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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art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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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th is a short-term dream, when you wake up, it has already disappeared without a trace.青春是一个短暂的美梦,当你醒来时,它早已消失无踪。——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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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给我找了间大学附属的私立学校,就是那种有钱有脑子你就是大爷的学校,我看了我旁边眼球外凸看起来特别像鱼眼的班主任一眼,心里盘算着到底要怎么自我介绍才好,原本我觉得我应该表现的很热情很兴奋很愉悦,可现实是当班主任真叫我开口讲话时,我清楚感觉到自己噎了一下,然后我就听见自己用很平静的声音说:“我叫郁沐阳……嗯。”很明显大家都在等待我的下一句,但我的介绍确实就这么结束了,后来不知道是谁拍了下掌,再后来就是稀稀簌簌的一小阵掌声,我觉得他们当时一定很囧,其实我也很囧,真的。
小学二年级时,我被爸妈带到了中国地图上另一端的一座南方城市去,那时候我没概念,就脚得我要从地图的中间去下面了,挺好玩挺新奇。后来我爸他在那儿创业,再后来公司逐渐走上正轨,于是高一的某个初夏的傍晚,我记得那天有风,挺凉爽的,我爸他十分罕见的回家吃了顿晚饭,吃饭时忽然就开了口,他说:“阳阳啊,爸爸准备回家乡那边的城市开发市场了,我们今年夏天就搬回去,高二开始你在那边上学,好不好?”
我爸这话说得太自然了,就像是在问我今儿早上吃了几个包子一样的自然,搞得我一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我看了眼我妈,她低着头吃饭,连我鸟都没鸟,就像她只是听见我爸问我中午吃了几碗米饭一般。但我知道“好不好”其实并不代表真的就想问问我好,还是不好,而是在明确的告诉我,这个事情不得不好,必须得好。
我低着头,过长的刘海从耳后划到面前来,遮住了我的视线,然后我说:“好。”
好。
于是,我飞了很长很长的里程,吃了很难吃很难吃的飞机餐,还睡了很久很久,终于在一个太阳很晴朗很晴朗的日子回到了西安市。快降落时,空姐微笑着缓步向我走来,对我说:“小姐你好,飞机马上要降落了,麻烦请把遮光板掀起来好吗?”我盯着她盘的一丝不乱的头发和精致又干净的妆容,差点出神,点了点头,掀起遮光板,西安的阳光和常年潮湿的南方城市大相径庭,饱满又温暖,却又猛的刺痛了我的双眼。九年后我从中国地图的下面回到了中间,心情,挺淡定的,挺茫然的,挺不知道说什么的。
好。
也许,从这声好开始,许多事便注定要发生,后来,我渐渐开始明白,红颜易老,刹那芳华,回过头去看十一年的沧海一粟,发现那些无奈那些苍老,竟也如此微不足道却又重如千斤。
班主任让我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墙壁被阳光照得发烫,我目光漫无目的地扫向窗外,外面不知名的树木仍旧郁郁葱葱,茂密的叶子绿得发黑,有个男生刚好从窗边路过,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牛仔裤,手中拿了几个本子,微风吹来时他的衣摆轻微摇曳,我像白痴一样的笑了笑,那背影,真特么的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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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放假前的最后一个上学日,前一天晚上我还激动地不想睡觉,真到那天了却十分平静地等待着下课铃的到来。早晨教导主任说国庆期间学校要内部整修,让把所有私人物品都拿回家,我瞬间觉得天边打了声电,哦不对,是闪了道雷,它穿过我脑门的正中央,直击了我幼小而又脆弱的心灵,因为一,学校今天补发了我校服,二,还补发了一坨厚得我无法理解的参考书,三,今儿确实下雨,对,我刚好没带伞。我望着桌上满满当当的一堆东西,脑海中万只草泥马在呼啸奔腾。
班主任一声“放学”,教室里的人几乎以光速消失不见,许芽轻巧地背上她的时装背包,一步三跳的蹦到了我面前,她望着试图把东西全塞进中午上食堂要的那个巨大的垃圾袋里的我,开了口:“老阳,你还好吧?我爸今天派车来接我了,要不顺便把你捎回去吧?”
