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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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捏在手心已经微微发烫，新一天又过去了十分钟。从小区花园的长椅上站起来，搂搂陪着受冻的两只小东西，慢步走回去。
晚上接到赵意坚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吃晚饭，一碗扬州炒饭放了火腿玉米，对自己已经是十分不错的款待。其实她对吃食从来都是不挑的，后来李文凯把她宠坏了。从一场迷失里走出来需要多久？改变习惯也不过就是回到从前而已。
活一次不容易，又不愿就这么轻易死去。牵绊不多，总有一根风筝线是不愿放手的。一个个漩涡汇聚成的生命，很多时候越不愿意陷进去，越容易被怪力拉扯。
他说不回来，她就开始恐惧睡不着。明明前不久，她有两只小东西陪着就可以睡得很好。躺上床，脑子里断断续续都是他的声音。
——喝了牛奶再睡
——闭上眼睛
——睡过来一点，脚呢？给你捂着
身子循着声音下意识就往那边挪，一片冰凉，猛地醒转，却是再也睡不着。没办法，只好拉着两只小东西出门增加疲劳值。洪立的电话过来，她原本也是犹豫的，可是江航长大了，这些年，城府深了，感情的心思却愈来愈浮出水面。刚刚发现的时候她只当是自幼的生活环境对他造成的一种别样情节，可是现在，他似乎想要改变两人之间原本泾渭分明的关系。
去了，也好。
在他真的长大以前，他也是她放不了手的线，她得带着他，等他能自己断了线好好的翱翔。那年十三岁的男孩纯洁又深埋苦难的眼睛，如巨石砸在五脏六腑，又似一场心灵的洗礼。
拍拍脑门，好像有些病入膏肓了……
开门，屋子里漆黑一片让叶嘉一愣，快步走进，卧室、书房都没有一丝亮光。沮丧与烦躁又翻涌上来，关了门，在屋子里摸黑，不经意撞到了桌桌脚脚也不管不顾。
他的电话他的短信，她还以为他回来了。
真要命……
野豹和狮子在会所时被带去洗了澡，一身香喷喷的。赵意坚教得好，出门了它们也不会随意坐在地上。叶嘉给两只小东西洗了脚吹干，自己整个沉进浴缸里。出来时水已经冷了，身体没有沐浴后的温热，反而冰凉。
两只小东西趴在书房的门底边上嗅，听见叶嘉出来，高兴地冲着她叫了两声。叶嘉拍拍它两的脑门，指挥它们上床睡觉。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书房的门被打开。赵意坚穿着居家服，看叶嘉蹙着眉头的睡颜。静静立了良久，他轻手轻脚上床，刚要伸手揽她入怀，她却一下支起了身子。
叶嘉怔怔看着身边的人，像是急欲看透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意坚避而不答，探手拥她，“快睡……”
“啪！”
手还没碰到，被叶嘉一把挥开。两人直视着对方，皆是静默不语。
叶嘉下床，看赵意坚正欲起身，大叫：“不许跟来！”
话一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低下嗓子又道：“你先睡吧。”
阳台的气温着实低，叶嘉站着，使劲用手拍着额头，长卷发被她揉得一团乱。头发并没有完全吹干，湿冷让头皮阵阵锐痛。叶嘉蹲缩在阳台角，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掉下来。一颗，两颗，越来越多……
去浴室洗了把脸，出来时赵意坚翻了个身，原本背对着她的身子又朝向她睡的位置。他的眉目舒展着，她用手碰碰他黑亮利落的头发，见他没有动静，轻轻躺下去在自己的那半边睡好。她离他有些距离，被子却因为这样盖不严实，空荡荡不暖和。下床，从柜子里又翻出一床毛毯，她推拢被子卷着毛毯睡下。
***
连续几天，叶嘉回来都有些晚。跟丁柔一家聚了聚，晚上带着孩子出去看电影，又正逢洪婶的生日，欢庆还没过，又接到电话说是小丫头病了，镇上让送市里治疗。想到医疗设施和照料，叶嘉就让江航联系那边把小丫头连夜送了过来。这些天两人轮流在医院守着，总算是脱离了危险期。
第二天是周六，赵意坚起来的时候叶嘉刚醒。感冒还没好，又是晨起，鼻音浓重。
“怎么起这么早？”
