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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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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渐近,照进候车厅里的光束慢慢倾斜,大厅里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走了一拨又一拨,坐在角落的季笑微二人依旧岿然不动。
“季笑微,你买的晚上8点多的车票,有必要四点就来这蹲着吗?”陆非尧曲着腿,勉强坐在季笑微身旁,委委屈屈。
“哎,你这表情是想咋?好似要妈妈的奶娃娃一样。我可告诉你,这一路路途遥远山高谷深,苗疆巫蛊,野人部落,一不小心你就香消玉殒了。受不了你赶紧回家呆着,你这金贵的身躯和你聪慧的未来科学家的脑袋要是被挤坏了摇散了,你妈会把我杀了的。”季笑微做出哭泣的表情,把手往脖子上一抹。
“小姑娘,能把你的报纸给我一张吗?”一位大伯扛了个大包站到他们跟前,黝黑的脸上大汗淋漓。
季笑微忙从包里抽出一叠报纸往地下一铺,示意大伯坐下,没想大伯却一愣。
“用这个吧。”斜刺里伸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举着抖开的几张面巾纸,大伯憨厚的一笑,接过然后用方言说了句什么就走了。
回头看陆非尧笑得奸诈,明显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季笑微怒了。
“不怪我,是你理解错了他的意思。”陆非尧无辜的说,见季笑微依旧偏头不理他,但偏头的角度已向他倾斜了一点点,“他就要上车了,哪还有时间坐在这?他要报纸是为了擦汗的。”
“什么?用报纸擦汗?”季笑微惊讶了。
“是啊,你看他急着进站,扛着箱子出了很多汗,而他看起来应该是个外出打工的人,平常应该也不会用面巾纸什么的直接用手或衣服擦。但他今天应该是要回家了,穿了一身新衣服,舍不得,所以就只能跟我们要报纸了。”
这下季笑微却更惊讶了,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陆非尧一眼,这个人,不是想象中那般智商贼高情商为负的巨聪明书虫嘛。
季笑微打量的眼神让陆非尧有种想哆嗦一下的感觉,想起这一天来季笑微对他的种种言语行为上的无视,陆非尧有些受挫,“季笑微,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
敢情这人平常就是一朵大红花啊,招蜂引蝶惯了,被人不待见一下下,就不好受了。季笑微才升起的对陆非尧的一点点好感又全部粉碎。“陆非尧,我说,我没有不待见你啊,只是不习惯突然多了个人跟着我,你不要想太多啦。不会是平常桃花太旺上火了吧,哈哈。”季笑微放声笑起来,眼睛弯弯,嘴角是飞扬的弧度。
陆非尧过了很久都还记得,那天季笑微脸上肆无忌惮的的大笑,她的牙齿很整齐,有浅浅的酒窝,像是漩涡一样,吸引着他的目光。但是那之后的很久,季笑微的脸上,再没有出现过笑容。
陆非尧被季笑微的笑容一晃,有些失神,于是没有答话。季笑微见陆非尧盯着她看,有一些异样的微妙的气氛在蔓延,她不自在的闭上嘴巴安静下来,不再说话。周围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嘈杂喧嚣。忽然,莫名其妙的,季笑微有一种强烈的、奇怪的感觉,似乎周围有人在看着她,她抬头四处张望,入眼的只是晃动的人影,没有什么特别的,季笑微想或许是自己的幻觉,只是不知怎的心跳有些失控的加速。
压下奇怪的感觉,季笑微转移了注意力,见旁边蹲了位老爷爷,他正拿着手机在翻来覆去的按。季笑微凑过去,“爷爷,你在做什么?”
那老人见是位漂亮小姑娘,满是皱皱褶的脸展开一抹笑容,“小姑娘,这手机时间错了,你能帮我调一下不?”
