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莫测》枫潇

3、任是无情亦动人

　　暮色浓浓，菱雨二人从会鲜楼回到家，绿翠已快步走去备水沐浴，菱雨刚走到自己自己居住的莲婷院，一个白色的团状动物似流星般飞扑到她怀中，直冲撞得她向后退了一步才堪堪止住，差点没坐到地上！而那罪魁祸首——毛茸茸的如云朵般洁白绵软的一团竟伸出一只小爪子，讨好地按按菱雨的手臂，用湿漉漉的乌黑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主人。菱雨叹了口气，用手指点点它的脑袋，它深知主人不生气了，便顺势大胆地舔舔主人的手心。菱雨被痒得笑起来，“你呀！”它又高兴地“汪汪”叫了两声，短小的尾巴也左右摇摆。这两日灵越都是一整日不在家，它觉得很是无趣，连饭也不好好吃，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菱雨抱着它站了起来，绿翠刚好走过来，“小姐，快去沐浴罢。”
　　菱雨点点头，刚要放下怀中的一团，却改了主意，“给它也洗洗澡，明日带它去会鲜楼。”
　　“啊？！”绿翠很是惊讶，带它去……刚要说出口，菱雨已经走了。
　　翌日，绿翠盯着马车上欢快地上蹿下跳的一团，小姐果然带了它来！不免又担忧道，“小姐，带汤圆去会鲜楼，会不会有事啊？”汤圆是二年前老爷从西域带回来的，与本国的狗并不相同，它通体洁白，毛卷曲而绵软，尾巴短小，脑袋圆圆眼睛大大，四肢略细，却被毛掩饰成圆柱状，再加上它本身略胖，是以看上去就像圆圆的一团。小姐初见它便想起汤圆，从此汤圆便是它的名字。
　　“爹带回来时它就这么小，现在还是这么小。它果然是不长啊……”菱雨完全没听到绿翠的担忧，绿翠只好又道，“小姐，汤圆会不会偷吃肉？！会不会被捉去当下酒肉？！”
　　菱雨这才回过神来，“呃……你看好它不就好了？“