赵意坚俯身把她卷在身上的毛毯压好，说：“今天公司加班，有个case，我得去看看。”
“早饭，昨晚有煮红豆粥。”
赵意坚微微有些怔愣，深深看她，亲吻她的额头。
“嗯，我吃了再走。”
从浴室出来，床上已经没有人。桌上凉着粥，面包抹好了沙拉酱放着，叶嘉蹲着倒了一点狗粮给两只小东西解馋。他看着，领带在手里攥紧。
眼前的东西晃啊晃，叶嘉抬头，赵意坚拿着领带低头看她。她站起身接过，打好。他摸摸，忽然又拉住她说：
“换一种打法。”
她依言解了又打。
周末的时光因为一些改变而有些难打发。本来要去医院看丫头，可是昨天那孩子出了ICU，为了避免再次感染，她这带着病菌的人也不好靠近。这两天累了些，洪婶帮忙守着丫头，勒令她周末必须回去休息。
在书房磨了会儿书架上的书，总觉得就是少了什么。突发奇想，去了临近的超市又钻回厨房捣鼓。
阳光晴好，站在大厦前，两只小东西像是有感应似的兴奋得很。叶嘉晃晃手里的袋子，敲两小东西的脑袋。
“调皮的家伙，一会儿要是进不去，就把你们丢掉！”
野豹撩眼皮，似是有上次被嫌弃的阴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狮子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傻样子。
一人两狗在写字楼密集的商务中心晃，实在是吸引眼球。刚进大厅，果然就被拦了下来。这一整栋大厦都是赵氏的，经营赵氏旗下的产业，一楼大厅的招牌醒目，接待都是名校毕业。叶嘉四下看看，歉意地回以一笑。
“不好意思，也快下班了，那我在这儿等会儿吧。”
接待礼仪很到位，不过回到前台另一位接待就凑过去笑着问话，眼神往叶嘉那头飘。叶嘉看看放在桌上的食盒，再看看身边两只厚脸皮的狗，也是无奈。自己大概是被当成娇滴滴只会缠人的脑残女了，八点档电视剧看多了，带着狗来送爱心餐。
这么一想，的确是——傻透了。
犹豫了下，还是牵着狗走了出去。在上车前回身瞧了眼，让司机去了小东西们惯常光顾的宠物中心。
这次进去倒是没被拦，不过前台还是向她投来了探究的一瞥。已经是十一点二十，再过十分钟就下班。总经理所在的楼层出了电梯就有秘书接待，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在这个位置工作过，不过只呆了短短一个月。他倒是没有杀鸡用牛刀，让她在这电梯口长期打杂。
现在电梯口的姑娘换了，自然是不认识她。倒是好久没见到陈欣和方威，不知今天两人是不是都在。
“我找赵意坚。”
也不兜弯子，倒是小秘书愣了愣。看一眼她手上的食盒，表情僵硬了两秒，反应有些迟钝。
“请问您是否有预约？”
小秘书也是硬着头皮问的，看来人手上提着的饭盒，怎么也不像是普普通通的关系。陈姐说赵总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好男人，可赵总明明……她该怎么办，可为难了她了！
“没有，不过没关系，你不用帮我传，我在外面等他下班就好。”
熟门熟路地进去坐下，倒把小秘书唬得一愣一愣，赶忙过去里头找陈欣。叶嘉笑，等着一会儿陈欣出来的反应。
“哟，这是谁啊？哪来的白眼狼！”
叶嘉起身，迎接陈欣的拥抱。陈欣这头脸上看着欢喜，心里可是七上八下没个着落。看桌上的食盒，又听小秘书之前说来人找赵总，心里只恨自己之前没把赵意坚和叶嘉两人看明白。只不过这会儿，更不明白了！
“走，一起吃饭去，今天你可得陪我，谁都不行占了你！”
说着就拉人往外走。总之不管是什么样的浑水，先把这个拉走总是没错。叶嘉刚要开口，没想里边就有人出来了。
“中午想吃什么？”
赵意坚含笑的嗓音伴着高跟鞋清脆的叩击声，倒让觉得陈欣奇怪的叶嘉瞬间了悟。下意识把桌上的食盒挡在身后，看着两人迎面而来。
赵意坚看见叶嘉并未刻意拉开与田若婷的距离，脸上一惊，笑着走近，语气热乎却不粘腻。
“你怎么来了？”
叶嘉看一眼田若婷，抿唇笑而不答。
“等我一下。”
进了电梯，田若婷已是一脸失落。
“你不陪我一起吃饭了？”
“嗯，下次吧，你也看到了有客人，我让司机送你。”赵意坚不亲昵却也不疏离。
“她只是你以前的秘书？”
“你说呢，车来了，好好去吃饭！”
