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周角》彤儿

2、Par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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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人钟爱着一朵独一无二，盛开在浩瀚星海里的花儿，那么，当他抬头仰望繁星时，便会心满意足。他会告诉自己：“我心爱的花儿在那里，在那颗遥远的星星上。”可是，如果羊把花儿吃掉了，那么，对他来说，所有的星光将会在刹那间暗淡无光。——《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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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晃着晃着，我就晃成了高三党，原本我以为我的高三也会就那样被我晃一晃晃完，但我后来发现，我从高三开始，人生突然变得越来越有爆点，就像是老天爷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个我的存在一般。

　　比如刚开学没多久，音乐老师突然把我从某节自修课上叫了出去，让我这个常年当隐形人的有点儿受宠若惊。

　　音乐老师很直逼主题：“你钢琴几级来着？”

　　我回她：“十级。”

　　小时候学钢琴觉得级数就是一切，把考级当终身的追求，有级数就牛叉，可考到现在业余十级拿到了，英皇八级也拿到了，突然觉得没意思了，级数不过是一种迷惑人的玩意儿，自己喜不喜欢才是真正重要。

　　但其实级数又确实挺重要的，比如说这会儿音乐老师问我我几级，就算我弹得再好，可是如果我只回句“我四级”，那很明显的会被鄙视嘛。

　　“行，你跟我过来下。”

　　我知道这是往音乐教室的方向走，走到半路我还是忍不住了，我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而易举不明不白的就让别人把自己给带走不是，万一被卖了咋办呢，于是我小跑两步赶到老师旁边，开口问她：“杨老师，这是要干嘛啊？”

　　杨老师斜着瞅了我一眼，争取用她的面无表情来掩盖怎么盖也盖不住的慌张，她开口答道：“省里有个比赛，咱们学校得出人去参加，学校打算出个四手连弹的节目，现在在选人。”

　　我就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了，按理说现在已经是高三，学校再没人性也不该挑个高三学生去参加个区区的钢琴比赛啊，况且如此一间私立学校里会弹钢琴的那真是海了去了，无论如何都不会缺我一个才是啊。

　　我跟着杨老师走进音乐教室，说是选人，里面却一位学生都没有，副校长校长还有好几个办公室主任倒是站了好几位，我立马意识到气氛有点儿不对头，然后端端正正的说了声“老师们好”就安静的站在了一边。

　　杨老师拍了拍我的肩，示意她我坐到钢琴凳上去：“随便弹一首吧，好好弹啊。”

　　我掀开钢琴盖，双手放到黑白键上，随便弹了几下试了试音，深呼吸一口气，被如此多的大小领导们盯着看，说一点儿都不紧张那绝对是假的，我想了想，杨老师不是说要好好弹的吗？好吧，那就好好弹吧，于是我拿过曲谱书，直接翻到最后一曲，巴赫的《C小调前奏曲与赋格》，业余十级水准，我把书摊开放好，手指归位，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我却突然的有点儿不乐意了，干嘛要为了别人而弹呢？那一瞬间，我做了个二逼的决定，于是我合上书，闭上眼再次深呼吸，音随指出，久石让的《天空之城》，琴声委婉，声声悠扬，没有那么多了不起的指法，但好在我弹的投入，音乐便也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后来我明白钢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具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就像我们都爱音乐，却从来没真正搞懂过它一样，也许每个人心中对于音乐都有一个不一样的答案，而钢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是今后的职业，不是用来换钱换奖牌的工具，钢琴于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用心时的感动罢了。

　　我一曲弹完再回过头去，差点儿没把自己的魂儿给吓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黎斯屹居然也站在了音乐教室里。

　　我看起来很淡定，但我内心在沸腾！！！！

　　琴音落后一时间里都没人开口说话，办公室主任和副校长大眼瞪小眼儿，校长不发话，实在是没人敢出声，我当时挺无奈的，又有点尴尬，尤其是黎斯屹还跟那儿看着我，就那种虽然你没看他，但你就是清楚知道他在看着你的感觉，我当时就觉得我从脑袋到脚底都火辣辣了，我强装镇定得从凳子上站起来，小声清了清嗓子以缓解气氛。

　　校长总算反应过来，缓慢的开口道：“咳，那什么，那个谁，要不你先回教室，别影响了你上课。”

　　我明白校长这句话是对我说呢，我突然很后悔很后悔，十分后悔！难道四手联弹的另外一个候选人是黎斯屹么？早知道是他我就弹巴赫的十级曲好了，干嘛耍清高啊，耍了人家也不一定懂啊，我就炫炫技耍耍指法不完了嘛！瞬间我就觉得我肠子给悔青了……

　　我沉下头小声的“哦”了一声，抬步往教室外面走。

　　可当我与黎斯屹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却突然的拽！住！了！我！的！胳膊！小声在我耳边说了句“你等下”！！！！然后他就对大小领导启了口，他说：“校长，要不然我直接和她合弹一首曲子试试吧。”

　　我当时绝对是愣在了原地的，楞，懂吗？就浑身无法动弹那种，我意识到大小领导们也愣了，面面相觑了几秒钟，校长把他左半边仅剩的几根毛发拨到右半边去，然后点了点头：“行，那你俩弹一首吧。”

　　黎斯屹继续拽着我胳膊，直接把我按到了凳子上，他自己则坐到另外一边，一边翻曲谱书一边小声在我耳边出声问我：“卡农弹过吗？”

