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番外：生不同衾死同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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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面，已是一月之后，锣鼓声声，红绸高悬，满堂宾客，觥筹交错，众人祝贺，厅中唯有一人仍在角落独饮。
“一拜天地——”天香罩着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转身，她不是不可以选择，以死殉情的多见，只是死后万一魂无所依那又该怎么办。
“二拜高堂——”何况，她如今已然成了苏清浅，就应该为苏清浅和她的家人负责。尹凡是个孤儿，天香又从小失了母后，深深渴望亲情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苏夫人再为她操心，再为她垂泪了。
“夫妻交……”
“且慢！”幽幽的声音传来，打乱天香心跳的同时，也令众人不明所里，厅内顿时寂静无声。
一身新郎官礼服的张绍民抬眼望向来人，一袭白衣，绝世风华，冯素贞拎着一壶酒，嘴角噙笑，缓缓走近。
听到冯素贞的声音，天香先是一愣，随即紧紧地拽住自己嫁衣的袖口，身体微微发颤，即便这副身体是苏清浅的，要嫁给张绍民的也是苏清浅，可自己的意识却生生地存在着，要当着冯素贞的面儿和别人成亲，她做不到。
直到冯素贞一步步走至跟前，张绍民才回神，“冯兄，”他显然是有些吃惊的，以为冯素贞不会来，毕竟因为天香的缘故，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也早就不复从前。
“今日是张兄大喜的日子，绍民怎会不来呢。”冯素贞淡笑，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她随手拿了邻桌的两个酒杯，斟满酒后，将其中一个递给张绍民。
“冯兄，既然如此，我们今日就不醉不归。”张绍民喜道，误以为对方已经释怀，于是爽快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而，将空杯示意对方时，他发现冯素贞还没有喝，她冷笑看着他，目光忽然狠绝，“喝过这杯，你我就再也不是朋友。”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天香就站在一旁，所以冯素贞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即使盖着红盖头，即使没有亲眼看见，她都能感受到冯素贞身上的戾气，蓦地，喉头哽咽。
“冯兄！”在张绍民的诧异中，冯素贞喝下杯中的酒，她终于注意到还站在张绍民身边的新娘子，想起和天香大婚时她的那句‘绍民’，她更是悲从中来，张绍民，张绍民！你说你把他放在心里，他又是如何对你的？
“最爱她的是我，她怎么就不明白？”似是呢喃的述说，冯素贞神情凄楚，凄然的声音传入天香耳中，她恨不得立刻就摘下红盖头，大声地告诉冯素贞，她明白，她最爱的也是她！然后和她携手离开，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啊，且不说她的身份有没有人相信，就是这名正言顺的婚姻就不容许她逃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和张绍民要成亲是铁板钉钉的事，如果可以随意毁约，当初天香也就不会嫁给‘冯绍民’，连当朝公主都办不到的事，更别说苏清浅了。
此时此刻，红盖头下，唯有泪千行。
眼看吉时将过，喜娘开始催促，宾客们也纷纷议论不断，冯素贞淡漠地扫过众人，忽然凑近张绍民，眸光森寒，“你根本就不配！”张绍民还来不及反应，冯素贞早已退离，换了另一副神情。
“冯某在这儿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冯素贞面容温和，语调委婉，一字一句却咬得极重。
张绍民心内愧疚，他知道冯素贞还放不下天香，又怨恨他背弃天香，另娶他人，然而今日的种种，他甘愿承受。
“张某谢过……”张绍民低眉拱手，无不彰显他的退让，闻言，冯素贞只是轻蔑地一笑，一甩衣袖。
对于丞相冯绍民和新郎的怪异举动，众人虽然有些惊讶，但很快就被热闹的氛围盖过，原以为小插曲已过，岂料又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当日从接仙台逃走的五护法还有几个东方胜旧部无疑才是真正捣乱这场婚礼的元凶，因为他们的出现，使得满堂宾客仓皇逃窜。
