一起推到沈方休的面前,然后把嘴凑上了他刚买的那杯咖啡,咕噜咕噜喝了大半。
沈方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面前的快餐盒,满脸疑问的打开盖子“螃…螃蟹…不是…你给我这个干嘛?”盒子里面乖乖的叠着两只大闸蟹的尸体。
“吃啊!我爸好不容易买来的,这个季节大闸蟹都要停卖了。”且爱用袖子擦擦嘴,边擦还边扇着手让沈方休赶紧吃。
“你…你发短信叫我出来就是因为这两个十只脚的怪物?”沈方休无语的把盖子盖回去,肚子里憋了半个多月的气慢慢升上喉腔。这段时间以来,他努力不掺进她的生活,只为了能让她好好想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等到她联系自己的这一天,剧情却根本偏离了轨道,感情跟螃蟹有什么关系啊!“喂!且爱你别装啊!那天我把话撂的很清楚,别说你不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啊!你先吃!先吃嘛!”且爱拖着凳子往沈方休身旁挪了挪,略显严肃的又帮盒子打开,直接抓出一只塞到沈方休手里。
“…”沈方休捧着大闸蟹跟捧圣水一样,特别虔诚,然后停顿了三秒,把手伸到且爱面前,嘴唇有些委屈的卷起弧度“你是在暗示我,我们俩的关系已经跟它们一样死翘翘了吗?且爱你要是没想好我可以等的,今天咱就先这样,这两具尸体你带回去,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再…”
“叫你吃就吃!”且爱瞪着一双大眼睛,吼的沈方休立刻不再说话直接把大闸蟹往嘴边放。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且爱手撑着桌面盯着沈方休老老实实的吃着她的大闸蟹,脸上渐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等等,她笑了?
介于她自己这情不自禁的微笑,且爱好像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答案一样迅速给丁攸发了条短信“沈方休吃了大闸蟹,我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所以我?”
且爱一边等着丁攸的回复一边回想着两人之前的对话。
丁攸说验证一个人是否喜欢上另一个人有很多不同的方法,你要是分不清自己对沈方休是友情还是爱情,你可以试试。
她说,怎么试?
爱情和友情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愿意把自己珍惜的东西无条件的分享给他而不求任何回报。
她说,好。
在思考问题及答案的时间里,丁攸的回复接二连三的叮咚来到。
“你他妈拿大闸蟹去试验?你脑子秀逗了吧?”
“想想也对…那玩意是你的最爱,要是我和姜程单,肯定谁碰谁死…”
且爱盯着屏幕半天,然后悠悠按下几个字,“那我…是喜欢他的对吗?”
“且爱,其实你决定把东西拿给他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你是喜欢他的了。而所谓的答案也不会在你已经做好了喜欢他的准备之后产生,你明白吗?”
“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老子管你明不明白!!不过…我突然庆幸阿休今天乖乖吃了大闸蟹,不然就你那样要看到他拒绝你的最爱,估计他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大闸蟹而丧命的奇男子…”
“…他不会是第一个,你会是!”
且爱用力的打完最后一个字,然后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深呼吸了几口气,重新把视线转向沈方休,看着他的脸,回忆着他们之间的种种,伺机闯进的吻,流进衣袖的眼泪,通通所有与他相关的一切,攒在一起从且爱的心口跑了出去“沈方休,你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
“咳咳咳…你说什么?”吃到一半突然被且爱的话吓得呛了一口蟹黄。以至于沈方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直到且爱的声音再一次想起。
“我说,我选择滚到你的身边!”且爱说着,拿起了盒子里另一只大闸蟹,熟练的拨开它的壳,“还有啊!其实啊那几个人根本没有你说的那样什么讨好我,不过你要是看不惯,来一次打一次好了!但是吴宇森不行哦,他是我的合作伙伴,他乖的很!”说完,且爱笑眯眯的把剥好的蟹肉送进自己嘴里,这一刻四周灯火星光,映衬着且爱的脸投进沈方休的眼中,亮的似乎四面八方只看得见她一人。
沈方休现在把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一字一句在脑海里穿来穿去,提起的嘴角好像再也弯不回去了,他放下手里的残骸,靠近且爱,“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笑。
他看着她笑。
“我说,我喜欢你。”
“巧了,我也是。”
“且爱,大闸蟹好吃吗?”
