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琉绘

2、二十五循环

　　躺在地上，面前有很多人经过，很多双鞋，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踏过去。过去了的，到底还是不是原来存在的？这一刻的我，真的与下一刻的我相同吗？
　　不是的，下一刻的你，还是这一刻的你，但是下一刻的我，便不是这一刻的我了。
　　解斛在等着，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终于，他听到了一双皮鞋和一双旅游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他直起身，看到的人都绕道而行，对于这个身穿破洞的衣服，浑身脏兮兮的人他们没有一点点的好感。
　　马上就要下雪了，天色已经转暗，天气预报虽然从来没有准过，但是每次的这个时候，都是会下雪的。等到下雪的时候，再等一会儿，他就会出现了。
　　“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是土豆炖牛肉，还是土豆炖鸡肉？”
　　“咱家里有这两样东西吗？”
　　“没有的话……就炖你。”
　　“你拉倒吧，随便你做什么吧，你做什么都行。”
　　“我真是太爱你了亲爱的。”
　　“哼，看你能爱多久。”
　　“哼，看我能爱一辈子。”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过来，正要经过的时候，穿旅游鞋的停了下来。
　　“下雪了啊。”
　　“是呀。你要给这乞丐点钱吗？快点吧，别碰上。”
　　“好。你有零钱吗？”
　　“有五块的，给你，别碰上啊。”
　　“我知道了，你啰嗦死……”
　　一张五块钱落在解斛面前，他抬起头来，看着穿皮鞋的男人，目测约摸有一米八的个子，脸并不算十分英俊，但是总觉得越看越有味道。现在这张脸上黝黑的眸子里正索然无味地盯着放下钱的少年。
　　解斛盯着那少年看，少年长得还算清秀，就只脸上有几颗青春的痕迹，因为长年戴眼镜眼睛边上晒出了一圈白印。看到自己盯着他，少年微微侧头。
　　“快走吧。”
　　男人有点不耐烦了，少年又看了解斛一眼，然后便站了起来。
　　皮鞋和旅游鞋的声音远了，然后雪也大了起来。
　　解斛微微闭上眼。
　　真好，真好，又看见你了。这是多少次呢？
　　他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当他张开眼睛时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神问解斛，如果让你许一个愿望，你会选什么呢？
　　解斛说，我想结束这场轮回。
　　神说，如果我答应你，你拿什么来交换呢？
　　解斛说，我可以拿我的爱情来和你交换。
　　神听了，摇了摇头。

　　少年和男人一起回到家的时候，带出来了一身寒气。男人脱下衣服，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十二寸的提拉米苏蛋糕。精心地做好菜，摆上餐桌，插上蜡烛。
　　男人说，二十八岁生日快乐，亲爱的。
　　少年第一次见到男人是在酒吧，少年二十五岁，男人二十九岁。少年被大学同学拉去同学聚会，一不小心就喝醉了昏睡在一旁，张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男人。
　　男人是去酒吧找朋友的，不过他并没有让少年知道自己是为了做什么。男人观察了一会儿少年，发现少年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少年看到男人的时候，男人正在喝酒，其实男人是知道少年醒了，所以摆好了pose，一边喝酒，一边深沉地注视着舞台上唱着轻摇滚的乐队。
　　少年瞬间有一种被shock到了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就走向男人。
　　“你好，请问你喝的是什么久？”
　　“是一种绝对不适合你喝的酒。”
　　“是吗？”
　　少年笑笑，直勾勾地看着男人。男人也笑笑，然后坐直身子，拍拍少年的头。
　　“我叫杉，你呢？”
　　男人说，见到了少年，就像找到了真爱一样。
　　他自己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少年和别人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乐观，有朝气，而且会把一整颗心都奉献出来爱一个人。
　　男人觉得，自己可以结束漂泊的生活了。
　　和少年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男人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烦恼，一切都是十分舒适的，他也想，少年一定就是自己生命中的那个人，是没有办法被替代的那个人了。
　　但是，不是这样的。
　　虽然时间比较长，但是厌倦的感觉还是到来了。在男人已经肯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又否定了。他觉得自己花了大部分的积蓄买了房子，想要和少年一起经营一个家的想法简直是糟糕透了。
　　在少年二十八岁生日的那天，男人对少年说，解斛，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你了。

　　神摇了摇头，然后对解斛说，这是不可能的。
　　你本来就不能拥有爱情，又怎么能用它来换取另外一样东西呢？

　　解斛再张开眼睛的时候，又是在那个昏暗的酒吧，吧台边上坐着那个男人。
　　每次都是这样呢。
　　心灰意冷的少年，在很多很多年后，独自一人躺在雪里，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那个男人，他还是那个样子。还有一个少年，那个少年就是解斛自己。
　　他们重复二十八岁那天解斛自己做过的事，然后走远了。
　　于是，从那次开始重复着，循环着，爱上，分开，回顾，去世，然后回到初见那一刻。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这样的回环永无休止地进行着。
　　解斛曾经想过改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照旧义无反顾地爱上那个男人，被抛弃，再看着他和二十八岁的自己，重复二十八岁生日时做过的事情。
　　你永远都是寂寞的，没有一个我能够让你走出这样的循环。
　　杉，是你制造了这样的循环吗？
　　我知道下一刻的你，还是这一刻的你，但是下一刻的我，便不是这一刻的我了。
　　你还是你，还是那个男人，然而我已经经历过上万次的心碎，如今，还要重复另外一个开始。
　　这就是我们，永远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