调时间还不简单?季笑微伸手拿过来,捣鼓半天,翻遍了菜单,居然也没有找到调整时间的选项,她不好意思的把手机递还回去,“对不起啊,爷爷,我也找不到。”
老爷爷有些失望。
一旁沉默许久的陆非尧看了眼季笑微,“爷爷,让我试一下吧。”
接过手机,来来回回按那么几下后,陆非尧把手机还给了老爷爷,“好了。”老人接过满意地看了一下,赞许地说:“小伙子真不错。”
季笑微瞟了一眼陆非尧,“哟,看不出你这耍苹果的手还能玩这个,厉害嘛。”
不理会季笑微的挖苦,陆非尧慢条斯理的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诺基亚,淡定的说:“从用手机起,我的爱机都是文武双全,远能抗敌近能防身大能拍歹徒小能砸核桃的无敌诺基亚。苹果,我只喜欢吃的,而且尤其喜欢吃像你的脸一样的苹果。”他的声音低沉磁性,说起话来很好听,似乎有种催眠的力量。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暧昧十足,季笑微的老脸忍不住有点变色。、
居然被一个理工男给用文字游戏调戏了,从来就只有她季笑微调戏别人的份,今儿这是倒八辈子霉了。季笑微忿然,正准备拳脚加之,不料旁边那位老爷爷居然笑起来:“看你们小俩口斗嘴,觉得好像回到年轻时候了,年轻真好啊。”
小!俩!口!这三个字犹如一道闪电将季笑微劈得七荤八素,不分南北,她在心里拼命暗示:老爷爷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眼神儿不好眼神儿不好……
陆非尧对这句话的反应则是浅浅一笑,居然没有否认,季笑微鼻子都要气歪了,正准备辩白一番,周围的人却突然骚动起来,原来是检票了,季笑微眼睁睁看着老人消失在人群里,徒留她伸出的手停顿成一个挽留的姿势,带着她未出口的解释……
经过一番拼搏与挣扎,陆非尧终于领着季笑微安全上了火车,季笑微与陆非尧在同一车厢,但却是不同间,季笑微的票是下铺,她上面的床上已经躺了一个人,捂着被子已经睡着,其他人还没上来。
“要不,等这间的人全来了,我看能不能和他们换一下,我们还是一起比较好。”陆非尧把季笑微的行李放好,看了看周围,目光定在床上躺着的不明人士身上,“你一个人,不安全。”
季笑微坐倒在床上揉着酸麻的腿,“和你在一起才不安全咧,快点走开该干嘛干嘛去,不要妨碍我的艳遇。”据说火车上最容易发生一见钟情的故事了,虽然从没发生在季笑微的身上,但这并不影响她一次又一次热情的期待。
陆非尧嘴角一抽,眯了眯细长的眼睛,朝季笑微露出一个魅惑的表情,“你的艳遇,不就是我么?”
季笑微一呆,眼前似乎有火花在冒,突突的,让她感觉眼花缭乱。拼命定住了神,季笑微往前一倾身,抬头仰望陆非尧的脸,露出同样的表情,然后抬手掩住嘴,吃吃一笑说:“人如果太自恋,是会被雷劈的哦,呵呵哈哈哈……”然后自顾自笑得花枝乱颤,不能自已。此时如有别人在,一定会被季笑微的表情恶心得集体呕吐。
但季笑微显然是低估了陆非尧的功力,看着近在咫尺的畸形笑脸,陆非尧居然一低头,他的嘴唇,就印到了季笑微的额头上,“我是认真的”。他的声音轻如羽毛,缓缓滑过季笑微的耳朵,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季笑微,迅速石化。直到陆非尧走了很久,她才反应过来,陆非尧最后那句话,让徘徊在她喉咙的那句王八蛋滴溜溜旋转着,又掉回了肚子里。
季笑微脑子里有点蒙,一团糟。
换做是任何一个女生,面对此种情况,要么欣喜若狂,要么惊吓过度,然后再欣喜若狂,总而言之,一定不会像季笑微一样,她略略思索了一下这相处几小时以来自己的表现,完全想不通陆非尧到底是怎么就看上了自己,于是她索性往自己床位上一躺,蒙头大睡。
在睡着前季笑微脑海里闪过一句话:陆非尧,人模狗样的不像个随便的人,怎么感觉随便起来不像人呢?
火车这种玩意儿,对季笑微而言,小菜一碟,毕竟是来来回回那么多遭了,就跟吃饭一样简单,但是对于某位据王老妈子说“从未单独出过远门”的人来说,恐怕就会像恐高症病人上了几十楼楼顶一样痛苦吧。季笑微居然梦见陆非尧在火车上上吐下泻,狼狈的不得了,二王子的气质修养完全烟消云散,她在一边幸灾乐祸,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迷迷糊糊笑醒了。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看样子,火车应该已经远离西安了。
周围的人都在睡觉,季笑微表示充分的理解,因为这一个月来在西安的持续高温下,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不过因为大家都睡着,季笑微没有搭讪对象,只得继续躺在被子里,百无聊赖的发呆。
上铺忽然响起非诚勿扰男嘉宾出场时的音乐,似乎是手机铃声,这个音乐让很久以前的一些人忽然就在季笑微眼前清晰起来,很久不曾想起过的事情,也有要涌出脑海的趋势。音乐响了两遍之后,吵醒了很多人,对面的人都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可铃声依然还在响,季笑微抬腿踢了一脚上铺床板,上铺的人骂了一句然后接起了电话,讲的,是季笑微熟悉的方言。
许久不曾听见乡音,乍一听,居然还有些不习惯。可是,那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熟得像是他的声音。
“草,你有毛病噶?”床上的人大骂一句,跳到了地上,季笑微按捺不住内心的那股好奇,坐起来看是何方神圣。
他低着头穿鞋,只看得见鼻梁和头顶,“你等一哈嘛,我找吹吹和你说。”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熟悉的鼻梁。
季笑微差点就伸手出去摸他扎起来的长发,但是她拼命克制住了,收敛所有的情绪,好不容易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一个在他看见她时能够被惊艳的微笑,但是,事情往往太出人意料。马尾一抬头,看见了季笑微,从他的目光里,季笑微知道,这个惊艳,完完全全的变成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