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阿常

26、番外一

　　谭恺顺着弟弟说过的学校名字找去，那学校也算是重点，只是比起谭恺读过的学校来说还是差了几级。

　　“谭狄，有人找你。”

　　谭恺到的点刚好是午饭时间，扫了一眼学校外面的小吃档，确定了下这些人里没有谭狄，便进学校找去，门卫保安看到谭恺穿着西装一副领导的模样竟然连问也没问就把人放进去了。谭恺一路走着，在问过了几个人后找到了食堂。

　　谭狄看到谭恺时惊了一下，整个人要站起来，又按捺着坐回原位。

　　谭恺看在眼里，心想，要来个兄弟重逢大拥抱是不可能了。山不就我，我就山，便走了过去，坐谭狄对面的同学兴许是被这种气场震住了，连忙自发的移了一位置，把空位给谭恺让出来。

　　“来就来穿成这样，显摆呢。”谭狄闷头吃了几口饭，见谭恺一声不吭的坐在对面，语气便不善起来。

　　“是啊，想在你面前显摆来着。”谭恺笑了笑，想伸手捏捏谭狄的脸，这家伙跟他走的那会一点变都没有，除了长高了，脸还是嘟嘟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近视了，还戴着幅黑框眼镜，老气横秋的。

　　“……”谭狄让这话一噎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三两下把饭扒光。

　　“你来干嘛啊？”

　　“看你啊。”

　　“那现在看到了，你回去吧。”

　　“我大老远的跑来看你，你就这么赶我走啊。”谭恺其实面上也有点挂不住，要换了别人早甩脸过去了，可眼前人是谭狄啊，十年没见面的弟弟，一想到这点，气就不足了，哪还敢横。

　　“我又没叫你来。”谭狄坐着不动，边上原还有看热闹的这会也三三两两散了。

　　“我来都来了，你不请我吃个饭？”谭恺再三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食堂这点还能有什么吃的，你上外面吃吧。”

　　“那一起吧？”

　　“我吃饱了，下午还有课。”谭狄一脸严肃，搞得谭恺感觉像被长辈教育一样。

　　谭狄话说到这份上，再听不出是赶人，谭恺就是个傻子。

　　谭恺有点悻悻的，他原想过两人相见后的场景，要嘛是两兄弟大团圆的抱在一块说着分开十年里的往事，要嘛是谭狄冲他骂一骂，然后两人冰释前嫌抱在一块说着分开十年里的往事，可没想到是这样冷冷淡淡的。

　　或者可能是自己要求太多了，谭恺叹气，必竟不是有血缘关系的。

　　“那你放学后我……”

　　“不用了，看过了，知道都好就行了。”谭狄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谭恺从来都摆脸色给别人看的人，现在吃鳖到这种地步，再呆下去只怕自己会发火。谭恺抹了抹脸，掏出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我不缺钱。”谭狄皱着眉说。

　　“你留着万一吧。”谭恺话也不说全，站起来转身就走。

　　谭狄算着谭恺该走远了才站起身来，把银行卡捡起来塞进兜里，心想是寄回去给他还是留着，反正不去取钱也一样，以后再说吧。兴许是想得太过入神了，连饭盒都差点忘了拿，匆匆忙忙的折回去，倒让原本就跛着的脚走起来摇摆得更厉害。

　　等谭狄折回去拿好了饭盒再走出食堂，脸上还挂着刚被同学揄耶而回呛了两句的笑。那笑很快僵在脸上。

　　“……我刚忘记告诉你卡的密码。”谭恺看着他说，脸是阴沉着的。

　　“哦，不用说了，你拿去吧，我真用不上。”谭狄说着，掏出卡递了出去。

　　谭恺也不接，只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看着谭狄。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谭狄才慢慢迈开步子向谭恺走去，他走得慢，这跛的就不明显。

　　“什么时候的事。”谭恺发现自己嗓音哑着。

　　“都过去……”

　　“什么时候的事！”谭恺又问了一次，声音压过谭狄的话，手也不去接卡，而是拉住了谭狄的手。

　　“……”谭狄长呼了口气，“谭恺你真无聊，现在问这个有意思吗？”

