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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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陆南亭早上起来，仔细检查一番，发觉凯枫身上魔气已散去，总算松了口气。
恐怕夜长梦多，他付了房钱，便祭起飞剑带小凯枫上了蜀山。
门派重地，有护山大阵，可阻挡外人；对八大门派弟子却不设防。陆南亭往日皆御剑直入，今日有意压低了飞剑，沿山门一路而上，让凯枫好好看看弈剑听雨阁的风景。
这弈剑听雨阁果然灵气充盈，正气浩然，一草一木皆葱茏翠郁，亭台楼阁更精美壮丽，不愧是几百年底蕴的大门派。
一巡山弟子看见，拱手行了个礼。陆南亭稍停还礼，询问道：“掌门师父可曾回来？”
“掌门师伯传了话，有事耽搁，午后方能回来。”
陆南亭点头道谢，向自己房间飞去。
他修仙十年有余，早已辟谷；忽想起人间此时应吃些早饭，便去给凯枫张罗些。所幸弈剑除修仙的弟子外，也有些普通使役，伙房也是有的。
他不知凯枫修习弈剑心法进境很快，虽也要吃些东西，却也不是那么容易饥饿，只当凯枫说“不饿”是在逞强。
拿了吃的回来，远远听见争吵声，急忙上前。
近了几步，一个声音是凯枫的，另一个却是瞬漆。这两个师弟总不对盘，如今只怕要吵翻天了；他不由得头疼苦笑，不知待会儿要如何劝解二人。
走近前，他吃了一惊：只见瞬漆竟以剑指着凯枫额头，似要动手；凯枫身量才到瞬漆腰间，却也毫不示弱，一脸倔强地盯着瞬漆。
“住手！”陆南亭连忙喝道。
瞬漆心中一凛，剑势已颓，转头看时，大师兄已冲了过来，将凯枫护在身后。情知今天已无法了结这个魔孽，瞬漆心中怒气难平。
“瞬漆！你怎可对自己师弟出手！何况凯枫不过6岁！就不怕别人笑你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吗！”
瞬漆的脸微妙扭曲起来。陆南亭在他面前，或是沉稳自持，或是谦和退让，从不曾这般怒形于色、厉声斥责。
“师兄！难道你没有听过其他弟子的话？这小子分明是魔孽，应趁早除去！”
“那不过是传言，你便轻信了？”
“传言？原来如此，我当一向冷静的师兄便是剑之一道上不如我，脑子也总该是清楚的，想不到轻易就被这小子蒙蔽了！好，今天我就在师兄面前揭了这小子的真面目，看师兄还怎么庇护他！”
陆南亭暗叫不好，生怕瞬漆拿来鉴识妖魔的法器，忙问：“你要怎样？”
“待我一剑取他要害，他为了保命必然现出原形。师兄，你让开！”
“胡闹！”陆南亭暗自松了口气，“若一剑下去凯枫丢了性命，你如何向师父交代？”
瞬漆一顿，横眉道：“大不了我瞬漆的性命也交代进去罢了！”
青衣少年已知自己师弟至此已是说的气话，心中稍安，自己只要温言劝慰一番，想来瞬漆也不会真的要赌上自己性命杀凯枫。
“哼，就怕——”
“凯枫！你先回屋里去。”
“小子你敢回！”
凯枫嗤笑道：“我偏不听你的话，我就听大师兄的话。”说完转身进屋。碍于陆南亭阻挡，瞬漆无计可施。
“师弟，凯枫就在弈剑听雨阁中，若果真是魔孽，他想跑也是跑不了的，何必急于一时。”
“哼。”
“听了师弟提的那件事后，我便去了翠微阁，把凯枫带来。一切是非，你我说了都不算，不如交予师父定夺。”
瞬漆眼中似有迟疑之色。
“何况这弈剑听雨阁除了师父，还有这么多功力深厚的前辈在，凯枫若是妖魔，也不需我等出手。”
“今天下午，师兄果然要把凯枫交给师父？”
“我不打诳语。”
“好！我便信师兄一回。”
回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要安抚。
凯枫坐在床边，怒气冲冲：“那个瞬漆真是讨厌！”
陆南亭心中颇觉有趣：这二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实在是半斤八两。
“师兄，你真要把我交给师父？”
见孩子眉心皱起，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凯枫放心，师父自然是偏向你的。”
“如果师父要杀了我呢？”
他一愣。这种可能性他却从不曾考虑过。一来，他同师父一起历练，见过人、妖、魔之间说不完的是非曲直，也知有时候人不一定便是正义，妖魔不一定便是邪恶。是以，虽然知道凯枫能引动魔气，但他仍是尽力保护，直到知晓凯枫魔君身份，心中才有了动摇。
