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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黄雀在后---面圣 ...

  •   懿贵妃走后,我便上了去往西暖阁的步撵,云斐就在我身后静静跟随,前方带路的是皇上圣宠的太监安德海,就在这短短一段路程中,我闭目养神,竟小憩片刻,时间虽短,记忆却穿越千山万水,我与懿贵妃的点滴就这样肆意穿梭在我的梦境中,背叛,利用,联手,复合,一幕幕闪现,与她的相处让我疲惫心痛,短短的梦境已让我几次皱眉,好累,好想醒来,不愿再去想那撕心裂肺的过去。终于,我挣脱了梦魇,“娘娘,娘娘,娘娘”是云斐在耳畔轻唤,感谢你将我拉出苦海,无论梦境还是现实。我慢慢睁开眼睛,“娘娘,到了。”“丽妃娘娘,咱们到了。”是安德海那阴柔的声音。我舒缓着身子,走下步撵,走向西暖阁。
      走到门口,我停下了脚步,纤手轻抚鼻翼,回眸,云斐默契上前,我与她耳语几句后,她欠着身子退后,去做她该办的事。许久未见圣上,我还有些许紧张,我手倚门框,微微调整着呼吸,随即昂首挺胸向殿内缓缓走去,小安子已经前去报传,“皇上,丽妃娘娘到了。”小安子传后便有意识退下,我颔首步入阁内,行礼,“皇上万福。”
      独剩我俩,皇上半卧在榻上,缓缓伸出左手,伴着咳声说话很是吃力,“爱妃,快快请起。”我握住他的手,温柔没有不如说是软绵,他将我牵到塌边,我坐在他身边,看着许久未见的他,他面色枯黄,眼神涣散,还不时用手帕掩住咳嗽的口鼻,我有种不可名状的心情,我竟不经意啜泣一下,被他察觉,他皱眉问:“爱妃,所为何事啊?怎么还哭起来了?”手帕轻触鼻翼,故作无事说:“皇上,要保住龙体啊!”皇上听闻,微叹一声,可能在嘈杂的过去,不会被人察觉,但是如今殿内连针尖落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自是听到了他的叹息。
      “爱妃,身体有无痊愈啊?”我答:“托皇上的福,已近痊愈,不碍事的。”好久不见,气氛竟也如此尴尬,或许是提到了皇上的病情,皇上对自己的病情应该有知晓之明,定是伤感起来。“朕也许久未见荣安了?她好么?朕很是想念她啊。”我嘴角微微上扬,每次提到荣安,我总是甜在心头,自然面露笑容,“臣妾因病,也许久未见荣安了,臣妾已命云斐去接荣安来西暖阁,与皇上共享天伦。”到了命尽灯枯之时,皇上也犹如平凡百姓一样,挂念着自己年幼的儿女,我已经不敢再去看他那双眼,说不清的感觉。
      “爱妃,自来到热河,你我如病中鸳鸯,多日不见,你瘦了,人也憔悴了,人也不善言辞了。”“皇上,臣妾清减了,不只是因病魔作祟,也是为皇上病情忧心,臣妾不善言辞了,是因皇上病中,臣妾不能为皇上分忧而自责,多日不见,今日见面,臣妾难免伤感,让皇上看着不舒服,是臣妾的罪责。”此番话后我已眼泛泪花,皇上见状,同是伤感,未免皇上看后伤心,我用团扇遮住容颜。
      “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低眉颔首,脑海里是那年初初相见时的场景,也是团扇遮面,可是心境却早不相同,从前是遮羞,而今却是遮掩伤心。而且皇上这厢的管弦却从未间断,身边美人也是新人换旧人,我也曾有怨恨过,但是看着他现在那沉重的身体,病中的憔悴,也就轻易得宽恕。
      “爱妃,朕在病中,闲来无事,想了很多事情,想到那年你初入宫时的场景,犹如出水芙蓉般纯洁宁静,朕又想到畅音阁,初见你时的样子,你在舞台中央诵读着牡丹亭的唱词,倩影独怜,仿佛在这纷扰人世间只得你一人,那种投入,动情,让朕好想回去,但朕却又不想以皇上的身份回去,就让朕做个平庸的凡人,好让朕有机会欣赏完整部的游园惊梦,不再被那批不完的奏折束缚,可惜,路已经走到尽头了,现在朕只希望将来投胎不做孤家寡人的帝王家。”我深情注视着他细心听他说完番话,心酸涌上心头。
