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如何(2) ...

  •   葬礼仍旧在持续进行着。家人见姐姐最后一面之后,姐姐就要被推进火化炉。在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我们排成一列,从灵堂的右边进去,绕姐姐的棺材一圈,再由左边出来。三姨几乎是被人拖着走的,她现在的老公,来自北方的壮汉单手把三姨架着,走在最前面。跟在其后的是大姨、大姨父、舅舅舅妈和我妈妈,我们小辈则跟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的前进着,逐渐靠近这个我们家庭里最灿烂的人。那个北方壮汉——现在我叫他三姨父——步伐匆匆,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阴森的地方,三姨双腿发软,任由三姨父把她拖着,手伸向棺材,像是想把姐姐的魂魄再抓回来。跟在她身后的大姨显得格外尴尬,不愿忍受这不堪入目的画面,又不能出面阻止,只有下意识的在往前走的过程中保持着和三姨的距离。当三姨即将被三姨父拖离棺材时,她尖叫一声,迸发出惊人的力气脱离了他的控制,扑倒在姐姐的棺材前,呐喊着:“遥遥!”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三姐张徐下意识攥紧了我的手,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大姨最为尴尬,转过头来看看舅舅,又看看哥哥,再看看我和三姐。除了哥哥,我们都在大姨把视线扫来时扭过头不去看她软弱的目光。
      等三姨终于离开,我们走近棺材,我才终于看清姐姐的模样。虽然已经经过整容,但毕竟是从十三楼摔下来,姐姐原本漂亮的面孔还是无可避免的变形了。眉眼扭曲,又被画成普通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别扭。姐姐的手放在身体两侧,显得拘谨。衣服只是剪开后盖在身体上,听说身体根本抬不起来,骨头都是碎的。这就是我那光鲜靓丽,在世时巧言夺人的姐姐最后的模样。棺材旁堆满了鲜花,映衬着这具无魂的躯壳,显露出枯萎前最后一次生机盎然。等我们都走出灵堂后,乐队再次奏响哀乐,神色肃穆的工作人员把棺材盖合上,抬着它庄重地走了出来。我们紧随其后,送姐姐最后一程。
      进火化室时,妈妈退了回来,对我们说:“你们就别进去了,不是什么好事,也挤不下那么多人。”说完她望了牵着杨生的郑和一眼,又说,“你们就在外面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郑和牵着杨生坐到礼堂外的长木凳上,用手语和杨生交流着。三姐张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进去送姐姐一程。我冲哥哥说:“哥,还是坐会儿吧。”
      我们和郑和坐到一起,杨生看到我过来,溜到我身上抱着我。郑和凑到耳边说:“杨生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我也没给他说他妈妈死了。”
      “他总会知道的。”我叹了一口气,捏了捏杨生光滑的脸,“杨遥太不负责任了,杨生还这么小。”
      “他户口要转到你这边,以后我们照顾他。”郑和安慰我。
      哥哥这时插话进来:“你们两个,真叫人羡慕,竟然真的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意味深长地望向远方,不再说话,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和郑和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深藏的庆幸。的确,我与郑和走到今天,得到了家庭的认可,实属来之不易。并不是每一位同性恋都能如此幸运,更多的结局是在面对家庭的压力之下的短暂屈服,和一位并不相爱的人结婚,在婚后的某一天,心里埋伏许久的恨意爆发出来,一举摧毁尽力维护的假象,暴露出可怕的真实。
      这样的人我面前就有一位,我的哥哥,刘黎。
      我的哥哥是个极为普通的人,按部就班的长大,考上一所不好不坏的大学,毕业后得到一份高不成低不就的工作。与人相处和善,因生性腼腆而少言寡语。他没有二姐杨遥的锋芒毕露,也没有三姐张徐开朗乐天,更没有我的桀骜不驯。甚至让大姨最担心的婚姻问题也在他29岁时解决。粗略看来,他是一个平凡而幸福的人。除了一点,他和我一样,是同性恋。
      哥哥把这个秘密隐藏了十年,在他结婚当天,04年圣诞节前夜,被灌醉了之后才对我说出来。
      那算是我们家族里最喜庆隆重的事情了,妈妈带婆婆去把头发染黑,打扮得喜庆吉祥。大姨格外兴奋,早上五点过就起床准备,打电话给酒店确认时间,指使我和三姐陪着嫂嫂去婚庆店化妆,穿婚纱,又不厌其烦的穿过城市,到哥哥的新房里打扫卫生。像一只袋鼠,蹦蹦跳跳,莽莽撞撞。
      哥哥相比之下就镇定得多,不动声色地扎好花车,领队开到婚庆店楼下,把嫂嫂接了出来,去西湖拍结婚当天的外景录像。嫂嫂不是本地人,本打算按照传统,男登女门,上演一出抢亲大戏也只能作罢。嫂嫂换上婚纱之后羞涩的在镜子前转了两圈,充满期待地问我和三姐,“我好看么?”
