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gay同居的日子》戴小初

2、合租条约

　　我所住的公寓在街角的一个小区里，这片区域是整条街最冷清的地方，在公寓门口外面就有家大型超市，每天各路来往的人提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进进出出的情况下我还说它冷清，是因为只要穿过一个十字路口，你将看到一片太平盛世一般欣欣向荣的景色，川流不息的车辆似乎充满了整个城市，矗立的高级写字楼，装潢华丽的高档餐厅，大厦里琳琅满目的首饰精品，让穿着光鲜的女人流连忘返，这就是这座城市的商业区，也就是整个城市中最为繁华喧嚣的地段。
　　然后街角的这栋老公寓，存在了大半个世纪，公寓外的铁门上早已锈迹斑斑，小户型的楼房普遍没有超过五层，楼梯间里堆放了大量的破旧家具，公告栏上旁边停放着自行车。
　　着已经是一栋及其古老的公寓了，迟迟没有被拆掉的理由是因为地处市中心，可是这也正是我纳闷的地方，既然是处于市中心，不应该是地产商争先恐后争抢的地盘吗，怎么会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没有被拆掉。
　　纳闷到后来我也不纳闷了，虽然这栋公寓老是老了点，破也破了点，但是好歹房租便宜，而且房东阿姨也很和善，毕竟地处市中心，交通便利，也不无好处。

　　在赶往学校的公交车里，我打给喻曼让她给我占座，赶在早上的交通峰期，我整个人在车厢里挤得像个打着结的麻花，我对着手机扯着嗓子鬼哭狼嚎：“一定要给我占到第一排，一定要是第一排。”
　　我透过玻璃窗外看见排山倒海似的车辆，在拥挤中寸步难行，我瞬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今天是灭绝师太的建筑构造课，我可不想迟到被抓个正着，然后被记过被扣学分，然后考试成绩直接被削去一截，那将直接关系到我期末能否拿到奖学金的重大问题。
　　“完了。”
　　当我一路风风火火的跑进教学楼，看见灭绝师太已经在讲台上开始点名，我悲凉的心情油然而生。
　　我及时刹住脚步，站在门口屏住呼吸：“报告。”
　　灭绝师太对着我推了推眼镜。
　　“戴小芯？”
　　“嗯。”我颤颤巍巍的点点头。
　　然后灭绝师太开始对着名单找我的名字，说：“迟到一次，期末扣学分。”
　　我悲凉的心情再次油然而生。
　　我在喻曼身边坐下来，她朝我撇撇嘴。
　　“怎么今天迟到了。”
　　我往那一坐，越想越窝火。
　　“别提了。”
　　窝火归窝火，总不能影响到我学习，我拿出笔开始记笔记，我不得不佩服灭绝师太的教学才能，她从我们学校食堂的建筑构造很快的跨越到欧式的教堂设计，然后挥着粉笔无限遐想着未来一百年的建筑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特征，这无疑达到了一个质的飞跃。
　　喻曼在我旁边拿起手机看综艺节目，我特鄙视的看了她一眼。
　　老师不让我们看一些比较低俗的节目或是电视剧，什么《快乐大本营》，《非诚勿扰》，韩剧，说看了就会变得原始，我想了一下喻曼学的民俗学，真担心她会变成原始人，学现当代的时候一直就有“雅俗之争”这个话题，其实谁能说得清楚什么是雅，什么是俗？难道诗歌散文就是高雅的，民间文学就是低俗的，每种东西都有它特定的魅力，就像人与人的交流，我和在一个朋友聊天时，我用的是平时说普通话的语调，而她一直用家乡话和我在校内上聊，有时候某些话我得转换思维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她却说我装，说我连家乡话都不会说了，难道这就是学文学和学建筑的差别吗？可是，不能因此就说她是俗的，虽然有时候不懂，但是还是亲切，有些人在现在这个古文越来越被忽视的年代，任然用着古文的腔调和别人交流，有人在这个焦躁的社会仍然能泰然自若地和别人谈人生，谈哲学这些深层次的话题，志同道合总归是好的，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已经不容易了。