把不情不愿的田若婷送上车，赵意坚急步往回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正好是下班时间，电梯在楼层间走走停停，赵意坚的脚无意识的击着地面，节奏越来越快。终于上了电梯，可原本都是要下楼的人为了先占个位置都挤了进来。他冷着一张脸，被挤进角落，叽叽喳喳的一群人除了刚开始进来的几个看到他安静些，挤在外面的丝毫没发现到这边角落里正散发寒气的某人。
到了办公室，哪里还有叶嘉的人影。新来的小秘书正在收拾东西，看到返回的赵意坚一愣，一句赵总还没出口，就被拉住了胳膊。
“人呢？”
“啊？”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头，松了手，“刚刚来找我的那位小姐，去哪儿了？”
小秘书吓了一跳，揉着被抓疼的手臂机械的回答：“和陈姐一起出去了，听她们说话应该是去吃饭。”
高悬的心落下一半，还好，是和陈欣一起出去了，至少他能找到她们不是。想着就直接拨通了陈欣的电话。
公司的待遇很好，菜品丰富。赵意坚环顾了一圈，径直走到叶嘉身边坐下。周围人对赵意坚下来员工食堂吃饭已经习以为常。自从公司传出田若婷和赵意坚的事，已经没有小姑娘在吃饭的时候主动搭讪了。
公司里不少人都是认识叶嘉的，看自家老总在那桌坐下，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只当是原来的秘书回来公司探望老同事，老总给面子作陪罢了。
陈欣就不这么想了，看赵意坚出现在这里就对事情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只觉这顿饭不好吃。
“怎么不去打饭，在这儿干坐着干什么？”
叶嘉语气正常，表情无波。
赵意坚看她一眼，原本心里的恐慌都变成深黑的怒气一点点蒸腾翻涌起来。
点好餐回来坐下，叶嘉跟陈欣正聊着，完全没有要让他加入谈话的意思。陈欣深觉应当帮自己老板一把，对叶嘉挤挤眼睛道：
“你不知道，你走了，可把咱老板给不习惯的，好几次一开门一拨内线开口就喊叶嘉。”叶嘉只抿嘴轻笑，她继续道，“今天你是没有自报姓名，你要是说了自己的名字，那小秘书铁定知道你。”
“夸张了吧，按赵总的适应能力，怎么可能这么久了还喊错。”
陈欣咬舌，说过了，这第一句倒是真的，第二句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今天怎么过来了，不好好在家里休息，这么冷的天出来冻着。”
他拉过她的手握了握，叶嘉愣愣地看着，蓦地抽回。洗洗弄弄，虽然厨房里都是冷热水自动调节，可用惯了老屋子的那种水龙头，早已没有要去调节水温的意识。往往开到冷水就冲洗，太冷的时候调到热水，这样一冷一热，手上的冻疮反而更加磨人的难受。
餐厅里许多人都在注视着他们这边的动静，看赵意坚握住叶嘉的手都长大了嘴，再看叶嘉猛地挣开便自动联想到田若婷，又都恍然大悟一般更加关注这一角的剧情发展。
赵意坚收回空空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显见的不快，把甜点推到她跟前，凑身道：
“记得你以前一直喜欢这道甜点。”
“这些天，你见我吃过多少甜食？”
叶嘉的语气冰凉，连眼神都转冷。
她小时候其实很喜欢吃甜食，但是那时候何继业不管她们了，经济拮据，后来更是只求饱肚。在何宅的时候，洪婶有时会偷偷地给她甜点吃，宅子里有自己的糕点师，做的甜点看着闻着都是诱惑。她那时多倔，自己从来不吃，只在能去看叶美琳的时候拿着洪婶的甜点高高兴兴的去。再后来，教她舞蹈形体的老师要求她注意保持身材，注意甜食，她就更不碰了。直到大学的时候和黄拓晨一起，他会给她买各色的甜点。那时觉得这些东西怪不得女孩子都吃得一脸幸福，果然是舔到了心坎里。
再后来，觉得甜腻到让人反胃的食物当初自己是怎么咽下去的？心情很差，每每买了想像别的女孩子一样靠它改善心情，总是越吃越咽不下口。很累很累的时候，吃甜腻的东西倒是给了她坚持，伤痛恨意都纠结在一起，倒是一颗伤痕累累血淋淋心又活了过来有了跳动的力气。
蛋糕被毫不留情地丢进了桌下的垃圾桶。赵意坚冷硬了一张脸，拳头握紧又松开，无视整个餐厅异常的气流，顾自吃了饭上楼。
“怎么了这是，餐厅里这么多人又是何必！”
叶嘉听出了陈欣话里的责备意思，赵意坚这样讨好了，她也该给点面子，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难堪。她就觉得奇怪了，面子这东西自古怎么都是男人有，女人难不成都不要脸？
