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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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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两人沿着湖畔的小径，穿过花海，回到石灰砖的小镇，路过东区的教堂。
低沉的小提琴声连绵传来。琴弦一直在低音区徘徊，低低的颤音震动心脏。
一首哀伤的曲子。这种压抑的哀伤并不浓烈却深刻，如同冷雨夜的水汽慢慢侵占四肢百汇。
明暗的光从镶嵌着彩色琉璃的天窗漏下，光线昏暗不明，看不清男人的脸。
陆小凤认得那微微变形，有些佝偻的脊背正是他的朋友王莘允。
王莘允看到陆小凤时尤带着几分不置信。他三两步走到陆小凤面前，用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笑道：“陆小凤？！你怎么来了？”
陆小凤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王伯父很担心你，他对当年的事感到很抱歉。”
王莘允的脸上闪过一道痛苦的神色，紧抿的双唇，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淡淡道：“该道歉的人是我，只可惜有资格说原谅的人已经不在了。”
陆小凤道：“我一直担心你会当和尚。”
王莘允诧异地看着陆小凤--这人怎么总能得出一些不靠谱的结论？
陆小凤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你不会当和尚的，也没有哪间庙愿意收你这样的和尚。”
王莘允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纠结了好一会儿，道：“你啊。。。”
这人有时候说话简直像大炮，总也学不会婉转。不过，这正是陆小凤的优点，他永远是那么真诚的人。
这些年，所有人默认方菲是他的禁忌，语言之间避之不及，陆小凤却是个例外。陆小凤知道方菲是他心里永远的痛，更是他生命里仅剩的甜。
王莘允轻声道：“我常在想，上天为什么那么吝啬，为什么不给我多一些时间。如果我可以早些认识她，甚至是和她一起长大，如果我可以陪着她一起变老。”
世上不存在如果。
那些年，她的喜怒哀乐都和他无关。而逝去的，必然不返。
王莘允的眼里是柔和：“这些年我才明白，其实上天已经很眷顾我，我是那么幸运，可以遇见她，成为她的朋友。”
陆小凤轻声道：“有时间回去看看他吧。”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子欲养而亲不在。
王莘允看着陆小凤，轻轻点头。
一直没说话的花满楼突然道：“王先生，你刚才拉的曲子很好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王莘允道：“啊，这是菲菲自己谱的曲子，没来得及完成。。。所以没有名字，这是一首《未完曲》。”
圆润的指尖敲击着黑白琴键。
陆小凤听出是《未完曲》的旋律：“怎么突然有兴致弹琴？”
花满楼沉吟道：“这首曲子有些单薄，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陆小凤道：“是什么？”
花满楼道：“这应该是一首二重奏的曲子。”
宁静舒缓的曲调从轻盈翩飞的指尖流趟，温和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甜蜜或忧愁，同样刻骨铭心，那是心都快融化了的感动。
陆小凤的音痴属性是远近驰名，通过ISO9000国际认证的。此刻他却痴了、醉了。
他没有醉在美妙的音律中，醉人的是弹琴人宁静温和的容颜。
曲调冷涩低吟，突然嘎然而止。。。好似一朵木棉，开到最美最盛时突然陨落。
陆小凤的心脏骤然紧缩。
《未完曲》，曲未完，人先亡。。。
突然脚边一动。陆小凤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皮球滚到脚边。
一个小小的身子探出门后，静默地看着陆小凤和花满楼。
女孩留着齐耳的短发，婴儿肥的脸上一双杏眼里有一丝怯懦，神色有一丝病态的苍白。
陆小凤拣起脚边的球，走到女孩身边，弯下腰展笑道：“小妹妹，这是你的球？”
女孩怯怯往后退开几步，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地看了陆小凤一会儿，突然转身跑开。
夕阳余辉斜斜，日暮中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起了争执。
老人灰白的头发被夕阳镀上一层淡淡的暖色，剪裁得体的西装，领口、袖口熨烫笔直，从领结到一颗小小的袖口，从头到脚全部光鲜整洁，只是脸上一道道深刻的皱纹无情地宣示着他已经苍老迟暮。
老人淡淡道：“表小姐请自重。”
表小姐挑高一边的眉毛，哼道：“自重！亏你还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舅舅都不在了，你凭什么占着方家房产和财产！”
老人道：“这是小姐生前立下的遗嘱，请您尊重小姐的遗愿。”
表小姐厉声道：“遗嘱！你还好意思提遗嘱！菲菲的遗嘱是让你用这笔照顾她的家人。你倒好，假公济私，把钱都花在自己和那个小怪胎身上了。”
老人皱眉道：“表小姐何必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表小姐的声音带着刻薄的尖锐：“孩子，我看她根本就是一个小怪胎，整天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人脸色一沉，道：“香儿不是。。。”
表小姐打断老人，道：“我看到了哦，那小怪物把一群蚂蚁一只一只摁死。”她凑近老人，继续道：“还有那只猫，你知道那只猫怎么溺死的？”
老人的脸色瞬间苍白。
表小姐带着轻蔑的颜色，道：“这些你都知道的吧，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哼，果然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孩子！”
老人不想再跟表小姐继续无谓的纠缠：“表小姐如果对于遗嘱的事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和律师谈。”
表小姐道：“你少装蒜，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菲菲怎么可能突然病死”，女人眼皮一抬，轻笑一声，慢悠悠道：“我已经请了私家侦探，只要找到证据，你就等在牢里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