“好吃啊!你不是也吃了?”
“但我觉得我的比你的好吃。”
“怎么可能!都是一锅煮出来的!”且爱眨巴眨巴眼,仔仔细细的舔着壳缝里的蟹肉,吃的认真,好像前一秒告白的并不是她自己,丝毫没有一点情理中的害羞。
“你不信?那你尝尝我的。”
“你都吃完了,我还…”话还没有说完,送到嘴边的螃蟹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沈方休温热柔软的唇,夹着一股螃蟹的清甜,溜进贝齿,在且爱的舌间融化。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好吃?也比辣子鸡和咖喱饭要好吃!”沈方休手指轻抹了抹且爱微湿的嘴唇,脸上洋溢着甜腻的波纹。
且爱听着沈方休说的,想起两人之前在楼梯间的对话,一时笑出了声“我一个人吃好像确实差点味道。”
那是他们牵手的第一天,在间接响起的圣诞歌中,他们一人一口吃完了且爱凑齐硬币买来的苹果。鼻子间停留的苹果香,甜进胃里的螃蟹肉,都是他们爱情开始的见证,也是从此就戒不掉的感觉。
回忆横行霸道的钻进沈方休的脑袋,他用力甩了甩头,将自己甩出过去的沉浸,他看着面前盘子里大闸蟹,眼中突然涌进了敌意,他用手背把盘子往外一推,对着山清说了一句话后起身走出了吧台“你吃了吧,我没胃口。”
“老板我海鲜过敏你又忘啦!”山清抗议的朝沈方休的背影喊去,可是并没得到任何回理。山清耸耸肩一脸无奈的把盘子递到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先生小姐,这盘大闸蟹是我们老板特意送给你们的!祝你们永远幸福哦!”
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敲中的那对男女非常开心的接过盘子,真的以为今天的自己格外的幸运,其中浓妆艳抹的那位女士还有些得意的拿出手机配着自己酒杯摆拍了起来。
时间滴答,山清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剧星之夜的直播,抱着个ipad跳坐到沈方休的旁边,喜滋滋地看了起来。由于这座软沙发的弹性太大,左边陷下去一大块,以至于反弹到早占据一位的沈方休身上,手里的白葡萄酒摇摆了一秒扑出了酒杯,溅出的酒稳稳的降落在沈方休的胸口。
沈方休看了眼胸口的酒渍又看看身旁这个不好好干活还拿他ipad不务正业的家伙,叹了口气,阴笑着把手里仅剩一口的酒往山清的裤子上倒去。
“山清!你尿了哎!”
“我我我我我…我操!老板!这裤子很贵的!”
“我操?我操?裤子贵?”沈方休呲着嘴,拿着手里的空酒杯一下一下的砸在山清的头上“谁给你钱!谁供你吃供你住!”
本来抬手抵抗着的山清突然看到屏幕上出现的人后放弃挣扎,面带认真,也不顾还在滴水的裤边“嘘嘘嘘!看!老板你看,我女神!哇,太漂亮了……我的天哪。”
随着山清一连串情绪激昂小粉丝附体的吆喝,沈方休也凑了过去。刚好是晚会开始前的红地毯环节,由于今年的主会场在香港,一群香港记者和摄影赶鸭子一般挤堆在一团水泄不通,团里还裹着些内地及各大外网新闻媒体的娱记。
被山清称做女神的叫斯雅,大部分的男人都曾为她着迷,不过巧的是沈方休偏偏是那小部分男人,斯雅出身表演世家,童星出道栖身娱乐圈有二十来年,原本古典美的面容近期几度陷入整容门,好在她依旧凭着自己实打实的演技留在娱乐圈一座雷打不动的山峰。
“哟又变样了啊!!”沈方休盘着腿头和脑袋搭在山清的肩上,边玩着他的头发边看着屏幕。
“变什么变!还是那么美!…”
“…悠着点!毕竟人都已经名花有主了…”话刚说完,屏幕里乱闹的声音也稍稍安静,斯雅已经消失在直播画面中,紧随其后一男一女挽手步态蹒跚的走来。女人一席素黑裸袖长裙,肌白秀腿在行进中半遮半露,踩着约只有其他女星一半高的纯黑色细跟单鞋也够于一旁的男人齐肩。两人韵姿气态举手投足,频频相视,皆把气氛重新推上高点,可这一幕,在沈方休眼里,却甚是扎眼。
山清见沈方休霎时面露凝重,盯着屏幕眼珠也不见得跳转一下,单手放在他脸前晃了一晃“老板?老板?喂!沈方休!”
