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忆西夏阿遇诉往事 返东京包拯迎归人 ...
-
第六十三章忆西夏阿遇诉往事 返东京包拯迎归人
上一回说到智化收了少年为徒，带他一并入京。既成师徒便如父子，关系大为不同。从前有些话不好问得，此时却不能不问。无论观这少年行事，或是阿律丹容貌，都知两人空非中土人士。众人对其身份有些猜测，便由智化出面印证。
少年虽是天真了些，并非心思愚钝。阿律丹将他托付于人，自是觉得诸人可靠。况且他自逃亡以来，便不敢以真名示人，想及亦是心酸。如今有了宣泄之口，便痛痛快快将身世和盘托出，倒叫诸人听了个目瞪口呆。
原来这少年身世不凡，竟是西夏王族之后。其父嵬名山遇，正是当今西夏之主李元昊之叔。山遇为人勇猛刚烈，善于带兵，但他一向主张与宋友睦，多次劝阻元昊意图侵宋之举，以为即便短期得利，长年兴兵损耗国力，并非益事。李元昊心胸狭隘，由此生了罅隙，又有野离氏挑拨离间，故而对他生了杀心。四年前，李元昊与诸部首领在贺兰山谋攻鄜延路，他曾出面劝阻，却被元昊骂回，更暗中唆使其弟惟序污他造反。情急之下，山遇携妻儿投宋，未料不仅未得礼遇，反被当时的延州知州郭劝和钤辖李渭派人押送回宥州，交予李元昊，被其乱箭射死！
少年乃山遇幼子，因逃离西夏路上辛苦，又自小体弱，途中病重不宜赶路，山遇不得已留了阿律丹陪护，不料反因此捡了一条命来。李元昊行事决绝，欲要斩草除根，发现押回的山遇诸子中少了一人，便派了士兵沿途搜索。阿律丹带着少年一路躲藏，原本还有几个陪护的忠心武士，具都为了保护他二人折损了。不得已下，阿律丹便带他投了早年因配药结下渊源的欢喜宗主野离铧，以不再为他配药为要挟，换他保住少年性命。欢喜宗在西域地位超然，野离一族作为后族更是势大，如此仍费了一番周折，用了一具尸体乔装少年已死，方才瞒过李元昊。阿律丹不敢在西域多留，与野离铧约定取药时限与接头方式后，便带少年入了宋境，借玄谷子隐居之处藏身。
闻听少年说罢身世，众人皆是心中恻然。若要细论起来，此事当算大宋有负于其父。当年之事，公孙策亦有所闻，只不知道其中详情。郭劝为人颇为刚直，素有令名。山遇来投并告发元昊欲反，郭劝却以为过去多年两国交好，未曾收留过内附之人，便奏请不留，还派人将其一家抓捕押送。同年冬日元昊称帝建国，却又遣使来议，文书中仍自称臣，郭劝便以为还有可劝之处，力主议和。他这般行为，虽是出自公心，并无私利，却是小觑了李元昊的野心，终究延误战机以致养虎为患。过去三年，边境屡有战事。此次野离铧入宋，更显李元昊野心非小。
“阿律丹……实是思虑周详。“公孙策不由捻须感叹。如今局势明朗，铁证如山，李元昊狼子野心，襄阳王里通外敌，若非应对及时，后果难以设想。阿律丹于展昭有救命之恩，山遇又于大宋有示警之义，将其子托付众人，众人敢不尽力相护？哪怕只为打听西夏王室秘辛，恐怕也要将这少年保护妥当，不得有半点损伤。
“如此说来，你本姓嵬名？”智化却更关心少年本人，不由问道。从前阿律丹不提，少年亦不提，众人皆了然其必有难言之隐，不曾追问。是以相处日久，却连个正式称呼也无。如今了然，阿律丹不愿暴露少年身份，却又不愿辱没他门楣，湮没其身世，故而并不为他取汉名，以此提醒他不忘家仇。
“是，徒儿本名阿遇。”西夏与汉俗不同，子孙取名并不避讳亲长，反而常取其中某字以示纪念与亲近。少年答了智化询问，顿了顿又道：“但从此往后，徒儿便不再用此姓此名，还请师父重赐我姓名。”
自从阿律丹离开，少年便似脱胎换骨，日渐沉稳。连说话时，也有了大人模样，众人见了都不禁唏嘘。此时他说要抛弃旧日姓名，便是忘却旧时身份，未尝不是因为阿律丹所为，让他连最后一点旧日羁绊也断了，心灰意冷的赌气之语。
智化想了一想，却道：“也罢，这一路总要有个称呼。你既是寅年生人，便叫……艾虎吧。”
艾有舍弃之意，亦有养护之意，智化为他取这个名字，可谓寓意颇深了。少年于汉字所识不多，不知道背后意味，只跪下拜道：“谢师父赐名。”
智化连忙扶了他起来，拉他对公孙策拱手道：“智化与小徒艾虎，见过各位大人。”
少年不知所以，也跟着拱手为礼。公孙策却是明白他意思：从此艾虎的身份只是他智化的徒弟，而非嵬名山遇遗孤；两国边事，最好莫要牵扯上他。
然而此事牵连重大，并非公孙策可以做得主。是否禀告天听尚且不论，包大人那边，至少要知会一声。故此公孙策侧身避过，也拱手回礼，并不答话。
智化又带艾虎去向展昭白玉堂行礼，两人如何敢受？展昭连忙拉住智化道：“智兄勿要多礼，也莫多虑。我等固然不敢擅作主张，但包大人的为人，智兄当信得过才是。”
白玉堂亦道：“智兄，虽说神医将他托付于你，此事却是由我而起。别者不论，陷空岛虽小，若智兄不弃，我与几位兄长必将扫榻以待。”
智化心中虽仍有担忧，但也明白此事不同其它，不可能含糊带过。好在包拯青天之名非虚，陷空岛五义亦是可信之人。事到如今，也唯有期待诸事顺利罢了。
