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失去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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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儿？”
黑斗篷转过身来，虽然赫莱看不到他的脸，但仍感觉得到他在看着自己。
“赫莱，我来找你。”平静的声音自斗篷下传出。
“找我做什么？”赫莱心里有些抖，下意识摸了摸放在自己腰侧的那个笔记本，他不会是发现了什么找上门来的吧？他思索着，用关门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慌乱，想了想自己待会的处境，他只关了一扇门，故作镇静地走进来把面包放在桌上。
“可赛尔在离开之前曾经来找过你。”
原来是为了这个，赫莱暗自松口气，抬头笑了笑：“抱歉，我不记得了，当时从战场上下来后，我脑袋受了些伤，把所有事情都忘了。”
意料之外的，黑斗篷仍然很平静：“伯格和我说过。”
那你还来干什么，赫莱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一脸恳切地道：“真是抱歉不能对你有所帮助。”所以赶快走吧，不要在这儿吓人了。
“我要你记起来。”
这么不可一世的口气简直让赫莱喷火，但他心中同时有一种情绪不可控地冒了出来：人生莫名其妙空白一块是任何人都不想的，他也一样，曾经无数次地躺在床上，试图记起之前的事，但记忆如同被五花大绑的野兽，总有一种东西呼之欲出，却无法挣脱枷锁，仍然是一片空白。
“记起来？你想要怎么做？”赫莱还是动摇了，这无疑对他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眸子慢慢闭上，他说：“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兴奋和巨大的恐惧混合着期待在刹那间涌上心头，赫莱定定地望着眼前周身被黑斗篷包裹的人，无法言语。
“……说啊。”长久的沉默，赫莱等得不耐烦，催促道。
“什么？”斗篷下的声音难得有片刻的茫然。
“你不是要告诉我所有事情吗？怎么不说话。”
黑斗篷沉默了一会，说：“我不想再回忆，你跟我来。”说完他从裁缝店里走了出去。
赫莱揣了个小面包，抬脚跟上。
黑斗篷这次的速度比平时要慢很多，现在是早晨，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他这样的一副装束，难免引人注意。
赫莱连带着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差点忘了，走在他前面的人曾经是个战犯，他要找敌对国的王室做什么？
隐隐有风扑面，带着咸湿的气息，他这是要往海边走？
果不其然，不一会就看到了码头，这个码头被弃置很久了，久到都不曾有人记得它什么时候停过船。
码头的不远处，是一座高耸的灯塔，灯塔通体刷着白漆，但因为年久失修又受潮湿海风的侵蚀，显得十分破旧沧桑。赫莱记得报童卖给他的那份报纸上说，黑斗篷在战后被关押在这里，百年之久。
他带自己来这儿干什么？难道是要回忆痛苦的牢狱生活？赫莱望着前面那人的背影，越发觉得看不透。
结果是，赫莱猜错了，黑斗篷走向了灯塔的另一边，一座孤零零的小房子立在海边。
房子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乱成一团。屋子很小，仅有一张小小的桌子和简陋的单人床，地面上的其他地方堆着一摞摞的报纸，墙壁上连着一条条铁丝，上面挂着的也都是报纸。
赫莱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报童的家？”
黑斗篷没回答，让赫莱移开那张小单人床，床下同样是一摞摞的报纸，赫莱看了上面的日期，每一摞相差一百年，保存下来的报纸并不是一天不差，而是只有发生重大事件的那一期才会被收藏起来。
“1329.”黑斗篷淡淡道。
“什么？”赫莱从报纸堆里抬头询问。
“找到公历1729的报纸，一月一日。”
赫莱虽然对这人站着不动的事实有些不满，但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考量，他还是自己找吧。
“1329,1329……”赫莱的目光在报纸上的日期上一一扫过“13……找到了。”
这一摞是1300-1400的，赫莱快速地在其中翻找着，手指的动作突然停下，这一期的头版是一张照片，准确的说，是全家福，照片旁是一段解说，大意就是新年到来，加登一世一家在视察军队云云。