“啊?”
对于自己直呼其名,沈方休居然没有动手反驳,确实让山清有些讶异不解,“老板…发什么呆啊!”不过两秒之后,他也看到了屏幕上出现的那张近放的脸,于是突变有些调侃的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多清心寡欲呢!喜欢这款的?!”
沈方休被山清一声清脆的笑闹回了神,装模作样故作不屑的指了指屏幕“你说她啊?我认都不认识。”
“不是吧!她你都不知道?近两年可火了,她演的那部叫…叫什么来着…哦哦哦哦!换装的你我!几个电视台轮番播!对了斯雅老公刚好是这部戏的男主。俩人还传过花边绯闻呢,不过澄清的快,又是在电视剧播出期,猜猜也是炒作…”山清的嘴像坏了阀门的水龙头,哗啦哗啦的说个没完。“她啊!一海外派,从小就在国外生活,是个模特,拿过挺多奖!本来我以为这种明星吧,都是走关系从电视剧开始出来晒个脸,没想到,演技倒是不错,虽然跟斯雅比还是差很多,但第一次演戏有这种水平也是很吸粉啦!还有还有,听说她家可有钱了,在巴黎有好几套房呢!!还有我想想…对了这不刚前两天还爆料她跟歌手李河频繁约会…”
“闭……嘴!”沈方休捂住山清的嘴不让他继续说,越听越觉得无厘头,现在这娱乐媒体跟传销一样,空穴来风的报道却也让人口口相传。“你是她家邻居还是菜市场大妈?我问你了嘛!”
“这不旁边的就是李河嘛!”山清推开沈方休的手,以下巴的挪动示意他继续观看。
“李河李河!刚传出绯闻就陪末念出席晚会,你们是在默认什么吗?”
“末念!请你回答一下可以吗?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
签名板前少有提问机会的记者抓着拍照的时间缝隙拼命的往台上投去炸弹。明明还未被引爆,投出的瞬间却好像已经伤及了屏幕前的无辜。
“哎!你去哪!”山清感觉到身旁一空,抬眼一看沈方休恍然已经走向藏窖。
“给你十分钟跟你女神告别!下来擦酒瓶!”
“老板!这晚会都没开始我还想看颁奖呢!”
“五分钟!”
“……哇你要不要这么…”
“两分钟!”
“…来了”
山清垂头丧气的把平板放到一边,起身的瞬间这才记起来裤头拉链湿了一块,“咦…还真像尿了。”边擦着边以滑稽的姿势小跑过去。
万众闪光之下的红地毯,撑着一个接一个熠熠星耀的角色停走停走,此刻正褶皱着表示抗议。
末念挽着李河小心跨过正前方轻微的不平,然后在终点处站定,忙碌的咧着嘴向四周的镜头招手,极速射来的提问在末念耳畔徘徊不定,最后接二连三的碰壁陨落。李河一直等着末念开口否认这些在他们预算中捕风捉影的八卦问句,没想到她却如此沉得住气,反倒自己有些厌烦起意,撂下一句话便拉着末念走向内场“好,谢谢各位,希望你们还是持续关注我和末念的作品吧!会给大家惊喜。”
李河这般着急离开倒是惹的末念注意,两人松开挽着的手同时坐在写有自己名字相邻的两个椅座上,末念翘起二郎腿“我还以为你会憋的更久一点。”
话说的云淡风轻,好像看完一部短片而得的观后感,李河松笑一声看向末念“女主角都出戏了,我得把故事情节拉回来啊!”
听完,末念转头对上李河的视线,微微愁眉来表示自己的疑问。
“刚刚记者面前你的表情也太事不关己了,我不回应点什么的话我们的这条新闻不出半天就被掩盖,不加柴的火,烧不旺的!”
