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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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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继承了君默啸的记忆,但身体原主人的思维活动在死亡的同一时间停止,糅合之后,是现代杀手的思维指挥着古代帝王的身体。苏杰从来不是拖沓不定瞻前顾后之人,捋顺了自己想知道的,那么传承下来的东西,只是让他想做的事半功倍而已。
结合作为苏杰的“前世”的记忆推算,虽然有些不习惯,还是尽快适应了古代的计时方式。卯时过半,也就是早上六点,上朝时间是七点十五,以君默啸的速度,寝殿寰宇殿到正殿晟德殿,便是闲庭信步,也用不了一刻钟,所以他以为,一个小时的时间,穿衣,用完简单一顿的早饭,绰绰有余。
实际情况却是,清粥小菜用了不到一刻钟细嚼慢咽,为了以防这身子卧床数日引发低血糖,而准备的一小盅蜜糖水,刚刚饮下,门外等候的近侍便上前请示,时辰不早,该起驾了。
里衣中衣外袍玉带锦靴套利索,就用去了两刻钟,束发戴冠又是一阵折腾,若不是为了将大病初愈做得逼真些,刻意嘱咐宫女“手下留情”,一刻钟显然不够用。记得苏杰赶场的时候,从起身下床开始计时到出门时候看看表,洗漱、早餐、西装三件套、外带打领结摸发蜡,绝对控制在半小时之内。真不晓得这皇帝每日里耗费在脸面上的时间有多少。
“走吧”。起身,缓缓吐出胸间一口浊气,唤来近侍起驾晟德殿。自此没有苏杰,只有君主君默啸。
近侍车离上前,弓腰请示,带路。
大晟皇宫没有太监,所谓近侍,不比君默啸四大影卫逊色。只不过玄武等人主暗处,抛头露面少有。需要人前露面,也都是换了面貌和身份。
抬脚迈出寰宇殿的大门,君默啸顿住脚步,静默向东,负手而立,眼线拉长,眯起一双星目。
晨起初升的旭日奔放却柔和,和煦的晨光绕过画龙雕凤的飞檐,打在廊下负手而立的君王身上。一身染了朝霞的明黄龙袍,逆光处看去,让人睁不开眼。深呼吸,仲春时节挂着露珠儿的草木味道,携带让人心旷神怡的气息沁入心脾。
既然……阁下口口声声你我机缘匪浅,就让我寄了阁下的身子,代你坐稳那张摇摇欲坠的龙椅。
举步,继续前行。
待得明黄衣角乍现晟德殿,嗡嗡之声骤停。
敛目,掩了眸中异样神色,收起一路上斜斜挑起的一侧唇角,君默啸从容上前,于龙椅之上端坐。车离随后一步,侍立君主身侧。
玉阶之下,神色各异,端坐君王,神色玩味。
趁着诸位臣工愣神之际,君默啸一一扫视分立两行的大臣,与脑海调出的资料一一核对。大殿之内,一时无声。
“怎么,诸位爱卿,似乎……对于朕的出现,颇为惊讶。”皇上率先开口,嗓音夹杂刻意做出来的病态,低沉沙哑。
众人惶恐跪伏,异口齐声。“臣等不敢。”紧接着,一拜,再开口,“天佑大晟,恭喜吾皇龙体圣安。”
他们自然是惊讶,自从上上次早朝震怒后,第二天便传来连皇上抱恙的消息,连日来轮番打探,得到的消息都是毫无起色。直到昨天还是昏迷不醒,今日前来上朝,不过因没有得到朝会取消的通知罢了,原以为到了时辰不见人,便由宰辅宣布散了便是,不成想……垂首众人不觉偷偷瞄向上位者,虽然依旧透着病态,可这好的也够,突然的。
“都平身吧。”君默啸免了众人的礼,目光随意扫过大殿,在右首静放的两把座椅上一顿,旋即收回。还真是,碍眼得紧。
“前儿朕听闻酉城失守,一时心绪难平失了态度,让诸位爱卿担心了。”
皇帝话音,左则臣工出列一人,手持玉笏,欠身一礼,开口。“皇上心系江山社稷,忧心国家大事,实乃臣等楷模。”
言官甄醇,心无半点墨,全凭一张嘴,别人做言官,数利弊进箴言,到了他这儿,就是个有事没事言语两句废话的拍几下马匹的官儿。
没了?静等下文的君默啸,并未如愿见识甄大人滔滔口水。虽起了逗弄之心,却深知此时不是时候。
“甄爱卿言重。”一言带过言官溜须之言,君默啸并不打算太过迂回。他的时间真的不多,当下便直入主题。“朕抱病数日,不知朝中可有大事发生。”旱灾蝗灾城池沦陷宫妃小产,他可是记得清楚,匆匆”病倒“之前,一件都没解决呢。
“启禀圣上,今春少雨,江南旱情已蔓延至四省十七州县,目前依旧有加重趋势。”出声的是曲正,工部尚书,德妃之父。“且长时间干旱引发蝗灾,所到之处……已经是颗粒无收。”
这曲正,比记忆中的模样,多了几分颓势,就不知是忧心国事,还是忧心女儿。
沉吟片刻,皇帝静静扫过下方一干人等,“不知众位爱卿,可有解决良策。”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严格控制受灾地区人员流动,且应该,加强京郊地区防卫……”
“以防流民作乱,是么?”皇上开口,接过宰相大人话头。
“正是。”柳鸿从善如流答道,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旋即有人站出,兵部尚书安原凰,义正言辞情绪激昂,“柳大人!堂堂一国宰辅,怎可如此视人命为草芥,且如今……”
被指责之人转身相对:“安大人何出此言,本相向来谨遵先帝教诲,亲民勤政,怎可受你如此诋毁!”
