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尽头》水染

14、第十四章

　　叶墨廷找到那间咖啡馆的时候，洛莳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了。
　　他进来，她却看着窗外出神。
　　“小莳。”叶墨廷径直在她对面的空位上坐下，洛莳这才收回注意力，抬头朝他笑了笑。“对不起啊，明明是我说要见面的，结果还是我迟到了。”
　　“没关系，稍微在这里坐一下也不错。”洛莳摇摇头说道。“找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吗？”
　　“我看到报纸上叶纹的报道了，我是替她来向你道歉的。”
　　“那个报道我也看了，不用道歉，实际上报道得没错，的确是我先动手打得她。”洛莳的笑容慢慢敛下。“墨廷哥，我想问你，苏妩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是不是....”洛莳说到这里突然哽住。
　　“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侍应生送来咖啡单，等侍应生转身，他才低声说道。“苏妩四年前去世了，我知道消息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洛莳听完叶墨廷的话，意外的平静，她双手交叉，握住手里的杯子。
　　“陪我去看看她好吗？”一段时间的平静后，洛莳突然抬起头来。
　　她的一双眸子隐隐藏着水色，潋滟生波，淡淡的哀戚神情，竟让叶墨廷的心不自觉地抽动。

　　仍是A市的公墓，待叶墨廷带着洛莳找到苏妩的墓碑时，洛莳这才发现原来苏妩的墓离她父亲的墓距离不超过百米。
　　洛莳在墓碑前蹲下身来，将手里捧着的一束百合依放在大理石的墓碑边，墓碑上一张明艳的少女小照被镶嵌在上面。黑白的相片仍掩不住少女惊人的丽色。那样灿烂的笑容，仍然仿若生时一般美丽。

　　洛莳和苏妩是同所高中同年入校的，不过一个是成绩优异的骄傲官小姐，一个是成绩位处下游的跋扈□□千金，在最初的时候，洛莳和苏妩连对方长得是圆的还是扁的都不知道。
　　直到高一快结束的某日某夜，洛莳和沈祈瑜两个孩子好奇心重跑去鱼龙混杂的酒吧，结果就遇到了麻烦。

　　两个看起来异常鲜嫩的少女很快引起了酒吧角落几个小混混的注意。
　　洛莳很快注意到了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始终盯着她和沈祈瑜二人，洛莳觉得不妥马上要拉沈祈瑜离开。
　　谁知沈祈瑜酒量居然能差到了沾酒即醉的境界，这个时候沈祈瑜已经不怎么清醒了。没办法洛莳只能连拖带拉得带她离开吧台，只是醉酒的人身子会不自觉地发沉，洛莳一个人还没带沈祈瑜走上几步路，便被几个人前前后后地挡了个水泄不通。洛莳使劲拉了沈祈瑜，用自己的身体把沈祈瑜挡在身后。

　　“别那么急着走啊，看你们就两个人，不如我们哥儿几个陪你们俩玩玩。”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小混混堵在洛莳面前。
　　洛莳的力气撑着沈祈瑜开始有些力不从心，闻到面前小混混身上刺鼻的烟味，洛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有小混混伸手要拉过沈祈瑜，被洛莳狠狠地拍开了手。
　　“把你们的臭手拿离我远点！”洛莳挑眉，气道。“滚开！”
　　“唷，小妹妹长得那么柔弱，性子还挺傲的嘛。不错，哥哥就好这一口。”那个站在最前面的黄发小混混一把紧紧拽住洛莳的手臂，洛莳要扶着沈祈瑜根本不能还手，只能狠狠地盯着他。“妹妹这眼睛长得真勾人，不如让我好好亲亲。”
　　说罢，就要拉过洛莳。

　　“给我放手！”