　　菱雨在厨房专心致志地做糕点时，绿翠就坐在会鲜楼大厅的柜台旁边，抱着汤圆嗑瓜子。一个清秀的男子走过来，“姑娘，我已经等了半个时辰，软香糕是不是已经没有了？劳烦请姑娘帮我察看一下。”绿翠应道自己现下便去看看，于是将汤圆放下，起身去了厨房。
　　菱雨正在切糕点的时候，却听见绿翠惊慌失措的声音，“小姐！不好了！汤圆……”
　　“汤圆怎么了？”菱雨看着她怀中抱着的汤圆不住地咳嗽，五官都十分痛苦地皱在一起。一会又干打嗝、干呕。绿翠袖子上有一块血迹，竟是汤圆咳出来的！来不及多想，二人一狗去了最近的普济堂。
　　绿翠走进去，一眼看见刚才那个男子，那男子也诧异地看着她们俩，刚想问是怎么回事，菱雨抢先说道， “墨竹，大夫呢？”
　　一个须发皆白的大夫过来看了看这只本地罕见的狗，捋了捋胡须道，“姑娘，老朽只医人不医狗。”
　　菱雨急得都要哭出来，“你就不能试一试吗？”
　　墨竹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颇为复杂地看了菱雨一眼，轻声说道，“我家公子愿意一试。”
　　走进内室，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无端地让菱雨安了安心。门敞开着，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门口坐在桌旁，那男子沉静道，“你抱着它过来。墨竹，你们在外边等着即可。”
　　于是墨竹关上门，同绿翠在外边闲聊起来。
　　方才那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声音清冷如雪雨，瞬间熄灭了菱雨心中的焦躁不安。
　　菱雨抱着汤圆走到那人对面。无意间瞥见他的脸，清澈漆黑的瞳仁闪着冷静的光，笔直的鼻梁下，薄唇紧紧抿着。一袭白衫如同仙人一般的风姿，除了蔚潇还会有谁？这医馆的主人，就是他！原来一直救济贫民的人就是蔚潇！怪不得最近绿翠说少有他出去游玩的消息。原来他除了有一副仙人的相貌，更有一副仙人的好心肠！还有……原来送自己衣衫的就是蔚潇……
　　菱雨情思宛转，思绪早不知飞到九天之外哪里去了，突然被蔚潇微冷的声音叫醒，“快放下它。”
　　桌子上已经铺好一层布，旁边放着一个药箱。汤圆仰面躺在上面，却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它似乎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便想逃跑。蔚潇马上命令道，“按好它！”菱雨赶紧照做，眼睛的余光看见蔚潇轻轻地用手抚摸了一下汤圆的头，汤圆又“咳咳”起来。蔚潇修眉微蹙，用手掰开汤圆的嘴巴，用修长白皙的左手食指伸进它的喉咙，似乎在寻找什么。菱雨很震惊，马上伸出一只手帮他挡住汤圆锋利的手指。蔚潇手指退了出来，又拿起一把镊子探了进去，整个过程菱雨连眼睛也不敢眨，生怕他被汤圆咬到或者是汤圆被镊子伤到。等蔚潇把镊子拿出来，只见镊子上有一根细如箸的骨头。汤圆不再挣扎，而是发出一声“呜”的声音，表示它很舒服，还舔了舔蔚潇的手指。
　　蔚潇一边收拾一边淡淡说道，“无碍，不过是一块鸡骨头。以后莫要再喂它吃鸡肉了。”说到后一句，竟隐隐有些责怪的意味。菱雨怯怯地点头应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装作凶恶地轻拍了一下汤圆的脑袋，“好啊汤圆，你竟然偷吃！”
　　这时蔚潇的表情稍稍缓和，声音虽犹冷却沾染些笑意，“汤圆？倒也合衬。”
　　菱雨心里也一下子明亮起来，“那是，我取的名字呢！”
　　蔚潇却回复了之前的冷淡，在铜盆中净手，也不转身便道，“姑娘慢走。”
　　菱雨瞬间失望起来，心里灰暗暗的。“我还未付钱呢。”
　　“不必了，举手之劳。”
　　蔚潇真是连一个字不舍得多说，倒是一字千金呢！菱雨摸摸鼻子，抱着汤圆出去了。
　　墨竹和绿翠正在等候，看见她便问汤圆是否好些了。菱雨告诉他们是鸡骨头的罪过。墨竹欲言又止，犹豫好一会才道，“夏姑娘，我家公子因不堪孟□□子之扰才在此处寻个清净，还请姑娘不要说出去。”
　　菱雨点点头，“放心，我素来嘴巴很紧。”
　　绿翠心中嘀咕道，小姐是个直肠子，就连自己的秘密都守不住，别人的秘密……就差帮别人宣扬了。再说，那个医馆主人能有什么秘密？
　　待他们走后，墨竹帮蔚潇收拾房间，心中有丝不解。公子一向有洁癖，除了自己都不让别人进房间，也不会亲自医人，怎么会亲自医狗呢？

　　回去之后，绿翠缠着菱雨要知道那位公子的秘密，菱雨只好告诉她。绿翠表示很惊讶，又揶揄菱雨，“小姐可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下午，菱雨听绿翠说到墨竹常常来这里买糕点带回去，于是做了一些他平时买的软香糕、兰花酥、梅花糕，连带些兰花干、松子糖等零嘴装进食盒，寻了借口离开会鲜楼，出门向右一拐进了普济堂。
　　墨竹正在忙活，看见菱雨进来，上前问道，”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菱雨心里无语了一下，尽量微笑道，“我是来答谢上次你家公子的救汤圆之恩。”
　　墨竹看见菱雨手中的食盒，有些为难，“这……”
　　“我并无他意，这是我做的一些糕点，就请你转交给他吧。”菱雨把食盒交给他，转身便走。心里还是有淡淡的失落。明知道蔚潇是个冷淡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见他第一面就无法自拔了。他的秀美，他的优雅，他的善良，他的镇定，他的清冷，就像不断绽放的莲花，直直开满了一塘，在她的心河投下美丽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