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莫测》枫潇

2、初见如识天人面

　　“小姐，听说咱们晏州城新来了一户人家……”绿翠不停地说些小道消息，菱雨却没甚心思去听，只“嗯”“唔”地应付着。这七月的天儿太热，着实让人烦躁。
　　突然眼前掠过一片白影，菱雨还未看清楚，随即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女子跟着跑过去。一阵尘烟夹杂着脂粉香气，让菱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们像是两眼放光的狼见了小白兔似的穷追不舍。这个比方虽不太恰当，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待到菱雨走过去细看，却愣住了。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立在一群女子中间，犹如芝兰玉树。他一袭白衣，白玉一样的肌肤在烈日的曝晒之下依旧完美，而仿若上好的汉白玉雕刻出的五官精致无比，剑眉星目，鼻梁都像是用刀刻斧凿的一样直峭，粉色的薄唇微抿，可谓是仙人之姿。墨色丝滑的发丝用白玉冠束着，额前分开的刘海随风拂动，端的是眉目如画。
　　一霎间，周围的一切菱雨再也听不到、看不见，天地间仿佛静了下来。原本炎热得难耐的天气，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清凉。
　　那人上了马车，疾驰而去。而那群女子，犹有不甘心的跟了过去。
　　“小姐，就知道你刚才没听。那便是那位咱们晏州新来的公子。”绿翠晃了晃仍未回神的菱雨。

　　那是第一次见到他。后来知道他叫蔚潇，是从京城新搬来晏州的美男子。传闻他刚过弱冠，尚未娶亲，光是凭那模样，就已惹得晏州女儿竟折腰。更遑论他善吟诗作对，又精通音律。晏州城的女子最为看重男色，而男色中又以有财有势者为佳。蔚潇虽身份不明，可他是从京城来的，举手投足间又散发着贵气，这就足以证明其非富即贵了。
　　蔚潇实在是很与众不同的，他虽然有一副仙人的相貌，却从不去烟花柳巷，而是去湖边画景，进书院教课，临翡月楼观景，登东山采药……在菱雨心里，他就是仙人。只有仙人，才能不动七情六欲，全心全意修身养性。
　　晏州城并不小，但是菱雨总能“偶遇”到他。就算是这样的机遇，菱雨也从来不敢跟他说一句话，都只是像一块望夫石一般岿然不动地远远看着，只有一次，恰好跟他走个碰面，然后擦肩而过。他只是目不斜视，仿佛周遭的一切皆不入他眼。走了好远，菱雨才捂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但是每天白日浑浑噩噩地度过，到了晚上就会看着话本，羡慕里边的女贼寇敢抓了书生成婚。一开始书生不依不从，可到了最后，又是一个美满的结局。菱雨暗想自己若有她一半胆量，菱雨就会走上前与蔚潇说一句话。可菱雨实在不敢，蔚潇是属于全晏州女子的，菱雨只能远远看着。