      “其实,臣妾在梦中也曾无数次的回去过,那时皇上还是翩翩少年郎,有着超脱同龄人的成熟稳重,臣妾倾心相许,或许臣妾的父母不同意你我的结合,抑或是皇上的高堂看不起臣妾的卑微,又或是臣妾深爱皇上却不得不为皇上将来而离开默默祝福,好多个也许,但梦终须醒,每次梦醒时分就独留臣妾一人悲怆,臣妾也是多么希望能够嫁入平常百姓家,享受平凡而庸俗的幸福。”我回头与皇上相视一笑,他也笑了,多年夫妻,君臣,此刻的情境却是如此融洽,如同曾经的梦境,他没有了皇上的威严,我也没了对他的敬畏,就这样促膝长谈,谈的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还有孩子。
      轻轻的,我听见了荣安的笑声,她又在与载淳打闹着,追打着,欺负着安静稳重的载淳,“哎呦,公主您小心伤着皇子。”是安德海的声音,荣安的笑声还是不停,此起彼伏,听着一点都不像个小姑娘,“哎呦,祖宗,这个使唤不得,小心啊,大阿哥,您快跑啊,小心公主伤着您···”这个小祖宗可真够闹腾的,我和她皇阿玛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她吸引去了,我汗颜,“皇上,臣妾前去看看,这个荣安调皮起来没人能降得住她,还得臣妾来。”“去吧。” 我大步步出殿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荣安手持根短棍,试图打到在水缸上沿边而站立的载淳,“荣安,不得放肆,安公公,快把皇子抱下来,小心掉进缸里。”荣安听见我的呼喝,不再嚷叫,扔下木棍,拉上载淳到我面前请安,“荣安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丽娘娘吉祥。”荣安与载淳一动一静,载淳文静少语,荣安活泼好动,但却是极亲密的一双姐弟,好玩伴,荣安淘气过后又爱拉上安静的载淳当她的挡箭牌,她小小年纪似乎已经意识到,载淳的身份足以保护她,让人无可奈何,我犀利眼神看着荣安,想告诉她,她定会因自己的调皮受罚。
      “荣安,你怎么这么大胆,你皇阿玛在病中需要休息,你却在殿外大声喧哗,追逐打闹!”我严词相加,荣安缩着肩膀,假装着害怕靠向载淳,“丽娘娘,是儿臣许久未见皇姐,情不自禁,扰了皇阿玛的清静,是儿臣的错,还请丽娘娘放过皇姐。”载淳一向胆小不善言辞,可是却可以为了保护皇姐,而出言相护,并言辞清晰条理分明,我看着载淳的清澈的眼神,俯身,“载淳,你皇姐是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就像载淳一样听话乖乖。”荣安在一旁撅着小嘴,“有错就要罚,不能存有侥幸,也不能因为载淳维护而免于受罚,你说丽娘娘要怎么惩罚你放肆的皇姐呢?”载淳无奈得看着荣安,他很明显得不知如何抉择,我知道他不想让荣安受罚,如今我又让他来处罚荣安,载淳低下了头,陷入两难。
      “就罚荣安,侍候皇阿玛,载淳也要一并受罚。”是皇上的声音,他拖着病中孱弱的身子在太监的搀扶下步出殿外,我抿嘴一颦,笑荣安和载淳两个小人儿看到皇阿玛为她们解围的惊喜,充满希望,将我的心都融化了,我起身,上前帮忙搀扶皇上,我刚要张口,我只是相劝皇上外边风大还是先回殿内再说,谁知这个细节不知被谁察觉到了,两个小鬼赶忙跪地谢恩,我摇头笑着,这时安德海已经将皇上的龙榻搬到殿外广场阳光充裕的地方,然后安顿皇上在榻上休息,我回头看着荣安和载淳,戏指他们:“小鬼头。”然后前去照顾皇上,我走着,心想这两个小鬼定是在鬼笑分享着喜悦,我回首,正撞到他们四目相对嘻嘻笑着,我嘴角上扬,满是喜爱。
      安德海照顾皇上面面俱到,摆上青花瓷台,摆着精致的茶水点心,更奉上皇上必爱的诗词,还为我们母子三人细心添上青花瓷墩儿,还不等我走到皇上面前,荣安已经牵着载淳跑到皇上面前为皇上又是捶背,又是捶腿,大献殷勤,我看后戏谑一笑。
      “皇阿玛,孩儿好好服侍你,”荣安精灵的说,载淳还是不甚爱说话,我淡淡坐在皇上旁边,“别在这儿侯着了,去玩吧,俩小人儿能怎么侍候啊,”荣安忽然就像鬼精灵瞪大了眼睛,做着鬼脸,笑着看着载淳,然后像脱缰野马一样拉上载淳飞奔出去。
