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天下付一笑》留音

41、第 41 章

　　看完这些手稿之后，整个屋子里都是好一会儿的寂静沉默。
　　最后还是公主殿下扬起头，满不在乎地说：“挺有意思的故事。”
　　飞羽黑瞳感叹道：“阿妍......应该是那位世子妃的名字吧。据这情况看来，这位阿姐去世的年龄应该不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不管她什么时候过世，都不要紧。”我说，“不管怎么样她们都不可能活上三百年，所以在我们看到这些书稿的时候，她们总归是都已经不在世了的。一个先离世，然后另一个悲伤过后，几年或者几十年，总会也离开这尘世。”
　　“可是几年或者几十年，却是绝对不一样的。”飞羽黑瞳说道。
　　“祝她们黄泉再会，能携手来生。”我把书稿放下，说了一句。
　　“两个阿姐？”飞羽黑瞳犹疑道。
　　“两个阿姐又怎么了？”我叹息道，“二十年今生，二十年来世。连我们都不知道，明日相见，你我是猪是狗，是虫是鸟。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
　　飞羽黑瞳沉默了一下，拿起书稿，重新把它们放到匣子里，然后关上了盖子。他说道：“巫神的教义之中没有来生。黑莲应该和我一样，只有今生。”
　　“今生也要过好。我觉得她们的今生，也是无憾的。”
　　人生短短百年，想爱就爱，想恨就恨，就算无人理解，无人认可，也不枉此生。
　　数年或者数十年后，黑莲若能走上黄泉之畔，伸出手牵住世子妃的那一瞬间，天下之大，她们哪里去不得？红尘之苦，她们哪种受不得？
　　闲话说过一会儿，我们又开始寻找同心蛊相关的手稿，但是却始终没有找到相关的内容，直到柳绵随手抽出书案中的另外一只匣子。
　　他倒是擅长翻人家的东西。
　　书案中的是另一沓手稿，全部都是由簪花小楷抄写而成，都被好好收了起来。翻了半晌，里面果然有写到同心蛊。
　　“同心蛊，蛊同心而人不同心，败笔之处，犹胜情蛊。有情者不用情蛊，同心者何须同心蛊？同心之恨，当合白罂粟些许，曼陀罗华些许，曼珠沙华些许，和酒酿，养金丝虫三月，成噬情蛊。噬情蛊入体，融情爱，化遗恨，从此两两相忘，不复情痴。”
　　黑莲，似乎很是不屑黑昙留下的同心蛊啊。
　　当然，这也不奇怪。她年少失沽，父母反目。如果不曾遇见世子妃，八成也会恨凤梧王世子入骨。但她不但遇上了，两人还两心相印，自然是不屑这种强求之物。
　　我说：“好了，解法找到了。总算了了一桩心事。我们回去吧。”
　　飞羽黑瞳说道：“稍候。黑莲这里的许多东西，都是我族都未有流传的制蛊养蛊秘法。”
　　他拿着书稿继续往下翻。
　　“......然而世间男女，多有爱而不得。若放不得手，仍有他法可想。三月蛊，以情蛊子蛊喂以烈性虫药，血饲法养殖三月，喂以银叶莲混合春情之药，反噬母蛊则蛊成。无母蛊，唯子蛊，中蛊者则寄情于血饲之主，然而情爱只得三月，蛊亡，情丧。中蛊者不复此情，慎用。”
　　其实这三月蛊也未必比情蛊好到哪里去。让对方爱你三月，三月之后，子蛊死亡，三月间的情谊对方也全然不记得，连同下蛊者一起忘得一干二净，这何止是可悲。
　　一个同生共死却两两相厌，一个刹那芳华却尽付流水。研究这些蛊的人，知道的那叫做科学研究者，不知道的那就是闲了蛋疼。
　　还多数都是妹子，摆明了没蛋也疼。
　　等飞羽黑瞳收拾好需要带走的书稿，我们就准备离开这小屋。却不料公主殿下无聊地走到了竹楼的另一侧，然后紧接着就发出了一声惊叫：“哇！这什么东西啊！”
　　她飞速从珠帘后掠出，而一个身影，也在她身后从珠帘后面窜了出来。
　　我看到了，比飞羽黑瞳还更加可怕的人——如果那也算人的话。
　　黑发长发拖曳到足踝的漂亮女人，五官依稀精致，但是却已经完全扭曲。全身上下，仿佛已经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而皮下隐约扭动有什么东西在扭动，然后从七窍之中爬出——全部......都是虫。
　　她根本不应该活着。她怎么还可能像这样走动？这完全已经不是一个活人的样子了。
　　公主殿下皱眉，说道：“这是什么恶心的东西啊？”
　　“是蛊尸。”飞羽黑瞳说道，“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蛊尸。”
　　他的眼神专注，就好像看到了痴恋很多年的情人，很是痴迷。我看了一眼眼前那女人的装扮，问公主殿下：“后面屋子是不是有棺材。”
　　公主殿下说道：“有个像是琉璃棺的东西。”
　　“是黑莲。”
　　柳绵很是震惊：“这个虫人！？”
　　公主殿下嘲讽道：“那她可比我想象中的恶心多了。”
　　她猛然一抬手，缠在腰上的鞭子就席卷而出，向着那蛊尸黑莲横扫而去。蛊尸明明应该五感俱失，肌肉全无，速度却奇快，一下子就躲过了那风火雷电的一鞭。
　　她直扑公主殿下而来。
　　我一剑刺向她眉间，她空中一个俯身，我剑势如影随形，她转向不及，被我斩落半只耳朵。
　　那耳朵落地之后，蛊尸发出不明叫声。那耳朵突然长出翅膀，疾飞向蛊尸。眨眼之间，她的肢体就恢复如初。
　　飞羽黑瞳说道：“蛊尸是不死的，我们走。”
　　我们一路疾奔，蛊尸初始还追击在后，等我们离得远了，她就不再追击，回去了竹楼。
　　我问飞羽黑瞳：“她还活着？”
　　飞羽黑瞳回答道：“早就死了。那只是由尸身练成的蛊尸，遵从宿主生前所下达的指令，黑莲的指令......大概是守尸吧。”
　　我突然明白了飞羽黑瞳的意思。
　　巫神的后裔没有来生，或许黑莲也是这么觉得的。她也许觉得自己死后无法跟随“阿妍”，于是她一直活着，活了很多年，等到死后，就把自己的尸体炼成蛊尸，守着那人的尸体。
　　这份深情，不惊天，不动地，却是让闻者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