　　“行，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查。”谭恺心里想着都不叫哥了直接叫名字了，这心里的火就忽的烧了起来。一把拉着谭狄的手不放，“只是你必须跟我走。”

　　“你疯了，我还上课呢！”谭狄试着去掰开谭恺的手，没成功。

　　“上什么课，转校！”

　　“神经病！”谭狄也不管那银行卡了，使了大力气挣脱了谭恺便要走。谭恺伸手去拉，又怕伤着了谭狄，最后只好把人抱住。

　　“你干嘛！放开我！”谭狄挣扎得厉害，心里觉得今天出门就没看黄历，早知道跟疯子他们一块上外吃饭就没这事了。

　　“要嘛你跟我走，要嘛我抱着你走！”谭恺在谭狄耳边上说到。

　　“你不就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跛的，我说！”谭狄出离的愤怒了，一把推开谭恺，把快掉落的眼镜戴好，“就你说要有份工作找你的那天，对！我接到你的电话心情很坏，所以没看路被车擦了，你满意了没有谭恺！你从小到大就想做中心点，就喜欢全家的关注点都在你身上，你满意了没有！”

　　谭恺呆了，谭狄的话敲得他整个人支离破碎。见谭狄要走，谭恺连忙拉住。

　　“你还想干嘛。”

　　“……我，我不做什么，”谭恺抱住谭狄：“我当时真的只想让你紧张下，我真没想到，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这么混呢！”

　　谭狄还想挣扎，听到谭恺的话也放弃了，“算了。”

　　谭狄见谭恺没动，他想说其实我早就不怪你了，我只是一个人独惯了，再说你看我刚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怕你愧疚嘛。可是这些话都说不出来，他心里其实有怨，但再怎么样的怨也让此刻谭恺的眼泪给洗没了。

　　“行了，我已经没事了。”谭狄心想算什么事，我还得反过来安慰他，不过一个三十好几的人站在这哭也忒丢人了，幸好这会食堂已经没什么人了。

　　谭狄想走，又不好抛下谭恺一人。两人就这么站到上课铃响。

　　后来谭狄答应谭恺晚上去酒店找他，这才把谭恺给哄走了。只是到了晚上，谭恺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谭狄，怕谭狄出事，刚要出门找他便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谭狄打来的，说是晚上有事，不来了。

　　谭恺心想能有什么事重要得过今天咱们哥俩重逢啊。

　　谭狄在电话那边支支吾吾的才说今天他一女同学过生日。

　　谭恺松了口气，说那我也去好了，一块热闹热闹。起先谭狄不同意，后面谭恺软泡硬磨了下，大概也是白天时候被谭恺的眼泪吓到，谭狄最后不情不愿的报了一家当地KTV的名字，让谭恺自己过去。

　　谭恺出门时心想什么女同学，能为了一女同学不跟我见面的肯定就是女朋友，或者还没到手的女朋友。谭恺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帮弟弟泡妞，于是特意绕了路去当地有名的商场买了条水晶项链，包得极漂漂亮亮的打算当做生日礼物。

　　谭恺到的时候，谭狄估摸着时间早就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了。嘟囔着说了句怎么这么久，又有点忿忿的说你就不能穿得低调些吗！

　　谭狄读书的地方不比他们老家那里繁华，白天谭恺一身西装就能被当成领导了。

　　谭恺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装扮，牛仔裤，衬衫加羊毛格子背心，挺低调的啊。跟谭狄的衬衫牛仔裤挺配的。

　　“配什么啊，我这白衬衫是学校制服，能一样吗！”谭狄皱了皱鼻子，这小动作在谭恺看来可爱极了。

　　谭狄把人领进了包厢，里面有人正在唱歌，谭狄便拉着谭恺先在一边坐下。屁股刚挨上沙发，边上就围了两三个人过来，都是平时跟谭狄要好的同学，同一宿舍的，对这个哥哥好奇得很。谭恺倒了杯酒说平时我弟弟多麻烦你们照顾了。