照片上一共有四个人，两个英姿挺拔的大人分别是加登一世与二世，而两个穿着儿童版军装的小孩儿中，小的那个短发俏皮卷起，很是可爱，大的那个也在微笑。
赫莱抬头向黑斗篷看去，不知道他让自己找到这一期报纸的目的何在。
而黑斗篷很快给出解释：“大一些的小孩是我。”
赫莱手一抖，低头又飞快地扫了一眼照片的解说：“那，你是？”
“卡特，加登二世唯一的儿子。”他的声音始终平稳。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赫莱脑中的思绪有些乱，但他大致理清了脉络，怪不得这人听到可赛尔的死讯时如此愤怒，原来他们是兄弟，不，有什么不对……
赫莱道：“我没记错的话，一百年前是加登二世在执政。”
黑斗篷道：“没错。”
赫莱吃惊地看着他，那当初是谁率军队打过来的？但他没问出口。
黑斗篷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淡淡解释道：“我很早就被封侯爵，有自己的领地。百年前发动战争的也的确是我，但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你不必知道。”
赫莱神情复杂地点点头，脑中一片混乱。
“如你所见，可赛尔是加登一世的弟弟，虽然辈分不同，但他比我要小很多，他叫我哥哥。”
“那加登一世和二世不是兄弟吗？”
“不是，他们之间没有血缘。”
虽然早就听说加登二世的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但如今被证实，赫莱还是忍不住再心里感叹了下豪门的腥风血雨。
“赫莱，你就是在那时被带回王宫的。”
赫莱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心狠狠一颤。
黑斗篷继续道：“你当时跟我一般大，在童子军中成绩很好，加登一世选了几个少年带回王宫准备培养成可赛尔的贴身侍卫，你是其中一个。”
“你我，可赛尔，伯格和谢尔曼，一同在皇家学院中学习，你很努力，所以成绩超出我们一大截。”
赫莱一直在认真地听着，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熟悉的感觉，但始终未果。黑斗篷看到他没有反应，便不再说下去，告诉他下一张报纸的年份。
“1378.10月.17日.”
赫莱这次再没有疑问，飞快地找到了他说的这一期，头版标题是
——“城堡中的侍女称：加登一世病重。”
赫拉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如此重要的部分。
黑斗篷却没有作出任何解释，只是让他翻到下一期。
——“加登一世病逝，王位的归属！”
“他离开得很突然，我和可赛尔听到这个消息赶回去时，他已经没有呼吸了。当时毕业考试将近，父亲很快把我们送回学校，没多久，外界就传来消息，父亲即位，我被立为王储。”黑斗篷突然将对加登二世的称呼改为了父亲，赫莱以为是他觉得绕口。
“知道吗，你的性格一直很好，却在那天狠狠地打了我一拳。外界也有一些呼声，说要拥护可赛尔为王，但可赛尔当时连成人礼都还没举行。他既没有封爵也没有即位，但我们都还在学校，所以影响不大。”
“很快，毕业考试来临，我和可赛尔被分在一组。学院的考试很严格，很残忍，在这一关受重伤甚至因此死去的不在少数，但没人有异议，因为从那儿出去的贵族子弟，将来都是要独当一面，过不了考试，将来在残酷的斗争中根本无法生存。”
“我不是半神族。”黑斗篷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赫莱有些意外，贵族大多都是半神族，他们不易衰老，智慧而高贵，因为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在这片大陆上兴起了一种与骑士不相上下的职业——吟唱师。
卡特竟然不是半神？
黑斗篷顿了顿，说道：“与我分到一组很不幸，在考试中也是如此。我和可赛尔遇到的对手很强大，我们无力抗衡，但即将死去的那一刻，可赛尔的信念之力爆发，杀死了对手。”
“但他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随后就昏了过去。送去救治时一度生命垂危，休养了很久才恢复。”
“也正是那个时候，我被封爵，并送往军队服役。”
黑斗篷之前说他不想回忆，但看起来他还是无可避免地陷入了回忆中，说完这些，他沉默了很久。
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赫莱迷茫了，本来想着能恢复记忆的希望之火已经破灭了一半，因为听到这里，他仍然没有任何的熟悉和共鸣。
“1411.12月.29日.”
