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横行》林不恭

34、032 牢狱之灾

　　牢房之内。
　　很久没有回到牢房之内了。
　　真实的故事，到了龙在巅的嘴里当然就不同了。
　　他当然不会说那天晚上自己想逃走的事。在他嘴里，那晚上他独自一人大战猛龙镖局的少总镖头，以及十六个镖师，而且还占了一点上风。他甚至可以杀光他们。可是他的心太软了，好人总是心太软，然后一着失手，然后落得两败具伤。但他还是挣扎着自己回到黑蜂寨的总舵。
　　李小疤问道：“那个杀了黑蜂寨两个当家的人到底是谁？”
　　龙在巅一字一字道：“他是乌龟帮的。”
　　乌龟帮？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每个人都知道乌龟帮。
　　这几十年来，江湖上人数最多，势力最庞大的帮派早已不是丐帮。而是乌龟帮。没有人敢找乌龟帮的麻烦，除非那个人房事极度过度，上下两头都抽了筋。
　　雷五突然问道：“那个人，真的能用一根缝衣什在一丈外射穿一个人的脑壳？”
　　龙在巅道：“对。”
　　雷五陷入了深思。片刻后他又道：“你还见过乌龟帮的什么人？”
　　龙在巅道：“重要的人，我几乎都见到了。”
　　雷五道：“他们的武功……”
　　龙在巅道：“没有一个不是高手。”
　　雷五又不说话了。他就那么静静坐着，脸色凝重，表情僵硬。不知在想些什么重要的事。
　　仔细一看，发现他睡着了。

