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幻屋》诗竹月色

1、不死药（1）

　　我行走于苍茫的人世间，不计年、不问岁。
　　我的双眼看不见希望，脸上不曾掩饰的表情永远只有冷漠。
　　我是谁？我早已不记得自己的真名，时间在我的身上永恒凝固。
　　看多了人世间的生老病死，我早已漠视任何生命。
　　时间对于我来说只是煎熬，我不止一次想结束自己的性命。
　　可不管我用什么方法，最终都还是会活下来，看着伤口迅速弥合，心已死，空留一副臭皮囊又有何用？
　　我也曾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在族里，我的舞跳得极好，众人夸我有绝世倾城的容貌。
　　甚至，我成为了族里至高无上的神女。
　　这样的我，却常常顾影自怜，哀叹这样美丽的脸变得老迈丑陋是多么可怕而又残忍的事。
　　一日，我在那桃花纷飞的林中跳舞，一曲舞毕，有个如同黄莺出谷般清脆婉转的声音连连拍手叫好。我回眸一看，见一面若桃李的女子正坐在桃花树下看着我。她与桃花遥相呼应，就好像，她就是桃花，桃花亦是她。
　　女子道：“好美的舞蹈，仿若这桃林中的花妖。”说罢，自笑意吟吟地望着我。
　　好无礼的女子，竟拿这妖精来比我。
　　我心下恼了，甩袖便走。
　　她却娇笑着：“你的舞跳得极好。不如你我合一曲，你舞我唱？”
　　说罢，也不待我答复，就轻声吟唱起来，她声音自是极动听的，我也正好奇她的歌究竟如何，便和着她的歌声舞了起来。
　　一曲终了，我惊讶她的歌声，那是我从未听过的，天籁之音。
　　她是谁？
　　族中从未见过此人？是外族人吗？外族人却是如何能入得了我族圣地？
　　她行至我身旁，失礼地勾起了我的下巴，紧盯着我的双眸。她的眸子里清晰的映照出我的绝世容颜。
　　“美！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她赞叹着，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
　　我拍落她的手，心道：美又何用，几十年后，还不是满脸皱纹白发苍苍。
　　她仿若看穿了我的心事。
　　“如此红颜，凋零了岂不可惜。你我在此相见，自是有缘，不如，我送你一味药，你服下后便能不老不死，永葆青春，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如何信你？”我冷笑着，妒我容貌的人何止万千，谁知那药我服下后会不会容颜全毁！
　　她将药放入我的手中，合拢我的手：“药，我留下了，服或不服，全由你自己决定。”
　　她头也不回飘然离去。
　　药握在我的掌心，紧了紧，却还是没舍得扔掉。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原因，是看到了那一幕：我的心上人，抱着我的妹妹。他说，再过2年你就能行成人礼了，那时就是大人了。快长大吧，你长大后，会比你姐姐还美！妹妹问他，为什么我长大后会比姐姐还要美？他说，因为你长大了，你的姐姐就比你老了啊，而年轻的你，自然就是这天底下最美的人了。妹妹稚气地问，最美的人有什么好？他说，当然好了，你会得到比你姐姐还要多的崇敬。而且，我会娶你。妹妹说，可你要娶的是我姐姐。他笑得轻狂，说，娶你姐姐？她那么烈的性子，哪个男人能受得了？我喜欢的是温柔的你，所以，我要等你长大，娶你做我的族长夫人。说完，发出低低的笑声，充满磁性魅力的男声，对女人实在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那样的笑曾让我也为之迷恋，可是现在却让我五内俱焚。
　　我咬牙切齿地跑了回去。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样的话语，那样的笑声。
　　拿着药，眼一闭心一横，张口吞了下去。大不了就死，有什么可怕的？至少死也是最美的时候死去，我的族人会一直记得我，要我顶着一张衰老的脸死去，才是真正可怕。但，这药若是真的，那我的美貌便是谁也无法超越的了。
　　我痛了整整三天三夜，族人们惊慌失措，可巫医们都找不出病因。
　　在我几乎认为我要死去的时候，疼痛却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非常舒服的感觉，像与这天地溶为一体般，有种躺在云端的舒服感觉，甚至有点，轻飘飘的。
　　妹妹推门进来，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平躺着浮在空中。我试着动了一下手脚，很灵活，我悄然落地。闻讯赶来的族人看到的是端坐在床边若无其事的我和晕倒在门口的妹妹。
　　他们扶起我的妹妹，对我的突然康复感到讶异。
　　随即跪拜：我族神女安康！
　　安康？我在心里嘲讽着他们，在我死去活来的这三天，他们不是计划着要我妹妹顶替我做族中的神女了么？
　　我站了起来，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健，目光从族人脸上一一扫过，族人们惊慌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那药不一般，那女子，或许没有骗我，因为，我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寻常！我看见自己的皮肤更加光洁细腻，体态越发轻盈，我还能够，很轻松地飞起来，我的舞，跳得更动人了。我走到了河边，照着水中的倒影，美得让我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