更何况，凯枫是师父亲子，师父又怎么下得了手。
将凯枫带回时，他只同师父禀报说，在安国寺捡到一个婴孩，地上写有名字，想是婴孩名字；他见这孩子根骨中有英气，又孤苦无依，便想带回请师父收做徒弟，日后广大弈剑门楣。
其实，他见到了凯枫的母亲。
那个忧愁的绝美女子，将孩子交给他的时候，仿佛随时要消散一般，虚无冰冷。现在想来，那女子定是出身不凡的妖魔，刻意压抑了魔气，才显得半点活气也无。
接过孩子之前，他甚至担心孩子已经死去；直到从襁褓透出的温度传到自己手上，他才放下心来，忍不住抱紧了孩子。
“你，带他去见他父亲。”女子的语气柔和但冰冷。
他惊疑不定，实在想不起女子所说父亲是谁。
女子的身影已渐渐远去，他才回过神来，大喊：“他父亲是谁？”
风中传来一个声音，隐约却又分明：“卓君武……”
他当时惊讶得退了一步。
人人皆知，他师父与冰心堂的紫荆姑娘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不日便要完婚；此时突然冒出一个私生之子，他如何不惊。
但他自拜师后，同师父说不上寸步不离，却也是日日相伴了，若师父真另有情人，他又岂能不知。
思及此，他定了定心神。这女子来历不明，语焉不详，口中的话未必可信。至于孩子无依无靠，带回师门抚养也是好事；只是女子的话，却不必细说。
回到弈剑，师父心情甚好，满面笑容地接过婴儿，翻开襁褓，却忽然敛了笑意。陆南亭顺着师父的视线看去，竟是一枚玉佩。这玉佩他也见过，一年前忽然不见，师父也只说不慎遗失。
此时少年已明白了几分，不由得心中叹息。
见师父不明说，他便也装作不知。之后每每想起凯枫父母明明在世，却都因故不能陪在他身边，心中存有一些怜惜，常常到翠微楼去照看他。
“师兄，如果师父真要杀了我呢？”
见凯枫执着相问，他正要回答，忽的心中一凛。
“凯枫好好的，师父为什么要杀你？你若是听瞬漆师弟说了不好的话，都不必往心里去，他胡说的。”
“我知道我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孩子闷闷地回答，“瞬漆平常虽然鼻子翘上天去了，但也从来没有真要杀我。他说的，一定是很严重的事，对不对？师父也许也会因为那件事，想要杀我，对不对？”
孩子的聪颖犀利让师兄一时哑口无言。
“师兄，如果师父真的要杀我，你还会护着我吗？”
陆南亭沉吟一会儿，道：“那是自然。”在悬崖之上，两人不死，想来是天意要他抚养引导凯枫长大，走上正道；无论遇到何种困难，他都会坚持下去。
语毕他摸摸孩子的脑袋：“别担心，我不会让事情进展到那一步的。”
“妖魔血统……”听完大弟子的话，卓君武陷入沉思。
他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中，只觉得那女子美得不似凡人，而自己的身体像是好不受控制。如此诡异幻象，若那女子是妖魔，便解释得通了。想不到身为弈剑弟子，竟被一妖魔女子趁虚而入，真是莫大讽刺。
他对凯枫微笑道：“凯枫，过来让师父看看。”
见凯枫不愿意，陆南亭忙在背后轻推一把。
卓君武不以为意，伸手搭在凯枫小手腕上，一股灵气在凯枫体内游走，过一会儿点头：“果然是有魔气。所幸他亦有人类血缘，又修习弈剑心法，平日里灵气压制魔气，只有朔月之夜，魔气泄露，同世间漂浮魔气共鸣。”
见师父面色平和，陆南亭心中一块大石已放下一半。为保万无一失，他没有说出魔君一事，只道凯枫似有魔气，能吸引妖魔觊觎。
“我本想留凯枫在弈剑听雨阁，只是凯枫未到正式入门的年纪，若是特别关照了，反而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卓君武沉吟片刻，“这样吧，我在蜀州城有一故人，让凯枫在那里寄养四年，待十岁再接回来。”
“师父！凯枫能引来妖魔，我担心他在蜀州城不甚安全。”
“无妨，”卓君武取来一块玉玦，亲手给凯枫系在腰带，用衣襟藏起，“这块玉玦能压制收敛魔气，便是朔月之夜应也应付得了。只要不泄露魔气，那些妖魔便不会来了。”
陆南亭仍是迟疑。若是平常妖魔之子，这样做大概已经足够，凯枫却是未来魔君，那些妖魔即便感应不到魔气，也定会不计手段前来寻找。四年，真能安然度过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