　　当时我脑子还处在半瘫痪状态，他离我那么近，翻书时手臂轻轻蹭到了我的手臂，他身上还有淡淡的好闻的味道，像青草一样清新，我必然是红了，从头红到脚的那种红。我傻了吧唧地点了点头，回答他：“嗯，弹过。”

　　四手联弹最考验的便是两人合作间对音乐的理解能力与表达能力，然后就是与对方的融合度，可这毕竟是第一次合作，我甚至连黎斯屹会弹钢琴都不知道，这合作，可不容易啊。

　　卡农。

　　我努力在脑海中唤起关于卡农的一切——卡农是一种纯以模仿手法构成的复调音乐形式，其最先出现的声部称为起句或主句，随后进入的各声部称为应句或答句，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逐着另一声部，直到最后，最后的一个小结、最后的一个和弦，它们会融合在一起，永不分离。缠绵极至的音乐，就像两个人生死追随。

　　黎斯屹弹左手，我弹右手，开始前，两人竟心灵反映般的同时将目光望向了对方，黎斯屹的眼仍旧漆黑，仍旧深邃，仍旧闪闪发亮，最重要的是，我在那里面看见了肯定。

　　如果能用钢琴表次白，我心想，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用自己的语言，用一唱一和一追一随的卡农，表白吧。

　　我对黎斯屹轻轻点了点头，于是，第一个音便悄悄迸出，四只手在键盘上飞舞，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如已编排过了十遍，一百遍，一千遍一般，整首曲子浑然天成，我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淡淡的微笑，我突然脚得，就这样用自己的双手用音乐特有的语言尽情的诉说着自己想说的话，真是舒爽啊。我偷偷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就坐在我身边离我无比近的人，精致的侧脸，专注的神情。黎斯屹明显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来望着我的眼对我也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我娇羞了，赶紧扭过头去不让他看见我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脸，于是音乐便在两个嘴角挂笑的人儿手下，悠扬而止，音符犹存。

　　毫无争议的，校长当即拍板，定了，就这俩了。

　　其实我弹的那首《天空之城》的难易度完全可以和《卡农》叫板儿，但有时候许多事情就是那么的神，一个人弹时弹出来的气场就是和两个人一起弹时完全不一样，我一个人跟那儿弹得再动人再唯美，但始终缺点儿气场上的东西，但两个人弹呢，却活脱脱的弹出了一部年度史诗一百三十集爱情连续剧力作，说实话我自己都汗自己那时候爆发出的小宇宙。

　　后来我回教室把这事儿告诉许芽后，许芽整个人激动的都蹦起来了，结果椅子一不小心被她翻倒，咣一声就砸到了后面某仁兄脚上了，许芽完全没在意，一个人跟那儿嚎：“为毛找你啊？为毛啊？”

　　我把凳子扶起来，把许芽按到椅子上去，回答她：“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来找你了啊。”

　　许芽抚了抚胸，缓了半天终于平复过来，开始跟我一起分析缘由。

　　比赛是省上举行的，而且规模据说已经很上档次了，原本是打算派个单人独奏去参加比赛的，只是不知道为毛单人独奏就变成了四手联弹，甚至连原本要去参加独奏的那个同学都被咔嚓掉了，后来据许芽的打听和杨老师的透露，实际上是因为这个比赛是不简单滴，名次事关重大，也就是说，这个第一必须得拿到手，铁板钉钉，而之前那个弹独奏的同学，就是因为水平不过关才被换下来的。

　　关键是我就从来没想到过，这一换，居然就换成了我和黎斯屹俩人。

　　离比赛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而已，开始练习前校长把我跟黎斯屹俩人叫到办公室去语重心长的教导一番，我瞬间有种被委以重任的错觉，着实是被施了不少压，走之前校长还亲自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绕到我俩身边，拍了拍黎斯屹的肩，施压的同时还不忘带一笔学习的事儿：“小黎啊，郁同学的学习就交给你了，你俩不仅要给咱捧个比赛奖杯回来，争取把今年的文理状元也拿下啊。”

　　当时我就默默地无语了，还文理状元嘞，我距离一本线都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需要攀爬前进呢还文科状元，咱真心不用这样子啊……

　　最后选定的曲目是皮亚佐拉的《自由探戈》，整首曲子的水平吧，还真不低。

　　就这样，校长准了我俩可以不用上早晚自习，于是每天早上的一个小时早读，中午两个小时的午休，和晚自习再加上放学后的两个小时，我俩都要朝夕相处，音乐老师偶尔来指导指导，更多时候硕大的音乐教室里就只有我们两个而已，那种感觉，你懂吗？

　　我当时一定是傲娇了的，我用我很一般般的数学做了个很有难度的三次加法，1+2+2=5，也就是说，每天起码五个小时，五个小时单独在一起啊！我敢保证这绝对比我一年见他的时间总和还久，真的！

　　许芽同学也挺激动的，用她的说法就是：“哎老阳老阳老阳你行啊你！老阳你知道的咱学校女生能跟黎斯屹单独相处一分钟就不行了，更别提你全天跟他亲密接触了！”

　　我提醒她：“不是全天，而且也没亲密。”

　　但很明显她完全没注意听我在说什么：“哎哟老阳啊，你你你，你加油啊，你懂的，这么一个大神，你一定得和多加交流，争取吸点儿他的神气过来你懂吗？说不定瞬间你就不慢半拍的你懂吗？跟大神搞好关系和跟一般人搞好关系那是不一样的，那是，那是，那是，你知道的吧，总之，你懂的！”

　　其实我没怎么懂，但我嘴上还是应了下来，答应争取今后多说点儿话，跟今后要去D大报道的大神级人物把关系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