“冯素贞，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五护法他们一拥而上，而冯素贞冷冷一笑，冷峻的脸上杀气迸发，她不疾不徐地抵挡住他们的攻击，虽然不能将他们击败，也不至于落于下风。
张绍民护着天香躲在一侧，天香摘了头上的盖头，心急如焚，眼见着有人欲从后面袭击冯素贞，她不想不顾地冲上前，为她挡下了一剑。
痛伴着天旋地转，她知道冯素贞揽住了她，在意识越加模糊时，她似乎看到了冯素贞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痛……
那剑直指心口，虽然刺得不深，但对羸弱的苏清浅来说，已经是致命的了。好好的新婚大喜无端招来无妄之灾，世人众说风云。
据说丞相冯绍民早有预料，所以一早就命人埋伏在提督府邸外，正好将那欲仙帮的余孽一网打尽。又有人说，蒙圣上垂怜，太医院连夜会诊，苏家小姐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然而不足一月，提督府又再度被推上舆论高峰，张绍民被扣上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罪名后就被天牢关押，受伤后的天香一直在王府养病，直到几日后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提督府被查封，府内人心惶惶。
自古以来，臣心不忠就是最大的忌讳，新皇登基不久，根基不稳，又再上国师之鉴，对待这种事必是严惩不贷，杀一儆百，可张绍民绝不会如此愚笨地撞在风口浪尖上，而且天香相信，张绍民也决不会做出背叛皇室的逆事来。
张绍民为人正直，作为清廉，与众百官按说交情不浅，没有理由无人为他求情申辩啊，可为什么朝廷都没有派人来细查就已经定罪？天香求助于她的外公王阁老，希望透过他原先在朝廷的人脉来打听打听，多加周旋，几番打点之后，她才知道，不是没有人为张绍民求情，只是所有的奏章都被人压了下来，而这个人……难怪，好友落难，身为百官之首的她怎么会没有第一时间就站出来，原来啊……
痛心，愧疚，天香不知道该怎样来面对这个真相，因为她，原先善良的冯素贞不见了，冷漠孤僻不说，就连品性都已经大变。
她将所有的真心都交给了天香，却以为张绍民连同着天香的那份也一起摧毁，所以，她恨，恨这两个人，但又因为私心的偏袒，她把所有的罪过都归结在了张绍民身上。
她恨张绍民的背叛，所以才借皇帝的手来铲除，看似是名正言顺秉公处理，实则却是最下作的手段，仇恨的心蒙蔽了她的双眼，也迷失了她的道路。
冯素贞，真的对不起……
隔日，一封书信自王府送出，当丞相府的管家看到信封上所写的字时，万分吃惊，即便是冯素贞早就下令不见任何和张绍民有关的人等，他还是将这信放到了冯素贞的书案上。
‘驸马亲启’，看到那熟悉的字体，冯素贞是颤抖着拿出了信笺。
‘驸马，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那样我会很难过，我难过我引以为傲的‘有用的’变了，难过我的死还不能令你解脱。
你要怪，怪我就好，是我对你用情不专，与旁人无关。看到这里，你是不是又生气了，气我心里只有张大哥，还替他留了‘护身符’？
其实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没有变，然而造物弄人，当我记起所有记忆的那一刻，我最痛心的就是知道了你是冯素贞的事实。我不愿面对这个真相，也更加捉摸不透你。你我同是女子，你又深爱着李兆庭，可为什么总说要伴我一辈子？
我爱上的是冯绍民，冯绍民喜欢的也只是他的妻子，我们没有错，错的是命运。今生无缘，来世若我们还能相遇，你还爱我，我便嫁你为妻，一生相伴。
此生你就放下我吧。’
她将信紧紧地贴在心口，泪肆意而流。
天香希望冯素贞可以将她忘记，就连来世相逢的允诺都是为了增加冯素贞放下仇恨的筹码，只是她不知道，冯素珍的爱是如此地执着，冷情的她只把情给了一个人，爱了便是爱了，所以，她对天香执念太深，深到无法释怀。人说逝者已逝，天香的死对她来说却不是解脱，而是长久折磨的开始。
早知今日，她宁愿不曾爱过，贪恋一时的温存却换来余生的伤痛，输得一无所有。
可是，当她爱上那个曾带给她温暖，笑颜如花的女孩时，她说她不悔。
几日后，张绍民被无罪释放，然而之后仅仅只过了一月，他的新婚妻子终是没能熬过病痛，郁郁而终。
时年九月，丞相冯绍民请命出征，在一次边境战役中，身负重伤，不日而亡。
天宗二年，追封冯绍民为一等护国侯，与亡妻天香公主合葬，入殓皇陵。
至此，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番外：生不同衾死同穴（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