　　中午和小曼去学校餐厅的拉面馆吃拉面。我思量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合租的消息告诉她。
　　“有人搬进来了。”
　　“谁。”喻曼从碗里抬起一张脸，明亮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从我这个角度看觉得喻曼就跟一芭比娃娃似的，事实上喻曼本来也算美女，皮肤白皙，标准的鹅蛋脸，五官精致，唇红齿白的，没事总喜欢对着镜子装淑女，对着我娇滴滴的说话，憋不了几句马上就现出原形。我说：“你丫的一辈子也当不了名媛淑女。”
　　原本我也就一不小心把实话说了出来，心想喻曼这大大咧咧的个性肯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或者压根没仔细听，没想到喻曼还真就当回事了，并且还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我还真就不信了，我喻曼好歹也算大家闺秀，怎么就没个淑女气质。”
　　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喻曼的梦想是成为想林志玲那样的女人。
　　只是不说话不动手，绝对可以迷死千万宅男。
　　我低下头，压低声音，做好喻曼即将大喊大叫的准备。
　　“是个男人。”
　　“真是个男人？”喻曼放下手中的筷子，幽幽的说。
　　我肯定的点点头。
　　果然不出我所料，喻曼不负我望的腾地跳了起来，叉着腰做出一副打仗的架势。
　　“什么，男人，你居然跟个男人住在了一起，你丫的才上几年大学，就学着别人同居，你对得起你爸妈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你对得起我吗。”
　　在众人纷纷的异样眼光中我面红耳赤，急忙拽着喻曼往外跑，一边跑我还一边纳闷，就算我真跟男人同居怎么还得对得起你啊。
　　“我说你能别没事就瞎嚷嚷吗。”
　　“怎么就没事了，这还叫没事啊，你都跟男人同居了还没事啊。”
　　我左右望望，看没人才放下心来。
　　“你先听我说完话行吗。”
　　“还有什么还说的，你自己都说了你和一个男人住在了一起，你这让现在还单身的我情何以堪。”
　　我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合着她这么激动时因为他还没男朋友而着急，我还自作多情真以为她关心我。
　　“他不是个男人。”
　　“呃？”
　　“不是，不是，我是说他不是个普通的男人。”我慌张的解释。
　　“这么不普通了。是张了三只眼睛还是少了一条腿。”
　　“他是个gay。”
　　“gay？”
　　“嗯。”我对着一脸狐疑的喻曼重重的点头。
　　“他是gay？就是传说中的同志？”
　　“嗯。”
　　喻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这么知道的。”
　　“他亲口说的。”
　　“他怎么说的。”
　　“就是他昨天搬进来的时候就对我说了，他亲口对我说他是gay。”
　　“然后你就信了，就让他住了进来？”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说你傻啊，他随便说两句你就信，然后就还真放心让这么个大男人跟你住一起，你就没有检查下他。”
　　“检查什么。”
　　“他的身份证你看了吗？结婚证，工作证，各种证件都看了吗，还有，你有没有刻意留意他身上的什么特征，说过什么话。”
　　我开始不得不佩服喻曼的侦查头脑，看来她追了十几年的柯南没白追。
　　“身份证我倒是看了，他也就是一大学生。”
　　“你就不能长点脑子啊，身份证是可以伪造的，你应该彻底检查他一遍，万一他是另有所图怎么办。”
　　“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他能图什么，房子又不是我的，值钱的东西也没有，难道……..他是早已垂延我的美色，然后找这样的借口住进来，趁机对我下手？”我突然紧张的握住了自己的衣领。“可是。。。昨天晚上我不是睡的好好的吗，门也反锁了，而且没有以前被撬开的痕迹。”
　　喻曼斜着眼上下打量我，一脸轻蔑的神情。
　　“就你？还垂延美色，把你宰了说不定还能当几斤猪肉卖。”
　　喻曼不理会满脸黑线的我，然后搂过我的肩膀，自顾自的说：“放心，今天下课后我陪你回去一起审讯他。”
　　说完抡起拳头在我肩上用力一捶。
　　从喻曼走进公寓大门的那一刻起，我在心里就开始盘算着一会儿真不知道会上演一场什么样的戏码。
　　以喻曼这样说风就是雨，雨来了还得打个雷的个性不将事情闹到最大是决不罢休的。记得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一男的对喻曼穷追不舍，那男的名字叫陆小川，说的委婉点是长的比较有特色，说直接点就是整个一大马猴，全身的皮肤黝黑，脸狭长且瘦，说话的时候一边的眉毛喜剧性的挑起。
　　喻曼说，他准是还没进化完全，或者是他妈怀他的时候没日没夜的看《人类进化史》。我说，好歹人家也对你痴心一片，你就不能看在他这片痴心的份上说点积德的话。
　　喻曼对着我努努嘴，一脸不屑，其实我当时还纳闷那男的是怎么就看上喻曼了。
　　上课的时候陆小川给喻曼传纸条，陆小川个头极高，所以一直是坐最后一排，我和喻曼因为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受到老师特别照顾于是座位一直稳定在前三排。
　　陆小川的纸条硬是从最后一排传到了第三排，当我看到喻曼的后桌将纸条递给她的时候连我都不得不对陆小川佩服的五体投地，我在想象着张纸条被传递的一路上将要遭遇多大的风险啊。
　　我们学校是一所百年老校，国家级重点中学，出了名的高升学率，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拼了命往里面挤，最后挤得是头破血流，钱花的跟流水似的。因为我们学校的宗旨是：势必把学校监狱化，学生兵人化。所以我们学校每年的升学率是让全省乃至全国都望尘莫及的。所以你只要进了这所学校，你就千万别再把自己当人看。
　　当然我跟喻曼是凭借自己的优异成绩正式的考取了这所学校，轻松让我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后来得出的结论是，我们是勤奋的天才。
　　陆小川就是花钱进来的。
　　走进公寓，喻曼看见楼下的吴奶奶端着一盆栀子从庭院里走了出来，立马上前去托着吴奶奶的手帮忙放在了阳台上，然后毕恭毕敬的站好，一脸灿烂的微笑。
　　“吴奶奶近些身体怎么样啊。”
　　“啊，是小曼啊，我身体挺好的。”吴奶奶一看是喻曼，居然一下就变精神了，也是，喻曼就是个热心肠的人，每次来我回公寓的时候，总爱帮公寓里的老人做做好事，比如帮忙扫扫地，摘摘菜。不过好在现在公寓里还没有人知道有个男人搬进了我的屋子，不然喻曼又得跟他们侃起来。
　　“嗯，那就好，您也这么大把年纪了，就别老是动上动下了吧。”
　　我看着光顾寒暄的喻曼，骂了句：“禽兽。”然后直接上了楼。
　　“哎，你等等我。”她在后面喊，冲吴奶奶挥挥手，急忙跟了上来。
　　“开门。”喻曼对着我使了个眼色，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倒也不是紧张，只是真害怕喻曼这性子要闹出什么事，我可摆平不了。
　　掏钥匙，开门。
　　我探着脑袋往屋里四处寻望，不料却被喻曼一下子给推了进来。
　　“这是你自己的家，怎么还跟做贼似的。”
　　喻曼环顾着四周，问我：“他叫什么名字。”
　　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昨天对他就是是不是gay这个事情质问了半天，象征性的看了两眼身份证，也没记住他的名字，然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而今天又风风火火的赶去上课了。
　　“不知道。”
　　“不知道。”喻曼回头看着我。“你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敢放人啊。”
　　喻曼在屋子里大肆嚷嚷：“有人吗，在吗，哎，你在吗。”
　　“你找谁。”张亚哲穿着短裤汗衫从卧室里走出来。
　　喻曼看见张亚哲，走过去上下打量，浑身觉得不自在的张亚哲就跟一供人观赏的猴子。
　　“你干嘛。”张亚哲说。
　　“身份证，学生卡，户口本，统统逃出来。”喻曼跟一调查户口一样。
　　“为什么。”
　　“我总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让你住进来吧。”
　　这时，张亚哲看见了站在喻曼身后的我，“你朋友？“
　　我点点头。
　　“我就是她朋友，所以今天特地赶过来把你好好检查一下。”
　　张亚哲不急不慢的走进了卧室。