　　大牢。这里也是大牢。这是一个很简陋狭小的大牢，一面是木头栏杆，另外三面却是泥墙。
　　龙在巅对这样的大牢很不满，这种大牢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他所向往的大牢，至少要占十亩地，地上铺着雕花的青砖，四面粉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所有的家具必须是紫檀木制成的，所有的衙役也都是百里挑一的美女。
　　他在异想天开吗？未必。
　　这种情形并不是奇谈。我们知道现在虽然是男权制度，但历史上曾多次出现过母系氏族，那时候女人说了算。但到了三千年后，朝代历经变革，到了一个人妖系氏族社会，那是一个按需分配的高科技社会制度，每个罪犯都能住上自己设计的牢房。那时候世上也有数不清的美女，她们温柔多情、主动大方，而且也是按男人的需要分配的。
　　只可惜龙在巅活不了那么久，没有人能活那么久。
　　另外两个小喽喽的表情却很坦然，他们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快慰中。对他们来说能活着就是莫大的满足，他们小小的心胸容不下太大的想象力。龙在巅冷笑，他根本看不起他们。
　　地上铺着零乱的稻草，光线从唯一的一个小窗口照进来，外面有一条走道，牢房里十分阴暗。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倦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长发男子，也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了，或者几个时辰，或者是几十年了。他只是一个肮脏的人，全身上下，头发、脸、衣服、脚丫都是黑的，看不出年纪和长相。知道龙在巅等人进来，他漠然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
　　衙役们走了，几个人蹲在牢房里。没有人说话。寂静、沉闷的气氛使得每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这是龙在巅第一次坐牢。牢房的大门紧紧锁上，当他的屁股坐在又肮又冷的地面上，当他闻到牢房中那股呛鼻的臭味时，他终于深深地觉醒到，自己是一个坐在牢里的罪犯。无论是多少乐观的人，当他沦为罪犯以后，心情必定是悔恨和惆怅的。这时候人们往往会想到很多，比如父母，老婆孩子，老婆的姘头，房顶上的私房钱，隔壁村的相好，邻居家的母狗……等等。
　　龙在巅先想到了林戴玉，那个可恶下贱的女人。更可恶的是韩大发，连这么可恶下贱的女人也被他抢走了。然后又想到了宛儿，那朝思暮想的宛儿，那温柔多情的宛儿，她必定将是一个好妻子，会是男人背后无可动摇的支柱，会烧得一手好菜，也是生儿子的能手……可是我现在……想到好菜，一股强烈的饿意猛然间在龙在巅的腹部觉醒。
　　然后他无限凄凉地长叹了一声。
　　身边那浑身污垢的，像一坨泥土一样的人突然道：“小伙子，不必叹气，坐牢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听声音，这人已是个老头，带着一股淡然的沧桑。
　　龙在巅道：“难道还有比坐牢更糟的事吗？”
　　那老人道：“当然有，比如被阉割，比如被凌迟，多得要命。”
　　龙在巅道：“那到也是，不过，坐牢毕竟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吧！”
　　老人道：“那要看你的生活态度，和你对事物的思考角度了。坐牢的好处不是没有，坐牢的男人不必忍受老婆的唠叨了，不也用担心家里的草纸用光了，更不要担心青楼的女子突然找上门来讨钱……好处实在太多。”
　　龙在巅道：“可是，您老人家不觉得一直坐牢，也挺无聊的吗？”
　　老人淡淡一笑道：“无聊只是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其实我如果想不坐牢，随时都可以做到。”
　　龙在巅的心一动，道：“真的随时都可以？”就连那两个呆若木鸡的小喽喽都忍不住附耳过来。
　　老人道：“当然可以。”
　　看到他那柔软的目光，龙在巅觉得应该相信他的话。龙在巅立即摆出讨好的样子，小声问道：“那怎么才能不用坐牢呢？您老人家能否赐教？”
　　老人淡淡道：“告诉你也无防。你看这身后的墙，怎么样？”
　　龙在巅拍了拍那墙，道：“很硬。”
　　老人道：“对极了。只要你用头，狠狠地撞击这堵墙，我保证你马上就不用坐牢了。”
　　龙在巅怔住：“您指的就是这个方法？”
　　老人道：“不错，这个方法，可以应付这世上一切为难之事。”
　　龙在巅心中骂了几句，决定再也不理会这个死老头。
　　甚至连那两个没多少尊严的小喽喽都非常生气。
　　在牢里暗无天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龙在巅只希望能撑到吃饭的时候。
　　时间慢慢地过去。
　　突然，有一个小喽喽道：“老弟，你的肚子一共叫了三千四百二十六声了，吵死人了，让它歇歇吧！”
　　龙在巅道：“你的屁股也叫了二十多声了，你怎么不管管？”
　　两人相对无语。
　　又过了很久，龙在巅问那老人：“老兄，怎么送饭的还不来？”
　　老人抬了一下头：“你问送饭的？”
　　龙在巅道：“是呀，我快饿死了。”
　　老头反问道：“现在是几月？”
　　龙在巅道：“八月份了吧！”
　　老头笑道：“原来已经八月份了，不着急，再过三个月就有饭了。”
　　龙在巅失声道：“三个月？”
　　老头道：“别着急，三个月很快就到了。”
　　龙在巅道：“那……那岂不是要饿死人？”
　　老头道：“你说的没错，这里确实饿死过不少人。你是不是觉得屁股坐着的那几块砖有点松动？”
　　龙在巅在屁股后面摸了摸，道：“不错，是松了。”
　　老头道：“那是因为我那几块砖我撬过。”
　　龙在巅道：“你撬砖头干什么？”
　　老头道：“埋人。我把饿死的人都埋在下面，要不然太恶心了。”
　　龙在巅道：“那你怎么不会饿死？”
　　老人突然浑身一阵抽搐，惊恐地瞄了龙在巅一眼，像是想起了十分恐怖的事，擅声道：“你……你……不要提起这件事。”
　　龙在巅道：“可是我必需知道这件事，我不能死，宛儿还在等我呢。”
　　两个小喽喽也道：“我们也必须知道，快说呀！”
　　老人那双眼睛突然变得充满怨毒，死死盯住龙在巅的脸，道：“不许你们再提起这件事。”
　　龙在巅道：“我也不想提，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不饿死的，那我就会饿死。”
　　老人咬牙道：“你，还敢问？”
　　龙在巅道：“非问不可。”
　　老人道：“我……我……我跟你拼了。”他突然跳起来，扑在龙在巅身上，一双鸡爪般枯瘦的手死死掐住龙在巅的咽喉。
　　他身上轻得仿佛不到十斤重，一身皮包着骨头，但拼了狠劲，力气倒也不小，龙在巅被掐得舌头吐出老长，□□的。老人一边掐，一边喊道：“早叫你不要问，你小子为什么非问不可……”
　　两个小喽喽退在远处劝道：“别掐了，你看他的脖子那么粗，你很难掐死他的。年纪一大把了，何必这么劳累呢？”
　　老人道：“我非掐死他不可。”
　　小喽喽道：“先歇一会儿再掐吧！”
　　老人道：“不歇，先掐死再说。”
　　小喽喽叹道：“唉，暴力，又是暴力。多么血腥又绚丽的暴力。”
　　这时候走道出现一点亮光，三个衙役走进来，其中一个衙役拿着铁链在门上敲了几下，喊道：“别玩了，该办正事了。”
　　老人的动作一缓。
　　龙在巅乘机一脚把老头蹬掉，两个人都坐着喘气。
　　其中一个小喽喽道：“正事？什么是正事？”
　　衙役的头目道：“在这里，只有严刑拷打是正事。”
　　小喽喽变色道：“为什么要严刑拷打？”
　　衙役道：“当然是逼问一些事了，你们这些黑蜂寨的土匪骨头硬得很，不用极刑是不会招的。”
　　小喽喽道：“倒也不一定，比如我，骨头就软得很，根本不需要用刑，您客客气气地问，我就招了。”
　　另一个小喽喽道：“我也是。”
　　衙役头目喝道：“那就快说，昨天晚上你们抢来的东西在哪里？”
　　第一个小喽喽道：“又是这个破问题。”
　　衙役道：“你是不打算招了？”
　　另一个小喽喽道：“我们真不知道，你们说的东西是什么，根本没人见过。”
　　衙役道：“用刑，一个个来。”
　　两个小喽喽紧张的问：“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