      安德海看着笑说:“皇子平时沉稳如玉,一遇着公主就成了小疯子。”我笑答安德海:“荣安就是个小疯子,没有公主的范儿,本宫都很是烦恼。”话题似乎引起了皇上的兴趣,他放下书,看着追跑打闹的荣安与载淳,“载淳平时读书太过压抑,朕都很少见他如此欢乐,荣安就是朕的开心果啊,她总能将快乐感染到身边的人。”“只怕皇上这样宠着她,将来臣妾也会难于管教。”皇上眼珠一转,却道出:“朕想为荣安指一门婚事,爱妃意下如何?”我惊愕。我从未想过皇上要为荣安指婚,荣安才六岁啊,虽然知道总有这么一天,但是这样突然总是让我猝不及防,我怔住,“爱妃,你?朕已属意额驸辉塞之子瑞煜。”我疑问:“皇上何解如此之早为荣安指婚?”皇上娓娓道来:“一来,朕想在有生之年为荣安指一门朕属意的婚事,二来,荣安是朕唯一的女儿,大清的长公主,父母爱其子必为之计深远,朕相信这世上没有人能像朕这样爱惜荣安,三来,荣安若知道朕为她指婚,性子都可能会安定一点儿。”
      听了皇上的阐述,他对荣安是真心的疼惜,我闭目,他可以背叛我我也可以原谅他,他可以冷落我我也可以忍受他,他可以无视我~~欺瞒我~责骂我~~伤害我,但是他对荣安,足以让我为之感动,我得不到的荣宠,荣安却一心一意的享用着,这种好是不是为了赎罪。我有些悲伤,有些悲凉,“还有,朕希望,能够弥补你~~~”我听后鼻子一酸瞬间泪水奔涌,我将脸侧过去,我难以面对他这样的神情,我哭了,哭的不明所以,这一瞬,我的委屈,终于可以不再被尘封,就这样化作泪水,奔涌,如潮,我恨啊,你若早能明白我的好,没有出口伤人,你若能早明白我的心,不是夜夜笙歌,你若能早早明白我的委屈,而不是避之不提,对我双重伤害,我也不会哭的这么伤心,呜~呜~~呜~~~太迟了,一切太迟了,不是我不想原谅他,只是伤口太多,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要再利用我的同情,不要再让你的薄命控制我理性的思绪,很多伤害,不是可以说好就好,说忘就忘,即使是如今,我们谈笑风生,我也要时刻提醒自己忘记,我早已不敢为你动情,给你的爱情有刺,总是刺伤我自己,遍体鳞伤,你的薄情,我已数次领教,它的杀伤力总能伤及无辜,害得我观望四周举目无人,若不是云斐多年的陪伴,那种孤独寂寞冷清与你的美人环绕已是对比,你的寡义,让我不得不去扮演一个杀人如麻的辣手妇人,听听这宫中四处的流言,那都是伤口结的伤疤,即使我身上的疤痕已减褪去,但是这些都仍在···
      皇上汗颜,荣安与载淳听到了我的哭声,好奇得过来追问,“额娘您怎么哭了?”荣安扒着我遮掩的团扇,我四处躲闪着,载淳贴心的抚着我的背,为我顺着气,我感动。“没事,额娘,只是许久未见你们,看着你们快乐健康的玩耍,一时间情难自已,这是幸福满足的泪水。”“荣安,载淳,来~~到皇阿玛这里来,皇阿玛给你们剥橙,”然后将橙递给安德海。荣安与载淳乖巧得去到他们皇阿玛那边,时不时回头张望我的情况,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断提醒自己,孩子们面前,不要哭,但是这样被儿女环绕,我又太幸福,我看着在那边同小任子小祥子候着的云斐,勉强得笑着,云斐一直看着我,我知道,这么多年的心酸,她明白,我见她点头坚定的眼神,淡淡的笑容,我也报以点头坚强微笑。我团扇遮面拭着泪水,瞥见,荣安与载淳吃着橙却直直盯着我,眼睛忽闪忽闪,年幼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不懂额娘的委屈,不知她皇阿玛的种种,我怕他们的追问,我多么希望在他们心里,皇阿玛是多么英武神明,值得万人敬仰,即使事实不是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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