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何处寄遗梦

27、 第二十七回 弘晖殁，天上人间终不见

　　子初这几天心情不是很舒畅，嗓子疼得厉害，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四爷差太医来看，说是秋天天干物燥，人就容易上火，因为有身孕也不敢开什么药物，只是嘱咐多喝些水，多吃些清淡的食物。子初记起在现代时常喝的金银花茶，让绿萝去抓了一些，又配上菊花和冰糖，每天熬了喝一些，倒是还能喝得下去。
　　用过午膳之后绿萝就去给子初煮茶喝，这时弘晖却来找子初了。自从上次和四爷说起弘晖，子初也想去看他，但是终未能成行，这下弘晖来看她，两个人都高兴坏了，絮絮叨叨地输了一会子话，弘晖两眼闪闪地说：“子初，小妹妹什么时候能出来啊？好想跟她一起玩啊。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疼她的。”子初看着他虽然有些瘦，但是精神尚好，又听见他这样小大人似的说话，心中暖暖的。
　　子初心中纳闷今天绿萝怎么煮了这么久呢？其实几分钟的时间久差不多了。这时绿萝进来了，子初只当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也没再问，弘晖看着绿萝端上来的茶，小孩子心性又上来了，说：“子初，我也想喝。”子初想着这个东西清热败火祛湿排毒，他喝了对身体也很好，于是就让绿萝把那个端给他喝。弘晖喝完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四福晋派了丫头来唤弘晖，那丫头倒是个顶机灵的，笑着说：“我们福晋说了，子初姑娘有孕在身，实在辛苦，弘晖阿哥不宜待太久，姑娘要是想弘晖了，就让他明儿个再过来。”子初对弘晖说：“大阿哥，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啊，明天子初去看你好不好？”弘晖点头答应，随着小丫头走了。
　　弘晖走了，屋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冷清。子初和绿萝拿起这两天一直在做的小孩子的衣物，两个人商量着哪个样子比较好。四爷和绿萝都劝子初别这么操劳，左右有人去做，但是子初却说：“这自然是有区别的，这里面的一针一线都是我们为人父母的一份心意呢。”四爷看她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母性，想到自己年少时对于额娘的期盼，心中一热，只说“不要太操劳啊，慢慢做，有的是时间。”子初心里面的感受很复杂，一方面想快点见到这个孩子，这是他们两个人血脉的延续啊，另一方面却是有着浓浓的不舍，她还记得康熙当初对他们说的关于孩子的事情，也许新生命的诞生之日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离别之时，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打击比这个更大呢？
　　子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刚刚那个小丫头又冲了进来，子初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小丫头就急急忙忙地说：“姑娘，大阿哥不好了。”子初手中的针线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手抖的厉害，腿软得走不动一步，绿萝赶忙搀着子初往后院走，她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子初心中如一团乱麻，只是盘旋着一句话“弘晖，你不能有事。”反反复复，无休无止。这一条路，竟是前所未有的漫长。
　　肚子一阵一阵地疼，子初顾不上，什么也顾不上。走到弘晖床前的时候子初感觉到身下湿湿的，有什么液体流出来，弘晖眼睛紧紧地闭着，嘴边有未擦干净的血迹，“大阿哥，大阿哥，”子初轻轻地叫了他几声，弘晖没有反应，子初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在却是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看着四福晋在床边抹眼泪，子初语无伦次地说：“福晋，太医呢？太医呢？”四福晋抬起眼来，子初只看到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仇恨。绿萝扶着子初的手也在不停地抖着，这时弘晖发出微弱的近似于呓语的声音：“额娘，额娘，”四福晋扑在弘晖的跟前，声音颤抖“晖儿，额娘在这里，你怎么样？”弘晖的眼睛费力地半睁着，说：“额娘，晖儿好难受。”四福晋只感觉心如刀割般难受“晖儿乖，一会儿睡一会就没事了，嗯。”弘晖看到子初在跟前站着，想挤出一个笑，却是无法，“子初，累不累？等晖儿好了再去看小妹妹，去和你放风筝。阿玛呢？晖儿好想阿玛啊。”子初只感觉有一双手正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心脏，无法呼吸，她想抓住弘晖的手，却怎么也伸不出去也够不着，就那样看着弘晖慢慢闭上眼睛。绿萝看到子初的衣服上都是血，脸色变得刷白，子初只感觉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参汤呢？”接生的妇人把熬好的参汤要给子初灌下去，可是没有用，子初现在已经没有意识，更吃不下去什么东西，参汤又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妇人惊慌，说“四爷，这样下去恐怕大人和孩子都会有危险。”“滚，要是他们母子有什么事，爷让你们都跟着陪葬。”妇人被四爷一脚踢到了一边，他拿着勺子，压制住子初的舌头，缓缓地向最里面灌了一口参汤，恳求一般地说：“子初，咽下去，咽下去。”果然没有再吐上来，子初连喝了几口，似乎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面都是人的脚步声，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子初心中烦躁，这些人怎么这么吵呢？有四爷的训斥声，子初想这人怎么又发那么大的脾气呢？子初想睁开眼却是不能。这时感觉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这是谁在哭？又听见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对着自己说：“子初，醒过来，我已经失去了弘晖，不能再没有你。”“子初，咱们的孩子还没有出来，子初，醒过来啊。”一声声低诉，带着无限的痛楚，带着无尽的哀求，子初的心都要揉碎了，这个男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什么时候他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可是真的没有一丝力气，恍惚之间，子初仿佛又看见了信之，信之微微地笑着，还像以前一样，“子初，快回去，快回去。”子初看到他又要转身走掉，心中急迫，却又使不上半分力气，“信之，你去哪里？你不要子初了吗？”信之回头看着子初：“子初，我会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获得尘世的幸福，那些我们未曾获得的，那些我不曾给你的，你都要好好地去感受啊。”那个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子初正着急地要去找信之，这时弘晖却来了，笑着喊“子初”子初的眼泪马上就下来了，“晖儿，你没事就好，我就知道你没有事，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念念叨叨这几句话，子初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弘晖笑着说：“子初，别哭啊，你还没有给我生小妹妹呢，快去生小妹妹，把小妹妹给我带过来玩。”子初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慌忙答应“好好，晖儿，你别离开，子初这就带小妹妹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