公孙策决定次日清晨动身上京，便遣了人去水寨传信。那边早已备齐舟楫鞍马，只待这边消息。之前出外寻医问药打探消息的欧阳春、卢方、蒋平等三人皆已得了消息，但因往返耗时，便约定在途中接应。钟雄、徐庆等得知展白二人伤情好转，早有心来探望，只是为了看管人犯走不开。得了公孙策传话，两人皆是十分着紧，不过半个时辰便带齐人马舟楫到得镇边码头。公孙策等人正等在岸边，众人见面不及详谈，先上船开拨。智化陪着公孙策去查看人犯情形，钟雄徐庆则连忙来问展昭与白玉堂恢复情况，两人便捡能说的说了，好令众人宽心。如此过得半日，才算安稳下来，专心赶路。
因要押解一干人犯，众人脚程不快，唯求平稳。行了两三日，蒋平等陆续汇合，又是一番契阔暂且不表。一行人先就舟楫，后又转车马，一路皆是十分戒备，未料倒是颇为平安，并未有何意外。这一路展白二人虽不十分避讳，但也未像养病时那般随意。在卢方蒋平这般知情者看来，自是处处破绽，恨不得替他二人掩一掩情谊。但若钟雄等不知情者看来，亲密是亲密了点，却也断想不到断袖分桃之上去，只觉他二人默契非常罢了。
眼见京城将至，这一日正打尖，却有人飞马疾驰而来，到诸人营前翻身下马，求见公孙策与展昭。两人迎上去时，原是包拯遣了人来迎。不一时王朝马汉便带了人来与诸人汇合，由是防护又强了几分。包拯那路护送证物，不似这边大队人马行得缓慢，启程亦更早，几日前已到了。
白玉堂假扮展昭之事，外人或可骗过，开封府内这些亲近之人自不可能隐瞒。王朝等人虽不知白玉堂中毒、展昭体质等细节，却曾以为展昭伤重不治或已殒命。后来听说他从冲霄楼救出白玉堂一事，亦是出乎意料，既惊且喜。孰料又听说白玉堂中毒至深，或许无救。再后来得知两人都被神医治好，可谓绝处逢生，总算是将一口郁结之气呼出。如今见面，真有隔世重逢之感，不由唏嘘。
再行了大半天，已能看见开封城廓。展昭骑在马上，隐见城门外停了熟悉车架，连忙打马到中间一辆车旁，敲了敲窗户。
“展护卫？”公孙策闻声探出头来。
“先生，你看那边。”展昭示意公孙策掀开车帘。
“可是大人？”公孙策探身张望一番，不由喜道。
“的确是包大人。”王朝打马过来，跟在马车另一侧笑道：“大人早说过，若待放衙你们还未到，他便要亲自出城迎的。”
见着包拯车架，便似重新找回主心骨，展昭与公孙策均是心头一轻。从前展昭亦常出门办案，却从未有一次走得如此之久。而公孙策从前多在包拯身边参谋，极少独自出面决断。如今两方汇合，仍是原班人马，就连白玉堂都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颇有游学在外的离子叶落归乡的感觉。但舒完这口气却又提起半颗心，无他，概因包拯待展昭如师如父，他便如毛脚女婿拜谒岳父，不由得不紧张。
展昭望了白玉堂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一夹马腹，提速小跑起来。公孙策示意王朝跟上展昭，白玉堂则仍跟在车架之旁防备意外。那边包拯似也看见这队车马，已下地一手扶额遥望前方。见得展昭纵马奔来，他也不由向前行了几步。不过数十丈距离，只得瞬息展昭已到了近前，拉住缰绳，将马吁停在十步之外，利落地翻身下鞍，到包拯面前纳头便拜：“属下归来迟了，劳大人耽心！”
包拯连忙扶他起来道：“平安回来就好！伤可好利索了？留下内伤不曾？”
展昭抬头望向包拯，摇头道：“属下无碍。大人别来无恙？府中诸事可还顺遂？”
包拯眼眶微湿，顿了一顿方才答道：“都好，都好，回来就好。”说着举袖按了按眼角。
其他人等不知所以，还道这开封府奇哉怪也。这展护卫常日进出城廓，查案缉犯，此次走的略微久些罢了，何至如此？唯有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亲近人等，才知道前段时间自开封前往襄阳办案的乃是白玉堂假扮的展昭，而真正的展昭离开已近一年！何况说是离开去师门寻医，公孙策也并未隐瞒他病情危急之事，看似生离，实为死别。如今相见，颇有已隔三秋之感，如何能不感慨万千？
两人不及契阔，大队人马已然近前。白玉堂公孙策等先来与包拯见礼，公孙策又为包拯引见一众江湖英豪。包拯一一见过，或言辛苦，或赞忠义。一时到了钟雄面前，钟雄也不多话，纳头便拜，自称罪民。包拯亲手扶他起来，安抚道：“钟义士设宴巧擒赵爵之事，公孙先生早已告知本官。本官亦已具折上奏，禀明圣上。圣上大喜，明日殿见，必将为诸位述功。”钟雄得了此语，方才放下心口一块大石。他一路惴惴，虽得公孙策宽慰，仍是耽心会被追究最初从逆之罪。如今得了包拯之诺，总算信了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忆西夏阿遇诉往事 返东京包拯迎归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