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七七summer

3、回首百年身

　　“哈……罗……，我没有看错吧，美女？”对方一脸震惊，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
　　季笑微也很震惊，实在难以想象，面前的这位扎了个辫子，留着一撇小胡子吊儿郎当一脸痞相的男生，就是当年被赵小强称为画室第一帅的美少年李朗，一年不见，除却被毛发掩盖的依稀可见的漂亮五官，他已经完全和美少年不沾边了。那句话说的真的很对，时间，是把残酷的杀猪刀。
　　但是，仅仅一年而已，不至于……季笑微暗自哀叹一番，唏嘘不已。
　　“好久不见啦，李朗。”季笑微看着李朗的胡子和长发，想起以前老师说过的话，艺术家的气质从风度和作品中体现不出来的，就会把自己打扮成一件艺术品，以此彰显艺术家的身份，但是，往往创造出赝品。看样子，李朗当初不仅是缺心眼，而且耳朵不灵光，这么重要的箴言都没有记住。
　　“笑呵呵，听关老师说你没有读美院，你现在在哪？”李朗倚在床架上，看着季笑微，眼前的人和他记忆里的季笑微似乎很不一样了，至于是哪一点，除了漂亮很多之外他看不出来，但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当初为了梦想她那么努力那么拼命的学习，训练班的所有人都被她感染，也格外的勤奋努力，所以最后关老师那一届的学生考的都非常的好，所有人都如愿以偿，大家都以为她也一样，没想到最后，她却放弃了她追求的，甚至于，音讯全无。
　　“原来你还记得这个，除了你，从没人这样叫过我。”听到熟悉的昵称，季笑微有种莫名的感觉，鼻子有些酸酸的，这些独属于他们的记忆，不曾被别人分享过，埋藏在心底很久，如今找到一个契机，全部都要喷薄而出了，季笑微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这样的大爆发，所以，惊惶，不安，全都涌到心头。
　　“我在西安C大，读新闻。你呢？”
　　“没考好，在长沙一个二本学校啊，学雕塑。可惜了，你为什么不继续学画呢？以前——”
　　“以前的事情，就先不要提了。”季笑微打断李朗，以一种狼狈的惊惶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太过神经质的声音。
　　李朗心头一愣，以前的季笑微，是绝对不会打断别人说话的，她只是安静的听，安静的笑，像一朵开放在无人角落的花，而现在，她就像——就像一个辣椒，散发着一股呛人的辣味。
　　“你怎么会在这趟车上？”见李朗有些不自然，正想转移话题，季笑微突然就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噢，我们到西安玩的，顺便写生，太热了TMD，就想马上回家，但是这次玩的有点超支，所以，就只能坐绿皮车回了。”
　　“你们？还有谁啊？”季笑微决定发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优秀精神，追问不舍。
　　“还有——”正开口，激昂的音乐再度响起，李朗骂了句shit，拿着手机就走了。季笑微等了一会儿，不见李朗回来，刚巧肚子也饿了，于是打开包，准备泡面。季笑微一向只吃泡椒面，所以对于包里躺着的酸菜面，她表示有些不解，凝视了这些面半天，季笑微脑子里微光一闪，总算想起了陆非尧这号人物，于是叹了口气，一手举了盒泡椒面，一手举了盒酸菜面，往热水供应处杀去。
　　卧铺和硬座的区别就是不同，来去自由，不必被售货员赶来赶去，也不会被别人踩来踩去，甚自在，甚安全。接水方便也轻而易举，不必身怀绝技以确保人身安全，完全能够保证来去一趟人健在面亦健在。站在热水锅前自顾自的感慨的时候，卫生间的门被大力推开出来一个人，季笑微被吓了一小跳，不过接着水的季笑微无法转身一看是何方神圣，那神圣不知怎的大抽了一口气，估计是自个儿把自个儿憋惨了，等季笑微得了空回头去看，那人已经三步一歪远去了。
　　泡好了面，季笑微这才又想起陆非尧如今不知身在何方，于是只得举了两个盒子，顺着走道一一找去。
　　走了一间又一间，总算在季笑微的手被烫熟之前听到了陆非尧的声音。
　　“我喜欢她。”他在说谁？他在和谁说话？
　　“兄弟，这个，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吧？”，季笑微手一晃，泡面盒子差点翻掉。这个，居然是李朗的声音。
