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迷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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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
拨开眼前的迷离，袅袅余散过后的是一个居高临下的青年男子，沈之雪还是那个沈之雪，一缕香气还缠绵在身边，他却是这样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眸子里面，是躲藏不了的倾骨透彻的冷毒。
沈之雪有点不快，埋怨道：“这一点失魂香的效果也太短了，这么快就醒了。”
听的这话，九姨太不由身子一蜷，素颜的面容黯淡了许多，一双泪眼婆娑，不停摇着脑袋，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里。
沈之雪见她这样，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他的目光再也没有刚才的温度，端正了身子，吩咐下人把香龛撤走。继而走到悲催的九姨太面前，冷然一笑。
他嗤着鼻，带着厌恶与鄙视的语气：“九太太，这些失魂香是我从三老爷的门厅出发现的，你们当初给他的量太多了，剩下的虽然才是一点渣滓，但用在你身上，倒也不浪费。”
“你们？”九姨太神色还未回转，额头滴下的汗水花了脸容，死死的望着沈之雪，一会是笑一会又是哭，口齿不清的呜咽着：“我们还是你们？太公还是公子？我在哪里，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之雪别过头去，似在笑，声音却尖锐犀利，大声斥责道：“你这个毫无廉耻的女人，你既是太公的女人就该安分守己，却处心积虑，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害了太公，害了三爷，你根本不配问我。”
九姨太混沌不堪的脑袋被这些话一震，一个激灵，彻底醒悟过来，她现在明白了，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她看着那盘没有动过的西湖醋鱼，想象着那条上了砧板上的鱼，是如何被一片片割到最后，连一块骨头都不会剩下，通常被人吃的干净，最后嫌弃的吐出渣滓，还要一脚踩碎。
但是她还不死心，九姨太的眼底还有一丝希冀，微弱不可见，却是心头黑暗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哀求道：“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
沈之雪根本不回头，悠然地说：“女人就是女人，爱美的心思不过分，可是偏偏在太公的头七上，你就这样爱美，偏偏在钱家走水的第二天，你就这样放出了自己的心思，你说说，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会怎么想？”
九姨娘心下一寒，摸了一下头上的簪子，神经发疼的厉害，她凄然道：“莫非是那天，我带的簪子，当时我其实是想……”
“不管你想什么” 沈之雪打断了她，口吻依旧严厉：“如果是寻常的簪子，我大概也只会想你是个轻浮招摇的女子，才在头七上，就这样耐不住性子了，可是你插上的是桃花簪，这一支我认得，是太公年头生辰上赏给你的，预示为喜庆吉祥，心想事成。钱家刚失了顶梁柱，又是大火，谁会那么高兴，除非是早知道一切，并且乐于此种结果的人。”
九姨太倒在大理石铺砌的地面上，清凉如水的地面，她的四肢正麻木的失去知觉，她觉得也许不一会，她也将成为这冰冷地面的一部分，无声无息就死在这里。
沈之雪还是把头转了过来，凑到了她的跟前，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婉，抬起手指微点了一下九姨太的眉心：“九太太，我那是不过是疑心你，用了一点小手段，但是你今日的表现完全是咎由自取。你千万别告诉我，你那支簪子是为我而戴，你今日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九姨太脑袋轰的一声，完全炸开，刚才失魂香虽然不多，但也折磨的够呛，她再无言语，任眼泪落了一地，说到底，她的梦只是她的梦，在沈之雪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卑贱供人玩弄的玩物。
什么样的因种出什么样的果，任谁都不能代替谁去承受。
沈之雪现在俨然是钱家的主人了，他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把九姨太关了起来，严密监视，可回头去寻翠儿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随后他去见钱得望，把九姨太涉嫌谋杀钱太公的事情大致说了一番，但是对于九姨太贴身丫头翠儿逃跑的这件事，他却一个字都未提。
钱得望的身子没有完全好转，过量的失魂香，让他的精神气大大受损。
此刻他躺在柏木做的八仙松椅上，微微动了动腰骨，懒散的说：“之雪，你的心思越来越机敏了。你且说说，下一步那些人要怎么动呢？”
沈之雪露出为难之色，跪道：“我还没有想到。”
“哦？” 钱得望脸上露出一丝难解的笑意，很快散在了面上，轻轻说道：“事情不都在你掌握之中，你怎么能想不到呢。”