“你……”
尚书大人刚欲辩驳,被皇上出声打断,“攘外必先安内,谨防祸水北引,柳相所言甚是。”
“皇上!”安尚书不可思议,便是其他人,也是心下大惊,皇上自登基以来,与左右二相不和,奈何一个三朝元老,一个是先帝钦命辅政大臣,虽颇多不满,奈何党羽盘根错节,一时拿之不下。虽是暗流激涌,面上却是给足了二老面子,然而现在这样帮腔,却是从未有过。
不等众位心思多转上一个弯,君默啸接下来的话直接将柳相的胡子定格将翘不翘的可笑状态。“不知柳相打算如何安排,战事四起边关告急城池告破之际,撤了前线浴血的战士,与自家父老乡亲兵戎相见?”
“皇上!”柳鸿大惊,急忙跪倒,“皇上明鉴,老臣一片忠心,怎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哦?柳相的意思,是怪朕冤枉了爱卿?”
“老臣不敢!”
不敢……你都敢阴奉阳违擅自戒严猎渊城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想到方才路上朱雀传回的消息,皇上抱恙卧床之际,宰相大人打着响亮的旗号,将京城戒严。失守一座城,割地赔款求和的声音高一个调子也就罢了,如今,直接举起屠刀对向自家百姓了。
君默啸很想让他亲爱的父皇再睁开眼看看,究竟留给他儿子的是什么样的“左膀右臂”。
“柳相莫要惶恐,倒像是朕说错了话。”
“皇上金口玉言,怎可妄自菲薄。”
“起来吧,如今内忧外患,朕抱病数日实在不是时候,还是想个好对策要紧。”留不得的人太多,但更多的他现在动不得,也不能动。“方才曲尚书所言,想必诸位都听清了,民为国本,可有良计?”
天灾之下,良计莫过于开粮仓拨专款,却是在户部呼号着喊穷之下,一时间成了不尴不尬的话题。君默啸很想问问他们可知害臊一词怎么写。
大旱蝗灾,堂堂大国,国库却连一百万两都拿不出来,莫说赈灾,就是前线浴血的将士所需的基本补给,也已经早就捉襟见肘。君默啸毫不怀疑,不出几月,就连军饷,怕是也发不出了。
按照他昨晚一夜深思,商人重利位低,否则卖官鬻爵的风气也不会愈演愈烈。原来的皇帝因为身份时代所限,有些法子未必想得到,便是想到了,也不一定实施的下去,比如根深蒂固的士农工商,商为末流,比如奉行的官不与民争。可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却少了这些思想道德上的束缚。那就是,国债。
路有冻死骨阻不了朱门酒肉臭,百姓再穷,商人有钱。发展商业,时间上不允许,他也没有那么多能用的人手,但是严打屯聚居奇哄抬物价的同时,巧妙地从他们手里“借”一些,却是可行的。
组织了一下语言,君默啸刚欲开口,九重大殿之外急报传来。
吊着一口气的传信兵,打乱君默啸的日程计划,将他本来放在灾情之后,全面研究的事情提前。
宣城告破,蓝将军战死,大晟边关最后一座城池,沦陷,敌军势如破竹,所到之处大晟溃不成军。厉国铁骑,正在肆无忌惮着践踏着大晟的国土。
朝堂之上瓮声一片。
君默啸闻讯,闭眼,心下苦笑。真的不给他喘气的时间啊,自家孩子嗷嗷待哺,外头要债的开始踹门了。
敌人所到之处大晟溃不成军……搜寻个遍,可用将材竟寥寥无几。耳畔却传来了愈加令人烦躁的论调。短暂的惶恐之后,诸位大人缓过了神,话题却已经从如何赈灾,跑到了迁都何处上头。中间蓝将军之死,城池陷落,民不聊生,被直接忽略。其中即使有人提出,也被更高的声音压了下去。
迁都
一时间,一群老头子的菜市场上,喧哗之声此起彼伏。
“皇上,老臣以为大晟此时不宜开战,不如派人议和……”
不宜开战?人家都踹开了门开始砸你家客厅了,你不宜个屁。
“皇上,臣反对,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到个安全之处……”
迁都?连京城都保不住了,去南方跟灾民烤蝗虫么?
“皇上,据闻隆烁国君好女色,依臣所见,若是去搬救兵,应该……”
先送一车尤物打通关系是么?隆烁已然自顾不暇,何来救援一说。
君默啸静静听着,却不发一言,直到底下诸位意识到自己皇帝的不对劲,想起前日酉城的消息传来一病不起,不禁停了言语,向上看去。却只得到了异常平静的“退朝”二字。
不顾众人反应,点了几位御书房见驾,君默啸便起身离去。
回身,看一眼那九龙玉阶上那张岿然不动的,不达眼底一笑,阁下真是走得及时,这一摊子劳心费神的玩意儿,就这么一挑子撂倒了我的肩膀上,我还……不得不扛。
看着晟德殿外明晃晃的日头,君默啸忽然怀疑,自己几个时辰前信心满满的想法,是否有些异想天开。
割地,赔款,迁都,天灾,这是……亡国之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