　　“好，我们公平竞争。”
　　随着那个声音，季笑微最后的一步跨了除去，出现在陆非尧等人的面前。听见最后一个声音，季笑微手上泡椒面的盒子被突然握紧，面和汤洒了出来顺着她的手往下淌，她的眼眶里，泪水如同一般，瞬间倾泻而出，她咧了咧嘴，想笑，最后却凝固成一个难看的表情。
　　隔间里的人都被这一突发状态惊得呆住，陆非尧看见她手上的面，和通红的手，迅速反应过来，把桌上一瓶水扭开小心翼翼的把她的手冲洗干净，“你怎么这么笨啊。”看着通红的手，陆非尧心底升起一股火气，只想把眼前这个蠢蛋拉去洗脑，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却让他的火气升不起来完全聚到了丹田，五脏六腑全都被烧软了，尤其是心脏。
　　“没…没…事，太辣了。”李朗接过完好的那一盒面，季笑微才抬手胡乱的擦了擦脸，可是，怎么擦，眼眶里的温热液体都止不住，她看不清东西，可是能感觉到坐在角落里安静的那个人，和他的目光。
　　陆非尧：“……”
　　周围已经有好事的人在探头探脑了。李朗抱着手，瞧着眼前一干人等，着急的心急如焚，安静的依旧岿然不动。
　　“笑呵呵，你的手还能感觉到辣味啊，真不简单。”李朗突然觉得季笑微说话有种不经过大脑的感觉，以前她不爱说话，现在话多了，没想到走的却是无厘头搞笑风。
　　“是…太…太烫了。”周围已经有好事的人在探头探脑了。李朗抱着手，瞧着眼前一干人等，一个着急的心急如焚，另一个依旧岿然不动，故作镇静。
　　手掌上火辣辣的感觉，一直在蔓延，直达心脏，是一种很久不曾有过的被灼烧的痛感，季笑微暗骂自己不争气，以如此狼狈的样子，来迎接这一次遇见。
　　“用这个吧。”坐在角落的那个人递过一盒牙膏，他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似乎也散发着无尽的温柔。
　　陆非尧犹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牙膏，冷淡而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这儿太挤了，我们过去你那边擦吧。”陆非尧小心翼翼的握住季笑微的手腕，离开了几人的视线。
　　季笑微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就像在候车厅里感觉到的一样，原来，那并不是幻觉。
　　“宋昕赫，这是怎么回事？你竟然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喜欢笑呵呵。”李朗看着眼前的好兄弟，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并不像以为的那样了解他。所以，一种极度不爽的感觉憋在心头，让他忍不住想骂人。
　　宋昕赫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里流露出的东西让李朗这个粗神经的人都感觉得到，它叫做悲伤。

　　涂上牙膏之后，感觉没有那么疼了，陆非尧还是坐在那里看着季笑微，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面对他，季笑微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这一个小意外仿佛所把有的伪装都被撕破，费尽心思去隐瞒去遗忘的东西被挖掘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的人都看见，一览无余。
　　“陆非尧，你回去休息吧。”季笑微缩进被子里，脑子里很混乱，很多东西都在挤着往外涌，快要压制不住。
　　“我不想回那里去，和情敌待在一起，你不觉得会很别扭吗？”想起那个人说的话，陆非尧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安，他怕他所认识的季笑微，不是真实的她。“反正他的朋友在这间，我和他换换就好了。”
　　和情敌待在一起的感觉，她并不是没有过，她当然知道那种感觉。只是，到底谁是谁的情敌，说不一定。