沈之雪淡然一笑，正言回到：“义父，虽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是别人布下的这张网也够牢够宽，我们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一样在算计我们，如今最好不过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钱得望的眼珠子转了又转，显得十分慈眉善目：“之雪，府里出了这些事情，让你上心了，义父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不管你怎么想，钱家的未来就在你的手里了。
沈之雪客气的回道：“义父言重了，头上还有几位伯伯，我不敢擅自主张。”
说完，他对着钱得望跪下了，毕恭毕敬磕了几个响头。
钱得望知道他的心思，赶忙扶起他，似是托孤一般的语重心长：“之雪，义父知道你的委屈，明明是舅舅和侄子，偏偏变成义父和义子，你放心，这件事完了，你就是钱之雪，我会和几位伯伯说明的，从此以后这个钱府，你就是真正的主子。”
得了这句话，沈之雪的心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两天来的困意一扫而空，慢慢腾出的心头是明亮亮的，不管前面的路怎么难，他都要找出真相，因为他明白，自己的的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里有一半是钱家的。
而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如何护住宝贝。
但在钱家秘藏金库的问题上，钱得望却再三缄默，否认一切。
他只回了一句：“之雪，太公什么都没有留下，生前更没什么交代，钱家的钱财不过是各屋里头的金银细软。”
这个态度，让沈之雪的心又坠落到谷底，比较刚才的豁然开朗，一下子又是阴云密布，这样大一个钱府，把沉甸甸的担子都压在他的肩头，却容不下他的一颗真心。
晚上，他召来管家，重新问了一些太公平日的习惯。
比如他爱吃的菜，爱喝的酒。比如他喜欢的书，爱听的曲。
可问来问去，管家都反复强调，他并不了解很多。
管家苦着脸：“公子，太公这几年都窝在紫藤苑很少出来，府里唯一能知道太公所有喜好的就是九太太了。”
“九姨太吗？” 沈之雪心里比谁都清楚，最应该问的是谁，但就是这个人却是他偏偏不能问的。
他无奈叹气，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看一次九姨太。
院子里的空气清爽，狂风暴雨已经过去，再也瞧不见浓云的架势，无数柔软的光辉聚影，倾洒在错落交接的庭院屋檐，怡人的月色，落地生辉。
但踏进九姨太的门厅，却没有祥和宁静的感觉。清冷的月影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穿着白色的孝服，背对着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所在的位置正好对着院子里几株梅树。现在已是春天，百花将要盛开的季节，唯独梅花是不会开的，挺立在她面前的不过是几株残枝，一只乌鸦停留枝头，鸣声微哑，听到人声之后很快飞走了，而九姨太不着颜色的素白，冷魅的如同白色的幽灵，始终站在那里形如枯槁。
沈之雪有些为难，勉强走进了几步。
快到近身的时候，他的动作幅度突然加大，用力抱住了九姨太。
跟着的人惶恐不安，马上上前，惊呼声一片。
朦胧的光与影的地面，洁白的大理石上，有一抹鲜红色，跳动的色彩，让月亮也黯然无光，而这抹鲜红还在不停的流动，从一个鲜活的生命上，一滴一滴，落在洁白如玉的大理石表面，以往硬挺的石板子仿佛变成了一块海绵，竟然把这种鲜艳完全吸收了进去，莹莹微现的光泽里辗转露出一种异样的灵动，惹得众人脊背上凉意阵阵。
沈之雪感受到怀里的九姨太还留着一口气，可惜插在心口上的东西拔不掉了。
九姨太是故意的！
她的心口上有一支簪子，簪子尖细的末尾深深的插在心口上，锋尖避无可避，横贯而开启的血口子，温热的鲜血流在了沈之雪的手上，让他的身子不由一抖。
这支桃花簪沈之雪再熟悉不过，他只是不明白九姨太为什么要用它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沈之雪觉得喉头是火烧一般的疼，忍着问她：“我还没了解完全部的真相，你不能死。”
九姨娘已经气若游丝，听到他的声音却露出了一丝笑容，挣扎着起身：“你还是来了，我本以为我不会看到你了。”
鲜血还在不断沁出，流在沈之雪的手上越来越多，他也觉得手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他想不明白这个女人的心思。
他嘶哑着说：“死到临头了，你难道还不肯醒一醒吗？”
九姨太的声音越来越低了，眼睛里最后的神采终究是淡去了，可她还保持着笑容，死死不愿放掉最后一口气：“沈之雪，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沈之雪愣住了，神色复杂，他万万没想到九姨娘活了一辈子，留下的只是这句话。
九姨太死了，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一辈子藏在心里的话，她的脸色是满足的。是沈之雪替她阖上了眼睛，在做这个动作的饿时候，他的眼角沁出了一点泪珠。
可惜，九姨太到死都没看透一件事。
她喜欢的是一个注定不会爱人的男人。
沈之雪的心里从来没有爱。他不懂爱，更不会去爱人。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迷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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