“那随便你咯。”末念撇过头,略显无聊的把玩起手上的戒指。
一会儿功夫,会场内基本就坐完毕,几个耍尽了心思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的女明星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一坐下就摆起脸色,还有些城府深的,休息的空隙都在借着内场直播缓冲的时间努力的左看右看找合适的机位和角度。也对,毕竟这座位排列是背地里各公司好不容易攒的关系换来的,怎么能不好好利用。末念坐在台前第四排,不偏不倚,正对最大的一台固定摄影机,旁边的三台摇臂也是怎么样都扫得进视线,虽然位置不算靠前,但这私底下明眼人也都看得出这是个风水宝地,也不枉张染消费了不少人情。不过帝蓝这么大的经纪公司重视的当然不止她和李河两个人,除了几个不用安排就能居坐首席的娱乐圈风云人物,还有就是零零散散围坐在四周的一些艺人,剩下的就是些刚起步还没资格参加颁奖典礼的小演员等等。
且不说末念从小就不善于或者不屑于跟人打交道攀关系,更别提她这几年呆在国内的时间很少,以至于坐在旁边的那些个所谓的同咖位的明星她是一个都不熟络,顶多算认过脸。所以,当李河前后左右聊的火热的时候,她也就是转戒指转的更加火热。
末念的嘴巴虽然不怎么用上,但耳朵倒是灵光的一刻也没空下,闲言碎语听的那是一清二楚。
“那个是末念吧…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才演了一部剧就能参加剧星之夜,恐怕床上没少下功夫吧…”
“切,这才红没多久,就各种绯闻,又是秦州阳又是李河的,也许没多久又有下一个了!”
“那看来这背景还真是够大的,秦州阳是谁啊!斯雅老公啊!跟他绯闻那不直接划分小三上位,这新闻都能成为焦点后全身而退,还没人炮轰!我真是不能小看她了。”
话多刺耳,句句带讽。末念面带微笑一动不动的听着,身边的人却坐不住了。
“身为公众人物你们也学过怎么说话吧?公司这么多条例背不下闭嘴还不简单嘛?”李河抱着手故意压低的声音却足够让邻座的人听清。那些刚刚出口便是无条件泼一桶脏水的座位一瞬间安静只是脸上依旧装着不满和愤激,毕竟李河也算是圈内的前辈,如果上一秒是末念回嘴,估计此刻已经小吵了起来。
李河这一英雄之举成功舒平的末念的眉头,她做了做口型“谢谢”两个字温柔的跑进了李河的眼里,李河笑笑,学着西方伯爵的绅士风度把手在胸前转了几转,又是成功拉大了末念嘴脸的弧度。
这两人一来一回的互动,被前排刚好转头的人看在眼中,那人穿着奢华高调,妆容霸道性感,耳朵上垂坠的钻石耳环在眼前的这一幕下越晃越烈“李河!你为什么要替她说话!还有!你是今天颁奖嘉宾你跟她坐一块干嘛!”
李河重重叹了口气,凑近前排转过来的这张有些气歪了嘴的脸面前,拿手指抵着她的额头用力的把她推了回去“关你什么事啊!再说座位不是我安排的!”
“往年颁奖嘉宾都是坐第一排圆桌的!你!你给我下去!我不准你坐她旁边!”被一根手指就推回去的女人又把脑袋探了回来,伸出一只手拽住李河的领带不肯放,一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喂!放手!”李河挤皱着眉,一面左右闪躲着投来的视线,一面回扯着自己的领带。
“我不放!除非你下去!要不你就坐我旁边!”
“可可…放手…我再说一遍!放手!温可萝你放不放!不放你看我还接不接你电话!”
“…好好好…放就放…但是!我就是不能让你坐她旁边!一会儿媒体可就进来,我可不怕闹事!你走不走!”被叫做温可萝的女人撅着嘴,垂眉瞪眼抬着个尖下巴像极了花丛中带毒针的蜜蜂屁股。
李河不耐烦的压平了被拽出褶的领带,念叨了句“真是祖宗…”然后起身跟身边的一位男演员调换了座位,坐下的瞬间没好气的冲着温可可说“满意了?晚会开始了你赶紧转过去老实坐好!”。温可可看到李河乖乖听了话,表情急转为喜,得意的样子还连带着撒娇的笑,回头的瞬间也不忘朝末念做个鬼脸。
等温可萝转身,李河伸长着手跨着座位拍了拍末念,对她指指温可可,又指指自己的脑袋,做着口型表达感想“这人脑子有病!”