      “好看。”我和三姐异口同声地回答,无论是谁,在大喜日子,总是格外容光焕发的。
      嫂嫂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满足地坐下来,手里拿着捧花,等待哥哥带领的车队开到楼下,把她接走,嫁入刘家,从一家人掌上明珠的女儿,成为另家人普通而幸福的妻。
      十点十分,车队准时出现在楼下。哥哥走上来,把嫂嫂背起来,飞快地跑下楼。我和姐姐跟在他身后,发出声声赞叹。
      车队先开到西湖,停在湖边,两位摄影师傅抬着机器,指点着哥哥嫂嫂怎么走,怎么做表情。天气格外的好,阳光薄薄地撒在他们身上,映出一层金色的晕圈。把外景拍完了之后,车队马不停蹄地开到酒店,哥哥和嫂嫂站在门口迎接来宾,我和姐姐趁空坐到沙发上,长吁一口气。
      姐姐看着在酒店门口冲每个来宾都热情握手,拥抱,接受祝福,娴熟地为他们点烟的哥哥,突然对我说:“你觉得哥哥会不会幸福。”
      “当然会了。哥哥本来就老实本分,嫂嫂人也不错,在一起还能有什么不好。”我理所当然地说。
      姐姐欲言又止,“我就是,有点担心。”
      我扬了扬眉毛,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三姐说她担心。我想了想,戏谑到:“你不会是在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吧。”
      三姐果断地伸出手拍了我头一巴掌,瞪着我:“你想啥呢!”
      “我也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这么一听吧。”我笑呵呵的看着三姐,“不会,真的没人追你吧?”
      三姐翻了一个白眼,不跟我继续说这个话题,在茶几上抓了一把喜糖,自顾自地吃起来。
      婚礼仪式如计划的在中午十二点进行。在主持人暖场,新人上台,最后夫妻对拜,交换戒指时,场面都一直非常热闹,接近沸腾。家人们在深深祝福,感动到落泪,朋友们在不断欢呼,掌声一阵高过一阵。到双方父母致词的时候,大姨和大姨夫战战兢兢地站上台,紧张得不断冒汗,大姨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希望他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张徐看着大姨紧张的样子,笑出来,一面冲我说:“要是姐姐和三姨也在,一家人就齐了。”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这时候哥哥接过话筒,第一句就震惊四座:“我代表新郎,向在座的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致以诚挚的感谢……”台下他的同事,朋友们跟着起哄:“代表新郎?那你是谁?”姐姐乐不可支,评论到:“实在是太精彩了,哥哥怎么就来这么一句话。”
      等仪式结束,哥哥说请大家用餐时,姐姐都还没能从这个笑话里解脱出来,夹一片木耳掉了三四次。她兴高采烈地给我们模仿哥哥说话的样子,把声音压低:“咳咳,我……代表新郎……”
      舅舅忍无可忍地瞪了她一眼,说:“好好吃饭。”
      “哦,”姐姐缩了一下头,终于把那片木耳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给我说,“我一定要这个事情记下来,简直就是大好的把柄。”
      而被姐姐惦记着的哥哥,已经带着嫂嫂敬了四五桌,向下一桌进发。那桌坐的都是哥哥的朋友,反响格外热烈,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男孩嚷嚷着:“一杯哪够,一人一杯还差不多。”哥哥也就认了,和每一个人都碰杯,敬酒,接受祝福。一圈下来,朋友们觉得还不尽兴,又拉着哥哥划拳。出人意料的,不会喝酒的哥哥应了下来,又喝了一圈酒,很快就醉了。
      我把他扶到包厢里休息,他垂着头坐在凳子上不停嘟囔,嫂嫂过来看了一眼,走到哥哥面前递给他一杯水,说:“你喝点水,先歇息一下。”她看着哥哥把水喝完了才心满意足的出去,关门时叮嘱我,要是哥哥想吐,就先让他在这边吐了,之后再说收拾的事情。大厅里的宾客觥筹交错,哥哥的朋友,嫂嫂的朋友,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仿佛今天是他们结婚一样高兴。嫂嫂耸了耸肩,示意作为新娘子必须去陪着。我点了点头,让她放心的过去。
      把包厢的门一关上,外面的热闹倏然就消失了,寂静席卷而来。哥哥垂着头坐了很久,一动不动,我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凑近点看看情况时他又抬起头来,对我傻笑着说:“我今天结婚了。”
      “我和姐姐都以为你不结婚了。从来没听说你和哪个女的在一起过,大姨急得要死。”
      “我最爱的那个人也来了。”哥哥又说,“我和他敬酒,我要把我一辈子都敬给他,然后他就放心了。”
      “啊?”我问到。
      哥哥的确醉了,抬起头望着我,语无伦次地说:“你们都不明白。我要结婚,只能跟别人结婚。我也爱过别人,那又怎样?不能不敬酒。我知道你的事情,张徐给我说过,你现在明白了吗?”
