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梨》重安公子

16、第 16 章

　　棠梨下意识偏头避开，皱眉问：“荣大少爷，你干嘛？”
　　荣旭不答，五指并拢化拳为刀朝她颈侧耳下大穴砍，棠梨再次侧身避开，见他欺身而上想要扣自己肩膀，忙脚下急退拉开距离。
　　“得罪了。”荣旭保持着世家子的翩然姿态，利落地收手，转头对自己弟弟道：“还成，是比你身边那些草包好点儿。”
　　荣三见棠梨有些没好气，笑嘻嘻地冲她道：“我大哥这是试你的呢，他也不会武，就这几招还是阿影教了好久的。”
　　棠梨见荣旭态度还算温和，就没吱声，心道：看出来了，出拳无力下盘不稳。
　　而且一点杀意也无，否则她早就还手了。
　　下山这么久，棠梨多少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以前她总觉得自己不会武，但那是相对于老头子而言，山上那些担柴、挑水、打猎以及动不动被老头子揍得满山跑的日子，并非虚度。

　　被嫌弃了的荣旭含笑瞟了弟弟一眼，“收拾你却是足够了。”
　　荣三脖子一缩，鹌鹑一般不敢吱声。
　　荣旭略带些漫不经心又看了棠梨一眼，转向宁管事，道：“宁管事，劳您将工人们记件的簿子拿给我看看。”
　　宁管事应了声是，挪动着胖胖的身材从不远处的桌子上拿来簿子。
　　“你叫棠梨是吗？”荣旭接过簿子翻开，找到对应的名字，看着上面远超他人的计件数，赞道：“确实不错。”
　　合上簿子还给宁管事，荣旭又道：“但搬得再多，每月赚的银钱也不及荣府护卫，我家三弟想要你当他的保镖，你意下如何？”
　　棠梨张口正要拒绝，荣旭打断她，“别忙着拒绝，保镖的月钱是十两。”

　　棠梨犹豫了，十两银子，她每天搬货五百多件，一个月下来还不到二两，就这还让陈老三他们羡慕不已，记得之前听车夫福顺叔说过，一个七品知府的年俸才四十五两，荣家不愧是家大业大，一个护卫的月钱都这么高。
　　见棠梨的表情有些松动，荣三将手伸进袖子内袋，掏出一块绢帕包着的东西递了过来，“给你，我去各个码头找你时都带着一包桃酥，就是想当面送给你赔罪。”
　　“不用了。”棠梨拒绝道。
　　荣三作为大家族的孩子，再如何娇宠也是懂得观言察色的，此时看着棠梨和缓的表情，知道她已经毫无芥蒂，就很是自来熟地抓着绢布包往棠梨胸口衣襟里塞，嘴里笑嘻嘻地道：“别客气别客气！”
　　棠梨无奈地挡住了他的手，接过绢帕包慢慢展开。
　　里面几块桃酥被护得挺好，只有饼边碎了点渣。

　　荣三小心翼翼地问：“还生气吗？”
　　棠梨露出点笑意来，道：“你是一个努力保护姐姐的好弟弟，我并未生你的气。”
　　在这种礼法严苛的封建时代，荣三的行为虽然过激却情有可原，若她真是个男子，看见女客的确是该回避的，以后她要更加注意。
　　这漂亮的锦衣少年便高兴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以后跟了我，保管让你吃香喝辣，像这样的点心天天都有。”
　　棠梨忍不住笑了起来，被人认同的感觉还挺不错，但她仍旧将桃酥重新包好，拉过荣三的手将绢帕放到他手心，道：“还是算了，我一个粗人，伺候不好身娇肉贵的小少爷。”
　　“要是没别的事，我回去继续干活了。”棠梨也不等两位荣家少爷的回答就转身走向货船。
　　“诶，你再考虑考虑嘛！” 荣三跟了上去，见棠梨不再理会，就像条尾巴一样坠在她身后。

　　荣旭没有阻止，示意宁管事继续去做事，自己就坐在随从搬来的椅子上，看工人们搬货。
　　他已接手了一部分家里的产业，码头也归他管，此前就听宁管事随口夸过这个新来的个力能举鼎的小工，本来他并不会太注意一个小工，后来三弟托他找人，找来找去居然就是这个小工。
　　荣家作为垄州最大的世家，附庸者众，仇家也不少，涉及到三弟，荣旭便让人去查了这小工的底细，只知道是刚从盈州来的，说话的口音却并不像盈州人士，此外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荣旭原本想让人继续追查，结果被阿影阻止，问及原因，阿影敷衍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小辈罢了。
　　能被阿影称为小辈的，想来也不是普通人，所以荣旭告诉荣三他所找的人就在自家码头做事，荣三果然一天也不肯多待，立即拉着他来找人，他也就有了借口顺势来看看阿影所说的小辈。
　　真见了人倒有点失望，看上去实在平平无奇，好在这小子的身手是真的不错，阿影闲极无聊时教他的几招对付普通人是足够了，但连对方的衣角都沾不到，为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城府，倒是可以放心让自家的傻弟弟与之接触。

