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何处寄遗梦

48、第四十八回 哪年哪月我把你丢在了哪里？（四爷番外）

　　三年的时光，一千多个日夜，她见自己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万箭攒心的痛苦也不过如此。她把自己忘了，那个总是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一个转身却把我忘得如此彻底。
　　此时，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却忘川河边的孟婆汤，还有一种叫做忘情草，能让人忘记所有。
　　“你是我的妻子。”我如是对她说。“妻子？”她狐疑地看着我，说：“可是为什么我看着你这里却那么痛？”她指的是心的位置。那一刻，我的心也在疼，却又有种喜悦，原来她对我还有感觉，虽然是痛。“因为我曾经做错了一些事情，你很伤心。”她没有再回应我的话，眉头却皱的紧紧的。
　　三年的时光，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神色更为生动活泼。我看到周围是山清水秀的巴山圣地，一个安静的院落，一瞬间的犹豫，是否应该把她再次带回那个刀光血影的战场。可仅仅是一瞬间，我就做了决定，因为我很自私，我不想再重复过去三年的时光，我甚至无法想象未来没有她参与的生活。虽然她已经记不起来我们的种种，但是只要她在，就好，不是吗？
　　我已经变了很多，眼角甚至已经有了很多的细纹，朝堂上风云变幻，这些年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情，皇阿玛虽然对十三弟有所松动，但却再也不复从前的荣宠。八弟已被皇阿玛彻彻底底厌弃，二哥恐怕也难逃此命。如今，我是人人艳羡的雍亲王，却不知这一切都源于面前的这个女人，她说：“虽然皇上是先为君后为父，可是他毕竟是你们的父亲。”以前的那些年她很少说这样的话，但凡说出的却是一语中的。这些年，我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万劫不复。身在皇家，争夺似乎已经成为与生俱来的本能，可是我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也许并不单纯的是想要那种君临天下的快感，而是看多了民生凋敝，看多了贪官污吏，想要的是吏清民和，想要的是国泰民安，想要的是十三弟和她的周全。
　　这一切都已经很好，只除了她忘了自己，除了她对另一个男人全心的信赖。
　　迎着年羹尧的目光，我对他说：“只是因为她没有受到丝毫伤害。”所以暂时饶你不死，但是你却让我饱受三年离别之苦，这是自己没有说完的话。她拽住自己的衣角，轻轻地问：“我能和他说几句话么？”她眼底的期盼让我不得不压下心中狂涌的嫉妒的苦和痛，点点头，去前面马车里等她。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很短的时间吧？于我却像千万年之久，等她坐上马车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一颗提着的心归了位。不顾她的抗拒，紧紧地抱住她，说：“就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其实只是想确定她就在我的身边，她放弃了抗拒和挣扎，僵硬的身子也渐渐柔软下来，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困意渐渐涌上来，迷迷糊糊中想，自己到底是有多久不曾有如此睡意了呢？
　　那年那月我曾把你弄丢，如今，再也不想错过，所以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回到府中，她倒是什么都不多问，既来之则安之。我没有让她和内院的任何人见面，别人都不重要，三年前的错不可能再去重蹈覆辙，其中只除了念晖。她和念晖真的是母女天性，没有和我的疏离，有的是温馨和甜蜜，也许我们应该再有一个孩子，一个独属于我和她的孩子，有了这样血缘上的牵绊，就像是风筝有了线吧？
　　她对别人都很好，包括忆初，还记得当时她见到忆初的第一句话是“你叫忆初？这么难听的名字？”忆初的脸瞬间白了，说：“奴婢的名字是王爷赐的。”她听了之后的神色是怎样的了呢？仿佛嘲讽，仿佛不屑，只是仰起头问：“我可以给她换个名字么？”脸上是再天真不过的语气和表情，我的心意别人都能看到，只有她不懂，或者是装作不懂。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愿意。”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都是柔情和宠溺。
　　“你就叫月影吧，好么？”我的身心都是微微一震，“徙倚看林杪，云间月影迁”，这是自己作的诗，她是想起了什么吗？
　　太医说，她是中了一种蛊，丢失了记忆，却是无药可解。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想起以前的事，或许在以前她熟悉的环境里有助于她的恢复，也或许一辈子都不能再想起。
　　我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也许忘却那段痛苦的记忆也好，可是为什么她把我们曾经的甜蜜时光也全都忘了呢？
　　那一年的那一幕，每每想起，胸腔中不可抑制地疼，她那样凄凉的神情，那样决绝的背影，成了我三年来的梦魇，想忘却不能忘。
　　人生就是不断选择的过程，所以我们总是要失去和得到，不可能两者兼顾。什么都顾虑，只会让自己被动，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可惜当年的我根本参不透这其中的道理，倒是她，一直比自己通透、豁达，所以上天才用她的离开和遗忘狠狠地惩罚了我。
　　她说“胤禛，你终究还是会选择舍弃我的，是不是？我知道今天的事情都是误会，可是我在意的是你的态度，你没有推开她，也许在你的心里已经默许了她的做法，或者接受了她这个人对不对？你已经不独属于我，那么让我离开好吗？”一直都知道她是很骄傲的女人，却没有想到她骄傲如斯。我没有推开年氏贴住我的身体，是因为她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话：“那个女人终究都会消失，而我才是陪伴你到鼎盛的女人。”我当时有片刻的失神，当然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年氏的那句话成功地引起我的惊惧心，烦躁的我当时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却没有想到这样的耽搁最后会随着那场大火而成为终身憾事。
　　那一夜，我去看十三弟，多喝了几杯，回来的时候，书房里已是熊熊大火，我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不顾一切地冲进火中，没有那个人，只救下了一个木匣。
　　这是她痛的原因吧？也是我终身的痛。我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可是我却无法给她。但是，不要远离，子初，请一直留在我的身边，让我用余下的时光来回报来弥补来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