      我更加疑惑地摇头。哥哥把盖在圆形餐桌上的白色塑料布扯到手里,翻绞着,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结:“你怎么会不明白呢。我又不想结婚,要不是事情瞒不下去了。我给他敬酒,他祝我百年好合,叫我好好照顾她。他以前对我很好,从不说把我让给另外的人。我辜负了两个人。姜奇,你也是,你应该知道的。”
      我渐渐听出点眉目,反而被震惊住,犹豫再三才问他:“你也是同性恋?”
      哥哥苦笑一下,点了点头。又说:“刚才和我一直敬酒那个人,我和他在一起六年。你知道六年有多长吗?我都以为这辈子就给他了……我现在结婚了。”
      我深吸一口气,急切地问:“那大姨他们知道么。”
      “不知道,只有张徐和你知道。”哥哥像个钟摆一样左右摇晃,“姜奇,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你一定不要和女人结婚,不要像我这样。我不可能爱上她,也不可能和我男朋友在一起。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个废人。”哥哥说着说着,委屈地哭出来。“我多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都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为什么就要结婚呢。我一辈子都在给别人活,我妈妈希望我怎样,家里人希望我怎样,婆婆希望我怎样,她希望我怎样。姜奇,我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
      “你是家里的长子。”我对他说,“你身上有责任。”
      “去他妈的。”哥哥骂道,“我连一个我爱的人都得不到,还有什么责任比这个更大?”
      我无言以对,只能站在家庭的角度安慰他:“现在有多少人能够接受这件事情,你又能做什么?以大姨的性格,你告诉她会把她逼疯。一直以来,你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逆来顺受的人,正因如此,要是你拼命去争取什么,本身就很反常。更别说是同性恋这件事情了。”顿了顿,我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说道:“哥哥,我和我男朋友也分手了。”
      哥哥本来眼睛一顿一顿的快要闭上,听到我说这话,又强打起精神问:“为什么?”
      我回想起之前和齐江颜吵架,在呼啸着的回忆中打准七寸,说:“算是很简单的事情。他给我的原话是:‘你我的追求,并不是彼此的需要’。”
      哥哥追问:“你追求什么?”
      我一时语塞,不自信地说:“自由吧。”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也不算我只追求自由,我……不想要因为感情而干扰到我正常的生活,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希望我做这些的时候他不会生气,不满,失落。”我喉咙发紧,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自从我考上大学,我跟他就在不断吵架。他人在青岛,我身在四川,两千多公里不是那么容易就忽略的。吵到两个人都不想再吵下去了,就散了。”
      哥哥不再搭话,隔了半晌,我以为他睡着了,又听到他说:“我很累。”
      现在,跨越了七年的时间,我在姐姐的葬礼上再度看到哥哥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他没有再说他很累,而是发出一阵剧烈的叹息。对面我和郑和,他不可避免地影射到自己,进而面对如悬崖峭壁般的现实。哥哥沉默了片刻,忽然问我:“你说,要是当初我没有结婚,现在会不会也和你们一样了?”