　　荣旭看了一眼荣三，他正眼神火热地跟在棠梨身后看她搬货，显然被她的怪力所折服，棠梨反倒嫌弃荣三挡路碍事，直接叫他让开。
　　荣旭道：“倒是个不会阿谀奉承的。”
　　旁边的宁管事附合道：“就是个愣头青，刚来就得罪了颜管事的儿子，好在也不吃亏。”
　　荣旭轻笑了一声，瞟了一眼胖胖的宁管事，这是见荣三看重棠梨，趁机向他告颜管事儿子的状呢，“颜管事那个儿子是该收拾一下了，荣家漕运苛待工人的名声都是他引起的。”
　　宁管事点头称是。
　　荣旭起身准备离开，荣三本不想走，被他兄长含笑瞟了一眼，就乖乖地跟着走了。

　　傍晚码头收工，棠梨照常从宁管事那儿领到一堆数量可观的铜板。
　　宁管事笑眯眯地对她道：“阿梨，做得不错，再过两天你就能转为正式工了。”
　　棠梨道了谢，将铜板收到钱袋里。
　　旁边等着领钱的陈老三道：“阿梨，荣三少爷追着让你当他的保镖，你怎么不答应呀？一个月十两银子，都快够我们家一年的嚼用了！”
　　棠梨摇头，“还是不了，荣三少爷看上去细皮嫩肉的，我粗手粗脚的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他哪里，我怎么赔得起。”
　　陈老三想了想今天看见的荣三少爷，的确细皮嫩肉比自家小妹还白净，于是点了点头，道：“也对。”
　　宁管事也忍不住提醒棠梨，“那可是荣家长房嫡出的三少爷，你若与他交好就能平步青云，荣华富贵近在眼前呐。”
　　棠梨笑了笑，道：“人生在世，富贵皆有定数，我对此并不敢有过多奢求。”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像她这般不够机灵脾气又硬的，也就适合卖点力气，荣三少爷不过是见她比旁人力大，一时新鲜罢了，久了发现她不如别人会哄他开心就会厌了。
　　她不觉得自己近身护卫这些富家少爷时还能隐藏女子身份，他们从小被丫鬟伺候着长大，眼力可比这些没啥机会接触女人的码头苦力强得多，到时候她该如何自处？若被赶出来，别说漕运这儿不会再收她，以荣家的权势，怕是垄州城都呆不下去。
　　这可不是在苏庄，荣家少爷也不是连老头儿都能放心将她托付的苏慈。
　　宁管事见棠梨态度坚决，想着那些少爷们并不会真对这些底层出身的苦力感兴趣，于是就不再帮着自家少爷说项。

　　吃了这么多天的馒头配咸菜，棠梨馋肉了，她记得码头边的食肆里有卖羊肉馄饨，转身就往食肆走去。
　　陈老三在后面叫住了她，“阿梨，先别急着走。”
　　棠梨站住了，回头问道：“陈大哥，还有什么事？”
　　陈老三黝黑的脸笑出一口白牙，上前亲热地搭住棠梨的肩膀，道：“说好我休息这天请你到我家吃酒的，早上出门前我已经跟小妹说了，让她多做点菜。”
　　棠梨差点被陈老三身上的汗臭味熏了一跟头，不着痕迹地挣脱出来，憋着气笑道：“多谢陈大哥，我在食肆里吃就行了，我也不擅饮酒，劳你费心了。”
　　“不要客气，顶多不劝你酒就是了，换个人我还不敢往家带呢。”陈老三拍拍她窄瘦的肩膀，没把她的拒绝当回事。
　　“陈老三，你不就是看阿梨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不用担心他起坏心么？”旁边的工人听到了，大声起哄，“阿梨，到了陈老三家，好好看看他家小妹长什么模样，回头给咱们形容形容。”
　　一提到女人，周围一圈单身汉都目光灼灼。

　　棠梨一脸认真地回望说话的人，拒绝道：“不行，便是看见了也不能告诉你们，未嫁的女孩名声何其重要，不能当作笑谈。”
　　众人哈哈大笑都不以为意，似他们这样的单身汉脚夫，最感兴趣的聊天话题除了女人也不剩下什么了。
　　陈老三看向棠梨的眼神更加真挚，他倒也不是看上棠梨想让她当妹夫，就是难得遇到一个不拿他妹妹打趣的小伙子，自然心生好感，加上对方力大无匹武艺超群却为人谦逊，这样的人谁不愿意结交？
　　陈老三再三邀请，见棠梨还是拒绝，只好作罢。
　　棠梨的本意只是想减少与人交际，好保守自己的秘密，不过陈老三却以为她是恪守礼节，反倒更增加了几分好感。

　　告别了陈老三，棠梨走进码头边的食肆，要了一碗馋了许久的羊肉馄饨。
　　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了没一会儿，跑堂的就把馄饨给端了上来。
　　食肆不比酒楼，来往的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羊肉馄饨皮厚肉少，但是做苦力不计较这个，他们只在乎便宜量大口味浓重。
　　棠梨向来就不挑食，一大碗热乎乎的馄饨下肚，撑得肚儿溜圆，闻见后厨飘来羊杂汤的香味，甚至还想再来一碗羊杂汤。
　　就在此时，一个汉子跌跌撞撞地跑进店来，睁着发红的眼睛在店内搜寻了一圈，看见棠梨后眼神陡然一亮，也不管会不会撞到桌子凳子，就这么横冲直撞地跑过来，抓着她的肩膀失魂落魄地喊道：“阿梨！我小妹她……她被人掳走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存稿了，要去画商图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