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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一部中国的《乱世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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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遣走打发掉田伟国,沈彦进了里间。发现李璇美不哭不动不睡不躺不盖,仍保持着个把小时之前的身姿神态,如同被石化,失去自由一般。
倒了杯水给女人,女人这才回过神来,居然很体贴的,先让给沈彦喝。
他端杯不依,执意要她喝。李璇美这才就着男人的手,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抬腕看了看表,沈彦:“天就快明了。咱们都找个地方,多少眯眯眼。”男人一边寻思着,一边自言自语:“不能在这里。我这金屋藏不得娇。一到上班时间,人就如过江之鲫。任你是田螺姑娘,还是织女,亦或者其他什么神仙,都走不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男人强打精神说了一大通,旨在缓和一下气氛。女人却全然没啥反应,甚至眼珠子都没朝向他转悠几圈。
上前揪起李璇美的下巴,强迫女人看定自己,沈彦耐不住残忍相问:“你是不是很爱凌志?”
与上次前番相问不同,此次他果然将“喜欢”一词加深至“爱”这个层次。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由口舌之中而出,最是泛着残忍不堪的寒光,啸着些伤人的剑气。
爱一个不得爱,甚至今后不得见的男人?许是沈彦被气昏了头,才仍然会在意此一桩并无任何意义的答案。他亦有可能是悲愤,女人怎会看不到有一肩风雨,已然因她而湿,同样岌岌可危,心有不安的自己?
李璇美伸出手,揪住沈彦的皮带扣,毫不费力将男人带向自己。女人跪坐于床,脸贴在他的任何部位,都能感受得到男人给予的温暖。
《悬崖》当中,顾秋妍曾道:“你们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男女有一种情感,是超越了爱情的情感···”当时李璇美就跳起来说,我知道,我相信···
李璇美不发一言,将她的此种情思做派,缓缓传递于沈彦感知。而男人仿佛也如愿接收感受到她想要表达的。他伸出手,握住女人隐躲于发内纤细的脖颈。那仿佛是李璇美全身上下,最薄弱最有女人气息的部位。
沈彦喟叹一声,象是为凌志,更像是安慰自己:“真是个残忍的姑娘。”
*
李璇美回省城一个星期,于沈彦的安排下,除却推荐副处级后备干部时,回了趟局里,其余时间就是在家里昏睡。
傍晚有时往偏僻些的城市边缘行走散步。郑市的郊野象柳河县,却又完全不是柳河县。
是雨过天不晴,桂花树尖儿上还挂着雨露滴。天阴得彩色世界,如同一张黑白照片。
几栋城市拆迁中幸存的老宅子,顶端吊瓦飞檐上滴下的雨水,象时间沙漏,更深露重,滴尽青春。
身姿柔软的双花类花木碧桃,垂丝海棠,木槿上,凝立着几只越来越近,黑白相间泛着些蓝光晕的大喜鹊。待走得更近些,很想用手指轻轻捣捣戳戳,它那肥胖撅着的大白肚皮。想友好地抚触它,为它搔痒。它却总是于一个距离之内,就飞向下一个枝头。
如果这是它觉得安全的距离,那么,人和人的安全距离又是几个枝头呢?
缓缓由边缘向城中行进,到达市中心时,但见已是满城灯火粲然。分不清哪一盏亮着的灯火是家,拖着疲惫的双腿,偌大城市中,找不到歇息之地。四处都是张着嘴说话的人,再没有安安静静拖手相伴的良人。
路过一家电影院线,李璇美停驻脚步。这大概是唯一可去,众人相伴,亦不问心事的桃乐园。
仿若现实中,每个人都将自己把握得很好,而只有在戏里,才是非生即死,鲜活浓烈,淋漓感性,痛快着的。
是否,就是因着现实枯燥乏味,所以才要影视人生。
虽,也未必结局桩桩顺心遂意。
然,却可以,痛,是他人的痛。
爱,仿似可以亲自爱上。
*
那日,李璇美坐在奥斯卡院线。宽银幕,低音大炮筒音效,演得是一场周氏喜剧。
而女人眼中,却只浮现海市蜃楼般高高的山,妖妖的花,娆娆的草,荡荡的风,吹弯弯了腰。
那些久蓄于心,一滴未落的泪,一经提醒决堤,便落个不停。
无厘头剧情不配合,所幸周遭一片漆黑,散场后无人会知道她黑幕里钻石般晶莹坚硬的悲伤。将喜剧极有创意地看到泪眼滂沱,剧终时,抹干泪,好像从来不曾特别为谁哭泣。
继续携带着悲伤从电影院爬出来,手机闪烁,沈彦来电。
哑着嗓子,吸吸溜溜,李璇美:“喂···”
听得女人神态不佳,似有哭腔,沈彦:“你知道了?”
李璇美诧异:“什么?”
沈彦:“明天柳河县要为凌志开追悼会。”
李璇美:“···”
同样也默了默,却仍不放心,男人关切道:“你,要不要去?倘去,有同伴儿一道吗?”
并不草率,方才意念中思及便泪不可收的女人,接触到实际问题,反而住了泪,认真思想后答:“不去。”
不无意外,沈彦赞许道:“也好。”
随即,两人,一个于灯火阑珊,人头攒动,形单影只的大街之上驻足而立。
一个于座驾赶场换席应酬之中,双双捧着手机,陷入片刻短暂的沉默。
稍顷,沈彦似面对面,耳语般低声吩咐:“挂了吧!”
各自收线。李璇美无力地靠于马路护栏上,一个人面对凌志相赠的最绝然道别:死亡。
不仅回头不得,就连身也收了去。如此非生即死刻骨的做派,象是凌志于她面前取得的终极胜利。
红尘中,总有人似凌志这般,进入到女人生命,或是生活时,普通。然,道别却是浓烈,用最不可思议,最激烈的手段,让你伸手擒不住他的身,左右不了他的绝然。
他用永远高于我们的手段,让你永远忘不掉他,永远相记住。他用精神永远凌驾于女人之上的姿态离去,却将女人残忍凌迟留于原地。
无论这是不是凌志最后伤害李璇美,针芒相对的伎俩,她亦是立定决心,不会再回到柳河县。去看荆歌哭得比亲属还痛吗?还是瞻仰那打着死硬腮红的遗容?
此一项,倘凌志有得选,他一定不想,抵死不从,不愿让李璇美这样见到。他那么爱美,那么讲究···
凌志,勿论何种形式,都停止惩罚伤害,放过李璇美吧。允许她今夜之后,要将你遗忘。你颂过的诗,唱过的那些歌,工作过的柳河县,从此都于记忆中尘封上锁,再不碰触,立志忘却。
李璇美捧着脸,歪歪斜斜地蹲下身,最后狠狠让心再痛一次。希冀中的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