　　“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要睡了。”尽管天气很热被子很不干净，季笑微还是拉过被子蒙住了头，烦躁不堪，该来桃花的时候一朵没有，如今心如死水倒是桃花朵朵开啊，还尽招惹烂桃花。
　　他喜欢的人，在他身边。刚才在接热水时从她背后过去的那个人，当时只看见背影，只觉得一些眼熟没有认出来，而现在，她知道，那个人，是她，路伊瑶。
　　曾经是她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后来陆非尧死活不肯走，但是李朗死活不肯换，最后对面一位叔叔被吵得没有办法，跟陆非尧换了位置才罢休。
　　等到所有人都躺下，季笑微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借着微光，取出了一本厚厚的日记本。仿佛是下了某种决心，她把日记翻到了第一页，时间是2010年，3月12日。
　　短短的几行字，整齐漂亮，却刺疼了季笑微的眼睛，那些已经很久不曾想起的人和事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2010年
　　二月末的时候，寒假结束了，冒着依旧有些刺骨的寒冷，季笑微回到学校。新学期课程马上开始了，画室却并未开课，据关老师说，是因为假期搬画室，有些事还没处理好，开课需要过几天。
　　画室从龙潭公园背后的老年大学搬到了麒麟西路的境园小区关老师未装修的的新房子内，离学校近了许多。
　　到了开学第一周周末，季笑微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新画室了，于是很早就叫了崔璨，杀奔新画室而去。但悲剧的是关老师只告诉两人画室在某大药房附近的一个小区一单元五楼，季笑微和崔璨在进了一个小区后迅速的找到一单元并爬到了五楼，面对着紧闭的房门，季笑微有些忐忑，从进这个小区她就觉得不大对劲，因为很破旧，完全看不出一点新建的样子，于是制止了崔璨敲门的举动：“我们再看看周围有没有小区吧，我觉得这个不可能是画室。”
　　崔璨也疑惑，不过还是赞同了季笑微的决定。
　　三十分钟后，两人再次回到了那扇门前，气喘吁吁，季笑微推着崔璨去敲开了门。
　　那天的场景，季笑微很久以后都记忆犹新。
　　开门的人是一个男生，他穿着背心，露着结实的肌肉，个子起码比季笑微高了一个头，诡异的是，他的脸上居然贴满了黄瓜片。在打开门之后，他用极好听的声音说了句，“怎么又忘带钥匙？”然后看都不曾看门外的人一眼，仰着脸就往里面走。
　　季笑微与崔璨被惊得目瞪口呆，眼下这情况是误闯民宅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那叫一个尴尬。
　　崔璨拉了季笑微就要往回走，但是季笑微觉得太不礼貌了，于是，她很紧张的问了句：“请问这里是不是画室？”问完觉得不妥，明摆着眼前这里是民居，不可能会是画室，于是又追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哪里附近有个画室？”
　　那个男生背影迅速僵硬，然后转过脸来，哆哆嗦嗦的，黄瓜皮掉了一地，露出一张乱七八糟的脸，虽然乱，但还是看得出，他长得很好看，鼻梁笔挺，嘴唇薄而性感，五官轮廓感极强，关键是，他的睫毛又密又长，惹得崔璨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了好几眼。他很帅，这是季笑微的第一感觉，后来事实证明她的判断很正确，因为之后自身就长得很漂亮的赵小强评价他，是画室第一帅。
　　季笑微同那个男生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几十秒，“很不好意思，那个——”季笑微话音未落，那人已惨叫一声，哐的一声砸上了门。
　　“李朗，你鬼叫什么？整栋楼都被要你的魔音震塌了。”
　　这里季笑微同崔璨还在纠结该怎么办，楼下又上来了一个人。来人也是一个男生，而且也是一个很特别的男生，他穿着蓝格子衬衫，细碎刘海遮住了眼睛，不过看上去很是俊秀，清清爽爽的样子，手上却提了一大只鸡，共一大个锅。
　　季笑微看着他，觉得虽不如刚才的男生惊艳，不过也很有味道。回过神见对方也在打量自己，季笑微的脸，腾地就红的如他手中提的鸡的鸡冠子。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