　　恍恍惚惚三个月过去了，夏然每日回家都会问菱雨当日做了什么，而菱雨总是支支吾吾，编造一些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去月湖采莲了。”菱雨想起看的一首采莲诗，脱口而出。
　　“哦？你的莲花和莲子呢？”夏然总会笑着问菱雨，眼睛都染着笑意。自妻子离世，夏然一直没有续娶，生怕女儿受了委屈。在张家阿兰总是关在家里不准迈出大门一步，李家阿娇成天做女工做到手软，钱家若莲整日背诵加抄写女诫，赵家雪姝已经嫁人总是被丈夫毒打的时候，菱雨却出现在晏州最热闹的大街上，无所顾忌的吃喝玩乐。
　　这天夏然突然提出让菱雨去会鲜楼。他早出晚归的辛苦菱雨都看在眼里，便答应了父亲。会鲜楼是夏家的产业，以酒□□致、鱼虾新鲜为特色。夏然让菱雨去会鲜楼，不是为了掌管生意，却是让菱雨做糕点。菱雨最拿手的便是做厨艺，其中又以糕点为最。
　　于是菱雨头一次不再闲散，而是在会鲜楼的厨房里做糕点，已然两日。菱雨的心思绿翠明明知晓，却不肯道出蔚潇的近况。菱雨心中烦躁，便偷偷溜出去散心。最热闹的长华街上，左右皆是商铺酒肆。不出菱雨所料，七七八八都属夏家。咦？这有个普济堂？玄色底朱红字的牌匾上书着清丽俊秀、遒劲有力、傲骨毕现的三个大字“普济堂”，菱雨一时好奇便走了进去。虽然堂中并无名贵的家具字画，却干净雅致，隐隐能嗅到檀香的味道，透着一股贵气。若不是看到了药柜，菱雨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个医馆。堂中人很多，多是衣着破旧的平民，那么这医馆诊金定是低廉了。菱雨问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婶，她满怀感激地指着内室，“这医馆的主人真真是菩萨转世啊，每逢初一十五便免费看诊，平时的诊金也可用物什抵消。今天主人还吩咐在后院施粥。这不，我过意不去，给他做了一双鞋。”菱雨这才看到她怀中抱着一个包袱。
　　“这医馆的主人在内室？”
　　“是啊，我们从没见过他的模样，他都是在内室的。”
　　话未说完，一个身形略瘦的年轻男子走过来，笑着问菱雨，“这位姑娘，你是来瞧病的？”菱雨看他清秀的模样，不由好奇医馆的主人是何许人物，这医馆竟然能如此风雅。
　　“我只是进来看看。我是会鲜楼的……糕点师傅。”想到爹告诫自己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菱雨想许是因为人人都把夏家的小姐当做哑巴疯子之类，说出来反而吓到人家。
　　他笑笑，“原来是会鲜楼的，我常去买糕点，说不定就是你做的！”菱雨正点头，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清亮如风击玉鸣的声音，“墨竹，快些过来！”这声音透着些泠泠山涧的清澈，也透着冷然。于是男子便冲菱雨笑了笑便去内室了。菱雨回头看了看，只看见墨青色的帘幕里隐隐约约的人影。
　　　百无聊赖之际，菱雨便去了巷子后边的竹林转转，恰巧看见一队乞丐在一扇门的门前排队等待施粥。夏然每月十五都会施舍救济穷人，菱雨也常常去帮忙。十五刚过没几天，夏然已然救济过几千人。却还是有这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菱雨暗叹一声，却见一个身穿鹅黄色纱裙的美艳女子撞了身旁的小男孩，把滚烫的热粥洒了小孩一身，小孩一下子哭了，黄衣女子却是满面嫌恶的推开他，“臭叫花子，居然敢弄脏本姑娘的衣服！”小男孩大哭起来，菱雨顾不得许多，走上前察看他的伤势，他的手背起了一个大水泡。
　　　“别哭，姐姐马上给你包扎。”菱雨想起了普济堂，便要拉着他前去。却听一声“姑娘！”，原来是方才的墨竹。他站在门口，冲菱雨招手，“这边请!”
　　原来这便是普济堂的后门！这医馆的主人不仅免费救治病患，还施舍乞丐，真的是一个好人。只是若没有雄厚的财力，也不能做到。菱雨更好奇他是什么人了。随他走进后院一个房间内，菱雨放心的把小男孩交给墨竹。他却犹豫道，“其实，我不会。还是你来吧！”
　　于是他帮菱雨准备水，纱布，药膏。身边的小男孩不停地哭闹，菱雨突然想起身上还带着一块红豆糕，便掏出来递给他。他接过了便咬住吃起来，无暇哭闹，菱雨才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这位姑娘，你学过医么？”墨竹在旁边问菱雨。
　　“没有。”菱雨微红了脸，菱雨经常有小伤，怕父亲担心，从来都是自己解决。但绿翠总是对菱雨包的伤口嗤之以鼻。况且在医馆里给别人包扎，不啻于关公面前耍大刀。
　　很快菱雨包好了，虽然不太美观。墨竹似是想笑。菱雨拍拍衣服，发现上面有几块黑印，想必是小乞丐无意间蹭上去的。菱雨本来穿的就是素白色衣衫，这黑印尤其明显，为了不让绿翠追问，便提出想洗洗这黑手印。
　　“姑娘不知如何称呼？”墨竹站在一旁问道。
　　菱雨犹豫一会，“叫我夏……夏瑶。”瑶是她的小名，她为了隐藏身份便用了夏瑶的名字。
　　“夏姑娘，你此番是为了助人才弄脏衣衫，我家公子已经让齐婶去为你买衣裙了，请稍稍等待。”菱雨点点头，这医馆主人还是一个很细心体贴的人呢！
　　不一会，有人捧着一件衣裙走了进来，菱雨抬头一看，正是方才那个大婶。
　　“原来是这位姑娘啊。”齐婶递过来衣服，墨竹已经出去了，她要帮菱雨换衣。“我自己来，”菱雨解开衣带，无意问道，“方才您可是看见了医馆主人？”
　　齐婶笑道，“是啊，简直就是个神仙啊！”

作者有话说

　　【以酒□□致、鱼虾新鲜为特色。】“jing致”被口了，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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