自己都想笑自己，难道要告诉陈欣，她是被一块蛋糕刺激了，刺激得所有负面情绪全部都被放大，出口的话所做的事全部都离了脑子不经思考，只知道要像刺一样扎出去。
上午晴好的日头下午便阴了进去，时隐时现，夹着冬日的风，弄得人越发心情沉郁。也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最爱的那条桂花路，在这严寒里，早没了金色的香骨朵，河岸一侧的柳条也已是凋零地如同老妇稀疏的头顶。
日头西沉，被云遮挡的红脸颊又露了出来，没了暖洋洋的温度。她缩缩脖子，口鼻都埋进围巾里哈两口热气。不知不觉居然也走到这里来了，这么远，走走停停，偶尔在一些小女生喜爱的橱窗前流连。幸好今天穿的是球鞋，短款的羽绒服和牛仔裤，长长的卷发被束成高高的马尾。清汤挂面，混进人堆里，就像还在青春里恣意飞扬的大学生。
恣意过吗？
没有吧。每次这样的念头才破土发芽，就被一脚踩进泥堆里。
陈欣说，等她到了她的年纪，就会懂得什么情啊爱的，都不过就是谁对谁的包容原谅。
从没有觉得这条路是这样的萧条。叶嘉站在路尽头的十字路口，右手边是一家小饰品店。上学的时候，一伙子穷学生就喜欢送些银饰，耳钉项链戒指的。她有一条项链，没多久，就氧化发黑了。明净的玻璃橱柜印出她的身影，里面的老板看起来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笑容明艳艳，热情地招呼她去看看。
店面不大，但是东西都很精致，灯光做的好，越发显得光彩夺目。
店主见叶嘉牢牢盯着中间的柜台，连忙介绍：“你眼光真好！这是本月的主打款，是不是很雅致高贵，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不用，我想看看这个。”
她的手指落在那副耳饰的旁边。
“这一款啊，也很漂亮哦！清灵脱俗的感觉，正好配你的衣服呀！”
叶嘉拿在手心细细的看，银色的蝴蝶，做得十分小巧精致，一边的翅膀被镶上了浅绿色的水晶，另一边用银丝勾出了细细的轮廓。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可是心情却莫名地就这样晴朗起来。
“你看，这种绿色是不是很漂亮，空灵脱俗的，你皮肤白，戴上肯定非常好看！”
“我没有耳洞。”一直没打过耳洞，上学的时候倒是从来没有钟爱过这种东西。后来偶尔出席一些场合，从来也是戴夹式的，很不舒服。没想到现在过了那样的岁月，回首那年时光，会觉得这样空落。
“好可惜啊，你的耳朵这么好看，为什么不打耳洞呢？也不用怕疼，就像蚂蚁咬了一口似的。”
眸光在那对半翼绿蝴蝶上停留。
“你这里可以打吗？”
一开始的时间过去，耳朵开始有了疼痛感。街上的冷风吹着，倒是减少了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叶嘉不时抬手去触触耳垂上的冰凉，好似这只蝴蝶真的能带她飞一样。
去宠物中心接来两只小东西，一人两狗站在全是最好的大酒店门口等着服务生出来递外卖。溜达到城市花园，把袋子打开，八盒丰盛的菜肴。叶嘉自己挑了一点饭菜，把肉汁淋到饭上让两只小东西过来吃。
她吃得慢，没多久饭菜都凉了，看着两只小东西吃饱了开始撒欢，才把饭盒里已经冷掉的食物吞下去。手揉上两只小家伙的脑袋，一手圈一个拉到身边来搂紧。
“坏东西，谢谢你们陪我睡觉，不过以后啊，你们就不用再被我骚扰了。真是坏东西，没有你们我晚上睡不着啊！可是你们肯定不愿意跟我走，是不是？”
野豹和狮子素来机灵，被她语气里的哀伤感染，乖乖地倚在她身边低着头一动不动的。
“今天陪我待一会儿喽，到十点吧，好孩子不能太晚回家！我带你们去好地方见漂亮的小姑娘！”
九点五十，城市的繁华才喧嚣起来。叶嘉低头，看着两只小东西，喃喃道：“时间过得真快呢……”
手一捋，长长的卷发散落下来，发丝被晚风吹得贴上了脸颊，一张清丽的脸瞬间平添了娇媚。绿蝴蝶被乌黑的头发遮挡住，对青葱岁月的追忆散去，过去的时间，过去的心境，怎么改变扭转。
洪立的车子到了，那是最后的半个小时，她搂着两只小东西不放，直到熟悉的建筑进入眼帘。
“你等我一下，我送了两只小东西上去就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