　　伴着一个年轻的女声，酒吧深处慢慢走出一群人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眉目惊艳，画着精致的烟熏妆，年轻的眉眼间不显粗俗的浓艳，反而衬得肤白雪颜分外动人。即使在酒吧内昏暗的灯光下也丝毫不掩耀眼光彩，纤细有致的身材被一身黑色的短裙装包裹出玲珑的曲线。她的身后还跟着数十个少年，其中一个站在她的右手边，相貌俊逸，与她手挽着手走出。
　　“黄毛，放手。”少女走到洛莳身边，身边马上有人围了上来，将那几个小混混和洛莳她们隔了开来。“没人告诉过你，在这间酒吧最好乖乖得玩，不要随便闹事的吗？”
　　洛莳惊讶地看向说话的少女，感到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她。
　　“苏...苏姐，嘿嘿嘿，我们就是玩玩而已。”黄毛被点到名，结结巴巴地说道，看样子是对这群少年人颇为忌惮。“我们这就走了，您好好玩。”
　　“那么急着走做什么？传出去人家不得说我苏妩招待不周了，你们这不是存心损我的生意嘛？”少女笑着说道，那笑容堪如骄阳般明艳。“不如让我手下的人带你们玩玩好了。”
　　她话音才落，便有几个少年走上前来，将那几个小混混利落拖出了酒吧。
　　“走吧，你们这些小女孩以后少来这玩。”少女扫了洛莳、沈祈瑜两眼，说道，随后便挽着身边的少年走回了酒吧深处。

　　第二天，洛莳却在年级长老师的办公室再次遇到了昨晚见到的那个少女。
　　“苏妩！你看看，这就是你这一学期的作业吗？！”年级长是个年逾四十都没有结婚的老女人，脸上常年架着一副式样老土的黑色框架眼镜。“不但满篇错误，还乱涂乱画，你真还以为自己是不懂事的小学生吗？”
　　洛莳正好路过办公室，听到年级长的骂声，就不自觉地往里头瞥了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仰着头仍笑着的少女。
　　“还需要我看，你自己不长眼睛啊，还是你脸上戴着的那玩意儿是假的？”苏妩玩世不恭得说道，语带挑衅地说道。
　　“苏妩，你不看看你这样的成绩还能不能拿到高中毕业证！看看你这副目无师长的样子！”
　　“这不劳你费心。”苏妩无所谓地耸耸肩。“有本事管那么宽，不如先想个法子把自己嫁出去。”

　　直到上课铃快要响了，年级长才勉强解除了长篇大论的唠叨，放苏妩出了办公室。
　　苏妩出了办公室，刚要回去自己的教师，还没走到两步，就发现有人正好堵在了走廊中央，她向那个人的方向看去。
　　“是你？”苏妩认出了洛莳。“原来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我叫洛莳。”洛莳说道。“谢谢你昨天晚上帮我解围。”
　　“那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在我的酒吧里做那种事情。”苏妩施施然离开，临到洛莳身边时，比洛莳还要高上半个头的她微微俯身凑到洛莳耳边。“我也不喜欢你们这些乖乖女跑到我的地盘给我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苏妩说完，果不期然看到洛莳满脸的怒意，笑着离开。

　　两人在之后的半年里再无交集。

　　直到半年后，和沈祈瑜出去市郊郊游的洛莳，在一个小公园的角落，她们无意间看到了已经昏迷的苏妩，而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正围着躺在地上的她上下其手。
　　洛莳犹豫了下，还是返身准备朝苏妩的方向走去。
　　“小莳，你要做什么？”沈祈瑜马上拉住洛莳，怯怯地说。“他们有好几个人，我们别管闲事了。”
　　“没事，你现在先走，然后到公园门口叫一辆出租车等着我。如果过上十五分钟我还出不来，你就打电话报警。”

　　洛莳走近那些人。
　　很快的，她的脚步声便引起几个男人的警觉。在看清洛莳的时候，他们眼中的警戒迅速褪下。
　　而洛莳也发现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苏妩满脸不正常的酡红。

　　“警察大概五分钟后到。”洛莳面无表情地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手里的表。
　　“你这小丫头片子，骗起人来连草稿都不打的吗？”一个应该是领头人的男子站起身来。
　　“说实话，你们抓的这个女生应该是很有背景的吧，你们应该不会希望有很多人目击是你们企图猥亵她的吧？”洛莳看向自己来时的路，恰好听到有人声正在走近。“我们是班级一起出来郊游的，我不见了马上会有人过来找我。”
　　“臭丫头！”有个男人说罢冲上来就要抓洛莳。
　　洛莳身子一错，恰好弯腰到那男人肋下，借着巧劲反抓住男人的手臂放倒了他。