末念被李河滑稽的动作逗笑了,扑哧一声又是引来前排的大眼睛,和温可可的第二个鬼脸。
对于这温可萝,算是末念在帝蓝这些艺人中为数不多记得住脸的,曾经一起合作过《换装的你我》和一部广告。温可萝在圈内的名声来源于她的刁蛮任性和强大背景,走到哪儿总顶着一个中国第一电商千金的光环,无人敢得罪。
插曲过后晚会正式开始,无聊的前奏真想让人不停的拉动进度条。对于今天晚上的任何奖项末念都不抱有期待,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没有期待也就没有因为露出期待的表情而受到旁人投射过来的嘲讽,再说末念心里也清楚作为演员第一次提名就中奖的概率比鸡蛋里孵出小鸭还要不可思议。一黑一白两位司仪做作的掏出手卡宣布奖项时,末念正啃着手指头“好!我们来看看这次的最佳女配角是!是谁呢!恭喜!帝蓝娱乐!温可萝!”
果然没有,末念继续啃着手指,心里一遍遍的数数算着晚会什么时候结束,算着她还要装多久的清高。
就这么又发呆了半个多小时,台上恍的一下念出的名字瞬间把末念拉回了现场,挽裙起身的同时,掌声雷动“让我们有请最受欢迎新人女演员末念!”
靠!还真能孵出鸭子…
霎时,末念像块角落的磁铁突然扫去浮沙般吸引了全场视线以及全场摄影机的焦点,也许今夜之后,她还会慢慢成为几百万甚至于几千万人眼中的星光璀璨。她轻盈迈步,一频一笑,低束的长发微遮着裸露的后背,看起来姿态优雅,可末念的双手已经渗了满掌心的冷汗,心脏也突然在胸腔内自己跟自己打起了拳击。
这些年从旁人的闲言碎语到各大媒体的尖酸题问,末念都勉强算得上能对付个得心应手。岁月磨糙了本应不朽的纯真,青涩也渐渐陷进回忆的深处。末年二十四岁了,露显的身材和高挑的模样渐渐被记在了别人心目中应该羡慕值得嫉妒的名单上。不管台下多少不屑与暗讽,也不管往后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攻击与排挤,命运既然砸中了,一朝一夕都退不了身。虽然这不是末念第一次拿奖,虽然新人奖也不算上什么大奖,但她知道,璀璨斑斓的背后是鼓乐齐鸣的名利场,虎视眈眈的放大着无数不安的瞳孔。而当末念每次站在熠熠生辉的领奖台上时,掌声见证下免不了会想起过去那些烙在身上不同的美和疼痛,每一寸都陷进皮肤,怎么洗也洗不掉。就算搓的皮破了,流血了,却还是缠着自己,甚至在心脏处插了一面旗,上面写着“无法摆脱”,无法摆脱的是曾经那些杳如童话的青春和转瞬即逝的快乐,还有那一张张清晰的不能够再清晰的脸孔。以前假装视若不见的现在都该是时候重新面对了,无论是这个圈子避免不了的尔虞我诈,还是过往卡在胃里的鱼刺,都已经不能拿七千多公里隔出的海墙当作借口。巴黎,她是回不去,也不该回去了。
此刻,游世集团。
空荡的整层楼只有一间办公室亮着灯,桌上垒满了文件夹,一只金标钢笔在书页上来回奔波,再往右侧,电脑屏幕上分明出现的是末念的身影,拿着新人奖杯正成熟老练的表达感言。电脑前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手腕间闪亮的豪侈手表随着笔触的停顿也不再过分夺目,男人放下笔突然盯住屏幕中的末念。沉神了半分钟,嘴角稀罕的露出一丝匪夷所思的微笑,“找到你了……”
男人的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桌面,时不时还回想着前不久公司一楼大厅电梯口见到末念的模样,但视线却始终不曾离开刚才的位置。就在男人左手的前方,立着一块名牌,上面墨黑的楷体清楚的写着几个大字:董事长陆趋
等到末念致辞结束,陆趋才拿起面前的手机,电话立马就通,对面嘟声后即刻响起的回应好像每分每秒都准备着一样“陆董”
“帝蓝娱乐的末念,给你三天时间,让她成为我们的人。”
“好的陆董。那陆董,她的资料你需要吗?”