　　“你们究竟是有什么不放心的。”
　　面对着桌子上一大堆各种证件，张亚哲显得无可奈何。
　　喻曼拿起身份证：“张亚哲？”
　　“嗯。”他点点头。
　　“你还是S大学的，离我们学校不远啊。”
　　张亚哲问：“你们N大学的？”
　　喻曼放下手中的身份证，“嗯，我们就是N大学的。”
　　“这下你们该放心了吧，我不是什么坏人。”
　　“那可说不准。”喻曼搂住我的肩膀。“我这朋友可是一好好的姑娘，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跟个男人住在了一起，我可得保证她的安全啊。”她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其实就冲这点，我还是挺感动的。从我一个人搬出来住开始，喻曼就跟一大姐姐一样各种照顾我，其实很多时候她想的要比我周全，比我会办事。
　　“你都放心吧，我真不是什么坏人。”
　　“你干嘛不住学校非在外面租房子。”喻曼接着问。
　　“宿舍里面人太多，我住不习惯。”张亚哲俨然一副少爷样。
　　“那你又干嘛出来住。”他问我。
　　“不关你事。”喻曼替我说。然后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张亚哲，“听说，你是gay？”
　　张亚哲定了定神，然后看看我，我装出一副茫然的模样别过脸去。
　　“嗯，是，所以这下你们该更放心了。”
　　“光说不行，证据。”
　　然后张亚哲故技重施，将那张他和男人接吻的照片又给喻曼看了一遍，喻曼比我镇定多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对我说：“还真就是一gay。”
　　“行，这下我也算放心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制定一下合租条约。”
　　“合租条约？”张亚哲说。