　　洛莳其实从小就跟着学空手道的叶墨廷也学了几年的空手道，只是叶墨廷去了国外读高中后，没人陪她练习，她自然是疏于练习，但是技巧还在，趁人不注意放倒几个还是可以的，上次在酒吧里是因为要顾着沈祈瑜才没好舒展舒展。
　　所以今天她也是有意要把沈祈瑜撇开，才好糊弄糊弄这些个人，把苏妩带走。

　　领头的男人看着洛莳，又听到外围的人声愈来愈接近，只能妥协下来挥挥手示意手下人跟着他离开。

　　就是因为那次的事情，洛莳和苏妩才成了不错的朋友。

　　洛莳仔细擦拭着墓碑上的一层浮灰，擦罢然后起身。
　　“好了，走吧。”
　　“小莳，我还有话问你。”叶墨廷突然出声叫住了已经走开了两步的洛莳，洛莳停住脚回过头来。
　　“你和他之间还有可能吗？”叶墨廷小心翼翼地说，注意着洛莳的神色。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提到这事，洛莳的神色不由得一黯。
　　“算是替叶纹问的吗？你这个堂哥做的还真是尽责啊。”洛莳抬起嘴角，笑道。“让她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我没做第三者的爱好，有主的男人我不想要。”
　　“可是你还喜欢他，不是吗？”叶墨廷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次我是真的，真的不要他了。”洛莳的视线越过叶墨廷，重新落在苏妩的墓碑上，苦笑道。“我没有精力再和他在一起了，也没有力气再像过去那样霸着他了，我太累了。而且我和他现在也不合适了。”就算四年前离开时，洛莳对自己和沈闻风的关系还存有一丝的希冀，但一年前那张全面篇幅都登着沈、叶两家联姻的报纸、那张宣告叶纹幸福的报纸就毁了她和他之间的最后一点可能。
　　“这次走真的不准备再回来了？我听我妈说，你和你妈妈连洛叔叔的骨灰都迁出来了。”叶墨廷低声道，手仍然放在洛莳额前的头发上。
　　“对于我和妈妈来说，这里实在不是个适合我们再好好生活的地方了。我们俩也不能把爸爸一个人撇在这里，他会孤单的。”洛莳任他的手在发上放着。“不过我会记得你和纪阿姨还有叶叔叔的，这次如果你们的帮忙事情也不可能会这么顺利地办下来。所以以后只要我有时间，一定会回来看看你们的。”

　　叶墨廷的手渐渐顿了下来。
　　“小莳。”
　　洛莳被叫住，微仰着头看着他，叶墨廷的心中再次微微抽动。
　　“小莳，如果现在有人追求你的话，你会答应吗？”
　　洛莳以为叶墨廷说得是那个屁颠颠追来A市的陈言之，刚要开口回答，她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洛莳拿出手机退后了两步，叶墨廷讪讪地放下自己的手。

　　“洛莳，你在哪里？”手机那头是陈言之。“我和你妈妈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去机场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我现在还在外面，待会我自己打车去机场吧。”
　　“你是在哪里，打车方便吗？要不还是我接你去吧？”
　　“没关系，我自己去就行。”

　　待洛莳挂了电话，叶墨廷迅速走到洛莳身后。
　　“我送你去吧。”
　　“哦，那麻烦墨廷哥了。”

　　车子开到机场外，洛莳开门下车。
　　“墨廷哥，那我就进去了。”洛莳回过身关车门的时候，对叶墨廷说道。“你好好保重，代我跟纪阿姨说再见。”
　　“小莳..”叶墨廷看着她慢慢转身，突然又叫住了她。
　　“嗯？”洛莳转过投来。
　　“没事。”叶墨廷微笑。“今年五一假期我带着我妈去Z市，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的陪我们到处走走。”
　　“嗯，好。”洛莳的唇上扬，眉眼弯弯，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好了，你们一定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