许芽,是我来到这个学校这个班第一个主动跟我搭话的人,虽然并不完全是出于这个原因,但我俩似乎不知不觉地就走得很近了,她就是那种典型的富家小姐型的女生,长得很美,穿着时尚,善于交际,成绩不错,并且伴有傲娇这一特质,但我和能和她走得近并不代表我本身也很傲娇,起码我不这么脚得,而是因为我俩确实气场比较合,真的。
她问我,我当时就想,我当然不好了,我这样子像是很好的样子嘛!?我抬起头看着她,我清楚地感受到我的眼神是三秒钟后才开始聚焦的,我想我应该是被雷劈的,但我一开口就二了,我说:“不用不用,我家那么近的,跑两步就到了,咱俩又不是一个方向的,太不方便了。”
许芽看着试图把校服也塞进去的我,勉强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放假愉快,过两天出去玩的事儿别忘了啊。”
我瞬间就玻璃心碎满地了,她居然就这么欣然地接受了我客套的拒绝咩?我很囧,但我还是抬头冲她笑了笑,然后还努力腾出一只手挥了挥:“好,拜拜。”
我那只手,挥得,很无力……
说了许芽,我又是个什么人呢?一句话总结,我就是那个你永远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的人,就是长得一般,天天穿灰色,交际圈小得不可理喻,成绩也中游的那种存在。我不是那种走五步摔三跤的可爱路线,也不是许芽那种的靓丽路线,我走的是无任何亮点的路子,学校里的什么绯闻啊红人榜啊校花校草啊永远跟我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要说我唯一的优点,就是我看起来永远很淡定,天生的那种,说好听点是天然呆,说难听点儿那就跟个二愣子似的,人家永远觉得我比状况慢半拍,觉得我长久处在神游状态,但说实话,我还是比较愿意自诩我自己是淡定姐。
当全校都没剩下几个鬼影时,我总算是痛苦地拎起那一大包垃圾袋步履沉重的开始往校门外走去,一种胸闷感深深地弥漫我全身,虽然我知道胸闷感弥漫全身很不符合逻辑,但我就是全身都胸闷,我嚎了一声,把垃圾袋一把甩到肩膀上去,我瞬间就觉得我脆弱的脊背差点被那一袋书敲断掉,但我挺了挺胸,坚强的迈开步伐雄赳赳地向家的方向迈去,真的,我很雄赳赳。
细雨不断地刮过我的面颊,在我第N次停下来休整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多出来一个人,那人还把他手中三分之二的伞打到了我头顶,反正我当时确实挺惊恐的,所以我一个不小心就被雨水和口水的混合物给噎到了,咳了两声,转过头去,那男生站在雨雾中,与我对视。
他没有笑,甚至还轻微地皱着眉,冷冷的神情,高挺的鼻子,轻抿着的嘴唇,身高162的我站在他身边低了一个头还多,他穿着件黑色T恤,灰色外套,和黑色裤子,略显清瘦却充满了这个岁数的男生身上特有的青春气息,简单,干净。他的眼珠黑的像墨,深邃得我心徒地一抖,那种深邃,是看不见底却又反着亮光一般的感觉,亮晶晶的,亮晶晶的。
那年,我十六岁,当时我心中就一个念头:我栽了。
“用我帮你拿吗?”那男生开口问我,声音特别好听。
我保证我当时的样子绝对很像痴呆,因为我竟然很傻兮兮地“啊?”了一声,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的那一大包东西,把一点点下滑的垃圾袋又往上拽了点儿,冲他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拿就行。”我看起来很淡定吧?其实我内心在沸腾。
男生仍旧轻微地皱着眉,安静了几秒钟后他重新开了口:“那一起拿吧,看起来挺重的。”然后就主动伸手把垃圾袋接了过去,我只好拽着袋子的另一边,像他说的那样,跟他一起拿。
低头看着马路,又抿了抿唇,其实我特别想跟他搭几句话,但我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最终我俩就这么一路无语的走到了我家小区门口,我看起来很淡定吧?其实我内心在沸腾。
我说:“我到了,你家也是这个方向吗?”