　　几个小年轻平时瞎闹瞎玩的，突然来个这么正儿八经的，都愣了，赶忙也倒了酒说哪里哪里，平时都是谭狄照顾我们得多。

　　谭狄见状也只能翻翻白眼，凑谭恺边上说差不多就得了啊，别丢人。

　　这会也一曲终了了，大伙鼓掌起着哄，谭恺一看就知道唱歌这姑娘是今晚上的主角，刚想掏礼物，就见边上有个男的阴阳怪气举着麦克风说，谭狄，你今晚找了这么多人给你壮胆子，你倒是说啊，别让你这几个哥们白跑一趟。

　　谭恺不明白情况，也没出声。谭狄也没有，倒是坐谭狄边上一小伙子坐不住了，“行了袁武，有你破事没，什么事你都得掺一脚。”

　　“哟，我这不是怕谭狄说不出口嘛，爱的表白啊！”被叫袁武的有点怵的样子，不过还是嘴硬到。

　　谭狄这会站出来，从袁武那拿过麦克风，让人帮点了首歌，便唱了起来。那是首老英文歌。谭恺也很喜欢，他没想到谭狄歌唱得这么好，声音微沙，尾音透着年轻人特有的清朗。边上刚那帮谭狄出头的小伙子得意的在谭恺边上说，小狄是我们乐队的主唱。

　　谭恺对这人印像极好，特意记了下这人名字，叫程峰。

　　一曲唱完，包厢的灯突然暗了，一束光打在谭狄身上，还扬撒了些花瓣。灯光下的谭狄帅得跟小王子一样。谭狄对着刚那女孩子说，小兮，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谭恺心里都想鼓掌，原来自己傻乎乎看上去老气横秋的弟弟还会玩浪漫！

　　那被叫小兮的女同学沉默了很久，才说对不起。她现在才明白袁武脸上神神秘秘的坏笑。小兮是一星期前刚跟袁武交往，袁武当时说咱们交往的事吧要在你生日那天公布出来，我会叫上一帮人来帮你庆贺生日，小兮没多想，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场景。

　　谭狄是他们学校帅哥，人好看，歌唱得也好，虽然平时有点呆板，像个书呆子似的，但是一开口唱歌便化身为小王子般。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上唱歌时的他，其中也包括小兮，两人暧昧了一阵子，要不是袁武突然的猛烈追求，小兮会跟谭狄来场纯纯的恋爱顺便满足下虚荣心的。即便谭狄的脚是跛的。

　　袁武带头鼓起了掌，对不住啊谭狄，你来晚了一步。说着袁武的手揽住小兮，亲了一口。袁武继续说，没法子啊，谁让你是个瘸子呢，走得慢啊。

　　几个袁武的朋友轰笑了起来，谭狄的哥们都坐不住了，不止程峰，另几个也当场就站了出来，一时间剑拔弩张的。

　　“我操你妈的，袁武，你真是让本姑娘我噁心透了！”说这话的是谭狄他们学校有名的地下校花林小夏，漂亮是漂亮，不过爱说粗话，为人也粗鲁，碎了一地少男心。小兮也长得漂亮，是眉眼精致的那种，没林小夏的张扬。

　　“谭狄，小兮不识货，我做你女朋友呗。”林小夏说着走到谭狄边上吧唧一口就亲了上去。

　　谭狄的几个朋友哦哦的叫闹着，小兮的脸色特不好看。袁武脸也拉了下来，说宝贝，你不是最烦这个林小夏的嘛，可人家喜欢的人是你不要的瘸子。

　　这话音刚落，袁武便被一拳打翻在地。

　　出拳的人是谭恺。

　　“我一老男人了，不该跟你们这帮小年轻叫板，可你再二三的这么说我弟弟，我怎么压得下这口气是不？”谭恺一脚踩在袁武身上，边说边把衬衫袖扣解开。

　　程峰那帮人早就坐不住了，这会一拥而上，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连林小夏也加入到了打斗中。很快保安便来了，大伙一轰而散，程峰扔了几张钞票拉着谭狄扯着林小夏，他们手中又扯上其它人，跑得特快。