“不用。”
这几日天气晴朗,北京去雾渐明,陆趋靠着椅背看着落地窗外浓稠的夜色,笑意久起不平。就像很多人口中说的那样,一见定生死,一眼诉钟情。末念的出现,的确让陆趋产生了一定高度的冲动感,至于是情感吸引还是利益诱惑,他也懒得分清。就好比南极洲说刮就刮的风,不是善类,不知停期。
谁也预估不准是不是场挡不住的妖风…
自末念捧着奖杯下台后,一路冷眼居多,无感和欢喜参半,坐下后,口无遮拦却又算不上恶俗的奚弄如同一双铁手在末念耳边拍打,鸣杂作响。
“内幕吧…你看她得意的小眼神,肯定没少练,怎么眼珠子没给练掉!”
“你就羡慕嫉妒恨吧!国外学来的手段我们怎么比得上…”
类似的语调蜂拥而至,唯独温可可给了末念正中一击“谁不知道拿过新人奖的都是些不经摔的瓷器,真想上的了台面,被碎片扎出一身血才勉强算有资格。”
话音刚落,四座点头称是。
“卡兹卡兹”,当坐上保姆车离开会场时,车外的影像都被拉的很长,却照样能听见那些镜头转换的声音。车上的小电视还在回放刚刚领奖的场景。两街道的霓虹不知所谓的闪动。末念略显疲惫的扶着太阳穴,双脚蹭开高跟鞋的勾扣盘在身下,自言自语着“坐在里面比站着还累。”
闭目养神也没一会儿,电话就响了,乱摸着手机的时候,奖杯踢踏滚到了角落,末念懒得看也懒得捡,把手机按了扩音贴在脑门上,双手捶着自己的小腿。
“念念念念念!你们一会儿庆功宴地址发我!我过一个小时去找你”
“我们公司庆功宴你来干嘛啊!砸场子啊!”末念依旧闭着眼,嗓子有些不稳定的嘶哑。
“又被你猜中了,那些个刀枪棍棒都给小爷藏好了啊!!李河那双手我是要定了,他搂你腰啊今天!”
“陈亍,你爱剁哪剁哪,等会一屋子人让你剁着玩跟打僵尸一样噼里啪啦的!但是现在让我眯会儿呗!你自己忙完了闪现过来!”说完,末念打了个哈欠边摸索着按键挂电话。
“记得地址发…喂?喂?喂?喂!……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啊!”陈亍无奈,放下手机后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包装的纸袋,皱了也就一会儿的眉头顿时就松开了。抱着纸袋各种欢喜,甜味浓的快要从身体里流淌出来。
“末念,我…我…”陈亍对着纸盒犹豫了半天也没憋出几个字,末念的短信正好传来,看了眼地址才把纸盒放回包里。“嗯!不成功便成仁。”干所谓的大事前对自己做心理建设似乎是每一个人与生俱来都会的套路,陈亍在街口又自我安慰了几分钟后才慢慢走进身后的酒吧,那是游世集团今天庆功的地方。
酒吧进口有一短层木台阶,把吵闹和寂静断然隔绝,陈亍走到台阶尽头发现角落站着一个人正在打电话。碰巧对视,那人礼貌性的冲陈亍笑笑,陈亍点头回应,在推开最后一道门的同时,身后的通话内容无意收进耳中。嘈杂相冲,却依旧听的真切。
“查一下末念明天的行程,还有,陆董亲自交代…”
末念…
陆董…
末念…
酒池肉林的霓虹下,陈亍不自主的疯狂转动瞳孔,门外那人说话间流露的信息隐隐带给了他摸不清由来的不安。
陈亍知道,娱乐人就像身在打造不同器皿的工艺场,釉砖瓷瓦,任何掺杂,皆算残次品。而发掘人才,更好像一个战场王侯将相,在工艺场里精挑细选最合适的武器,一眼足矣。他不希望末念过于接触这些商业人,更不希望末念成为他人的武器,沦为争斗的牺牲品。更别说,只要是战场,便有着溃不成军的风险,他不愿看见,也不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