男生皱着的眉舒展了些,他回答我:“是,还要再往前走点儿,用我送你进去吗?”
我低着头“哦”了一声,然后我又发现我似乎该回答他问题,于是我赶紧补充道:“不用不用,今儿多谢你了。”
男生点点头:“好,那我先走了。”
我:“嗯,再见。”
“再见。”
我痴痴地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微风吹起了他的衣角,黑色的碎发随风飘逸,看起来美好的一塌糊涂,而且还那么,那么,那么……眼熟!?我突然想起来,这个背影与我第一天来这个学校时透过窗户看见的背影简直像神了,我提高音调冲已经走出好远的那个男生喊:“对了,我叫郁沐阳,XX附中高二一班的,你呢?”
男生闻声回过头来,稍微提高些声调回答我:“黎斯屹。高二四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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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学校食堂里,许芽在我对面捏着手里的勺子漫不经心的往嘴里送着炒饭:“对了老阳,我跟那谁分了。”
我习惯性的“啊”了一声,然后又“啊”了一声,一个是一声,一个是二声,又分了:“哎,许芽同志,我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看我来这学校一年都还不到,你这都第三个了,要不要这样啊?”
日子很平淡,学校每天都在举行大大小小的考试摸底跟比赛,许芽在万分紧张的升学压力下谈了一个个又分了一个个,我会很偶尔的会在学校的操场、教学楼、或上下学的路上偶遇黎斯屹,我对他笑,他便点头回应。
我冲着食堂门口的方向坐着,一眼就瞅见黎斯屹稍微低头伴着中午耀眼的娇阳进了食堂,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我抿了抿嘴,努力让心中的窃喜和甜蜜不会因为偷笑而被泄漏,我俩的目光看似偶然的在空中相触,我对他摆出一个淡定又礼貌的笑容,黎斯屹微微点头,便坐到了角落的座位上和等在那里的同学开始交谈些什么。我想我看起来一定很淡定。
许芽冲着我的目光回头望了一眼,突然变得目光如炬,这着实吓了我不小一跳,要知道她只有在看见了某个大牌又出了她很喜欢的某款包时才会这样,她问我:“你认识他?”
我“啊”了一声,缓了缓才开口回答她:“嗯……不算认识吧,点头之交而已。”
许芽不依不饶,揪根问底:“怎么认识的?”
“真的不算认识,就是在老师办公室碰见过而已。”
许芽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顿了顿,漫不经心的开了口:“黎斯屹是出了名的心无杂念一心学习的类型,人家目标可是D大,通常凡尘俗世的事情都入不了人家法眼,咱学校不知道多少个脑子让驴踹了跑上去表白又被打击的,老阳,你小心啊,千万别栽进去了。”
我搡了许芽一下,岔开话题:“快吃吧你,慢的要死。”
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只要是关于黎斯屹的动态我就一个都没放过过,他可是学校里的名人啊,常年霸占年级前三名,各种大神,学校门口贴的那个荣誉榜都快成了他的个人荣誉榜了,我向来对帅哥美女这批物种没什么概念,所以我不知道是因为真的黎斯屹长得就很帅呢,还是因为他额头上的光环实在太耀眼显得他很帅,总之我们学校下到初一上到高三都有过他的追求者,但是他呢,大家都懂的,他就总是那么微微皱着眉,然后婉拒人家。
听了许芽那话我心里跟刀绞似的,我都不知道为啥我会这样觉得,我知道我自己早栽进去了,但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跟黎斯屹扯上一分半毛钱的关系,更别说去找他表白了,但我听了许芽这话还是觉得堵得慌,那感觉,那感觉,那感觉就像是听见了他不喜欢女人一样的。
所以我突然很庆幸自己在和黎斯屹如何相识的这个问题上骗了许芽,不是不信任他,而是觉得就让我继续低调下去好了,如何相识的这件事情就让它成为个美好的念想就行了。
我偷偷叹了口气,就让我偷偷地,偷偷地偷偷地喜欢他就好,真的,这样就够了。
黎斯屹。黎明的黎,斯文的斯,屹立的屹。
黎斯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