　　“我这回也算老夫聊发少年狂了。”谭恺喘着气乐呵呵的。

　　“坛子，你哥可帅呆了，你得跟他多学习。”林小夏是个人来疯，这会尖叫着笑得嘎嘎的。

　　谭狄叉着腰喘气，“老子好好一个告白大会被你们给毁了。”他刚是被架着跑的，可就算如此，腿也是负担极大，这会一阵阵的疼。

　　“行了吧，小兮那种女人，不是哥们说你，你每回还不爱听，你要像袁武家，或者我家这样有钱，她还需要你告白，她自己就跟你告白了说爱老虎油。”程峰说着。

　　“这回我复议疯子的。”另一个瘦削的男生说到，别看他瘦，刚打架下手最狠的也就是他了。

　　“行了行了，我不好行不，吃宵夜，当我赔罪？”谭狄说。

　　“你还是跟你哥叙旧去吧，改天再让你补上。”程峰说着招呼其它几个要走，他可不能这么便宜袁武，不回头干一架他心里不舒服。

　　林小夏咋呼的也要跟上，谭恺想到什么把一东西递给了林小夏，“你别介意，当见面礼。”

　　林小夏眨巴着眼睛把包装给拆了，见是一条特漂亮的玫瑰水晶项链，眼睛都亮了，“我介意什么啊，一点都不介意，这东西跟我多衬啊！”林小夏喜滋滋的在谭恺脸上盖了个章。

　　“你能不能不喜欢谁就给谁来一口啊。”那个瘦削的男生抚额说到。

　　“姑奶奶我乐意，石头你这是吃醋。”林小夏蹦跳着拉着那男生离开。留下谭狄跟谭恺两人。

　　谭狄摇了摇头，说走呗。

　　谭恺点点头在谭狄面前蹲了下来。

　　干嘛？

　　背你。

　　不用。

　　你要不上来，我就用抱的啦。

　　谭狄动了下腿，疼得嗞牙。心不甘情不愿的趴在谭恺的背上，安慰自己这就也算十年的补偿。

　　“你也不轻啊。”谭恺感慨了下。

　　“那我下来？”

　　“别别，算我说错话。”谭恺背着谭狄走在路上，大晚上的也没看到一辆的士，这路又暗，好像走不到头似的，可心里倒是挺实在的，以前经常有的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没了。

　　“这一晚上，乱七八糟的。”

　　“还说呢，你一出现，我才这么倒霉的，喜欢的姑娘跟人跑了，腿又疼了，眼镜也不知道掉哪了。”

　　谭恺这才注意到刚谭狄的脸上好像是少了点什么。

　　“你什么时候近视的啊？我记得你小时候眼睛挺好的。”

　　“……五年前。”谭狄闷闷的说。

　　谭恺心想又是五年前，自己五年前真是个混蛋。

　　“你刚唱得挺好听的啊。”

　　“要不我这主唱是当假的啊。”谭狄叹气的说，“今天原本还要带把吉它来个自弹自唱。”

　　“后来怎么没带？”

　　“忘了。”谭狄老老实实的说到。

　　“咳，也好。”

　　“那是，要不还得提着把吉它落跑。”

　　“你喜欢刚姑娘哪啊？”

　　“你怎么能这么问呢，万一我要还伤着心呢。”

　　“我就是看你样子不像。”

　　“……就都大四了还没谈一个，疯子石头他们都有女朋友了我总不能落单啊。”谭狄说得轻松，其实他也不是没听别人说过他就一瘸子，还搞乐队，再怎么折腾也交不上女朋友。

　　“毕业了就回来吧。”谭恺突然说到。

　　“……”

　　“回来有哥罩着你，想单都不可能。”

　　“切，小爷我才不稀罕。”

　　“我稀罕行不，我买了套新房子，你的房间是最大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装修，就按蓝色来整，你毕业后想找工作也行，不想找只唱歌也行，反正哥现在有钱，你能过自己高兴的生活。”

　　“又不是十几岁了还蓝色。不是说那颜色看多了人会整忧郁了？”谭狄说。

　　“那我回去后就重刷个色。”

　　“到时候再说呗，急啥。”

　　“还是说好的好，反正我等着你了，以后我每星期都来。”

　　“飞机票多贵啊，你瞎折腾。”

　　“这不是你不答应我嘛。”

　　“诶，你以前没这么赖啊……”

　　“你倒是跟以前一样犟。”

　　两人一边拌着嘴一边走，微弱的光照着路，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就像只有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