      “可能会,”我留给哥哥一丝幻想,“如果和我们一样,扛住时间,耐过寂寞,承担下压力,尽全力去争取家人的认可。说不定现在你还和那个人在一起。”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哥哥又否定地说,“你还小,所以才能这么不计代价。等你长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这个世界上阻碍人的不仅仅是面临的困难,比困难更可怕的是你承担着的,盲目而坚定的爱。”
      “比如嫂嫂?”我问。
      “会面临艰难的选择。你知道自己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也知道打破现状会伤害更多的人,只能不断克制自己的欲望,屈服于生活的羁绊,变得温顺,仿佛真心实意地全盘接受。”哥哥深刻地阐述自己的感触,“姜奇,有时候我都会觉得我已经不再是个同性恋了。在面对薇薇,面对我妈妈的过程中,在欺骗她们,欺骗自己的过程中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但一看到你,看到你和郑和步步为营地得到家族的默认,我就特别不甘心。我应该也能得到这些……也不是嫉妒你,我是在埋怨自己。若是当时再勇敢一点……”
      我拍了拍哥哥的背,说:“那样就不是你了。”
      “你是觉得我就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么?”哥哥反问。
      “你的性格塑造了你的样子。”我决定一针见血地告诉哥哥我的看法,“就像你以前说的,你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成为别人希望的样子,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所以你不断屈服,不断让步,在这样的过程中离自我越来越远。更重要的是,你和我不一样。我敢为了郑和与整个家庭做斗争,站在千夫所指的地方去成就自己想要做的事,你没有我的勇气,不敢站出来。更直白的来说,你自己潜意识里就恐惧同性恋,怎么可能认可自己,变成自己。”
      哥哥哑口无言,颓唐地摊开双手,盯着天空中盘旋的鸽子,不再说话。郑和见状把我拉到一边,批评我说:“你怎么要这样打击你哥哥?”
      “要是我不告诉他这些,恐怕他还被自己蒙在鼓里。”我蛊惑他,“郑和,没有什么比自己被自己骗住更可悲的了。”
      郑和刚正不阿地说:“你就没有把自己骗住么?”
      这下换我哑口无言了。好半天才说:“你还在我和齐江颜的事情?我都给你说过,他早就不能再影响我了。”
      “我不是还在惦记这件事情。我只是想给你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跨不过去的坎,平心而论,没有齐江颜,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那和我哥哥的事有什么关系?”我问他。
      郑和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解释道:“你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有齐江颜,有我的影响。相对的,你哥哥是现在这个样子何尝不是因为你大姨,你嫂嫂的影响呢?想想你当初是怎么艰难的走出来的,你哥哥不也处于同样的状态里。你刚才说的话太重了。”
      他这么一解释我更加疑惑了,问道:“正是因为这样才要让他警醒,不然他可能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不对么?”
      “你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头上,”郑和失去耐心,严厉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能规定别人就要和你想的一样吧。退一万步讲,你怎么就知道你哥哥不认可自己呢?你说的话太偏激了。”
      听着郑和的责备,我才忽然意识到我哥哥也是一个人——可能有点词不达意——我是说:刘黎,是一个拥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思想的,独立的人,而不是一个名字意义上的“哥哥”而已。我不能用“作为一个哥哥应该怎样”的想法来评判,要求,勒令他的言行举止。那样对她来说,既残忍,又冷漠。
      我转头看了看坐在凳子上出神的哥哥,没有了刚才强烈的气急败坏,反倒是涌出一阵又一阵的内疚。我走到哥哥面前,想要为刚才偏激的言论道歉,张徐莽撞地选在这个时候出来,凑到我耳边说:“姐姐和婆婆用的是同一个火化炉。”
      “你居然还记得婆婆当时是在哪个火化炉?”
      三姐没搭理我,若有所思地说:“那你说婆婆见到姐姐的时候会不会原谅她?”
      “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我又问姐姐:“到底是我们真正的原谅了她的所作所为,还是只因为她都已经死了,我们再也引咎不到她的知难而退呢?”
      姐姐看了我一眼,说:“你想这个问题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我们对姐姐到底是爱,还是恨呢。原谅和知难而退相差多大,我们连自己怎么看待的都分不清楚,又怎么能说婆婆会不会原谅姐姐呢?”
      张徐认真地想了半天,“怎么你这么一说才觉得这里面真的差别好大。我自己也弄不懂到底是哪种感觉了。你原谅姐姐了么?”
      原谅?应该说我从来没有记恨过她。杨遥对我来说,更像是人在年少时看过的一部电影,震惊于她的美,崇拜于她的烈,感叹着故事的曲折艰辛,但也只是一部电影。离开影院之后,又会回归自己的生活。就像我父亲姜平留给我最后那句话——“我对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完全的热爱,因为我知道我是孤独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