　　“一，每个月月初定期交房租。”
　　“房租可以便宜点吗。”
　　“不行，已经给你降到最低了，不能再便宜。”我坐在一旁看着喻曼说的头头是道，我可真省心。
　　“二，不准任意带朋友回来，这条是为你规定的，可别把你的那些男朋友带回家来。”
　　“三，一切作息时间要根据房东的规定来安排，比如说她早上六点起床洗漱，那么你就一定要让出浴室，她要用马桶，你也要乖乖走开，她要什么时候吃饭，你就得马上离开厨房。”
　　“这也太不近人道了。”
　　“你少废话。”
　　我在一旁乐的心里开了花，喻曼真为我着想。

　　喻曼将那张合租条约牢牢的贴在了冰箱上，然后说：“为了庆祝庆祝，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我一听吃饭，顿时觉得胃里空落落的，我说：“我上次听人说就在南京路那儿有一家火锅店，味倍儿香，还特实惠。”
　　我边说还边舔舔嘴唇，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张亚哲坐在哪半天也不说话，喻曼推推他肩膀：“哎，帅哥，要不咱们就去吃火锅怎么样。”
　　张亚哲站起来，把手插在兜里，俯下头再次看了看冰箱上的合租条约。
　　“行，不过你们请客。”
　　真小气，我对着他的背影做口型。

　　车子冲上了高速，喻曼不停的在我旁边聒噪，说是她们家哪个婶婶又生了个闺女，班里的哪个女生又买了件名牌衣服，她一脸嫉恶如仇的说：“那件衣服穿她身上简直就是糟蹋，真糟蹋。”
　　“你少管闲事，管人家那么多干嘛。”
　　“哎呦我说，你是没见过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穿了个名牌就了不起啊，胸都挺得比头还高。”我心里琢磨着喻曼口中的那女孩就是林晓晓。趁她闭嘴的时候我问：“你说的不会是林晓晓吧。”
　　喻曼对着我瞪了瞪眼，好长时间才憋出一句：“你怎么一猜就中。”
　　“跟你混了那么多年，你那点破事我还不知道。”
　　这下喻曼总算安静了，坐在那开始装雕像，我转头看了看她，一脸憋屈的样子，我心里暗自笑了笑。
　　坐在副驾驶的张亚哲回过头，“谁是林晓晓。”
　　本来我想说少管闲事，没想到却被喻曼抢先一步。
　　“就是一个极度虚伪，恶心，做作，丑陋的女人，极度，极度！！！”喻曼咬牙切齿。
　　张亚哲回过头，我在后视镜中看见他扬起嘴角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