赫莱一愣，反应过来，抱着膝盖上的这摞报纸翻了一会，才想起来不是在这儿，继而去下一摞报纸里翻找。
——“帝国遭遇侵略，边境战况危急。”
黑斗篷似乎已经不想再说什么，留下一句：“你自己看。”便转身出了屋子。
赫莱在窗外看见他斗篷的一角，知道他没走，便静下心来翻看。
这一摞报纸大多都是在说战况，赫莱从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缀着‘上校’的称号，令他意外的是，和他分别带领军队去前线的不是别人，是可赛尔。
战争持续了一段时间，两军胶着不下，加登二世亲征。
报纸每一期的头条都是最新的战况，赫莱似乎能从文字中感受到状况之惨烈，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下一期，却愣住了。
——“敌军正式投降，加登二世荣誉归来！”
他查看了这两期报纸的日期间隔，不过只有一天，怎么会这么突然，前一天战争正进行到最残忍激烈的时刻，下一刻敌军却投降了。
太奇怪了，赫莱无意再看下去，草草翻了几页，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表彰和庆典。
他站起来走向门口，果然见黑斗篷倚在外墙。
见他出来，黑斗篷道：“想起来什么没有？”他的声音很疲倦，比平时更嘶哑了一些。
赫莱摇摇头，黑斗篷没有任何表示，好像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但还是有些失落。
赫莱挥了挥手里的报纸，问道：”你当时为什么突然就投降了。”
黑斗篷道：“大势所趋。”
赫莱觉得他分明是在敷衍自己：“两军的实力明明不相上下……”
“够了，把东西整好，我们走。”
赫莱无缘无故被噎，气闷地把报纸一通乱叠，也不管日期能不能对上号，然后把单人床移到原来的位置，出门道：“好了。”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黑斗篷什么话都没说，往市区走。
赫莱心里想着很多事，也觉得累，满吞吞地跟在后面。
“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么？”黑斗篷突然问，他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没有当初一只手就能捏死自己的那种狠劲，虽然身姿仍然高大，背仍然挺直，但却变得很疲倦，很迷茫。
赫莱摇摇头，他突然想到什么，补充道：“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两人冒雨慢慢回到裁缝店去，赫莱淋得浑身湿透，冷得发抖，他甩了甩头发，随意道：“我去换衣服，你要不要，嗯，也换一身？”他得承认，一直以来，对斗篷下那张脸的好奇心一点没有减少。
“不用。”
赫莱耸耸肩：“好吧。”他踏着积了水的皮鞋往楼上走。
衣柜里整整一排，全是同样样式的白衬衫，西装马甲，和熨帖的西装裤，他在换衣服的时候，一个东西掉下来砸在地上。
赫莱低头去看，是那具假尸体身上掉落的笔记本，他一直收着，却从未打开过，赫莱蹲下去捡，笔记本因为雨水表面弄得有些湿，他随意扯起床单的一角擦了擦。
放下床单的时候，却看到床沿隐隐有些划痕。
是什么？赫莱从未注意过，他掀起床单，仔细辨认。
这些划痕并不清晰整齐，不像是用刀专门刻下来的。倒像是用指甲在极其痛苦地时候抓出的痕迹。
赫莱在战场重伤，被送回来后曾在这床上躺了一年，意识混沌不清。
是那时候因为头疼抓出来的吗？
赫莱疑惑着，更加用力去辨认字迹。
“for……”这三个字母还比较容易辨认，后面这个是什么。
赫莱微微皱眉，好像是g,勾起的那一笔直直划了出去，留下深深的一道印迹。
“forg……”
原谅，还是忘记？
赫莱下楼时，看见伯格站在门口。
伯格看了浑身湿透的黑斗篷一眼，又抬头看刚换完衣服的赫莱：“你们去了哪儿？”
赫莱不知道该不该说，于是打了个哈哈：“我们……啊，我们去海边散了会步。”
黑斗篷，伯格：“……”
赫莱快速从楼梯上跑下来，好让自己别那么尴尬：“对了，伯格，你来做什么？”
伯格道：“我想再来看看案发现场，试着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赫莱一愣，随即哀嚎道：“伯格你绕了我吧，不是已经证明尸体是假的了么？”
伯格道：“但假尸体是怎么出现的，那报童已经失踪超过五天，这些问题不解决，赫莱，你确定你能睡得好吗？”
赫莱：“……”他本来是可以的，被他这么一说，肯定不可以了。
赫莱想叹气，他随意向黑斗篷的方向瞥了一眼，愣住：黑斗篷竟然举着一团黑火在烤干自己的头发……小小的一团火焰在苍白的手心里跳跃，手指随着动作微动……
要不要这么居家要不要这么居家？赫莱在自己脑袋中大喝一声，才阻止了某些想法的潜滋暗长。
“对了，伯格，你家里有医生吗？”黑斗篷突然问。
伯格转头：“当然，你生病了？”
黑斗篷指向赫莱的方向：“不，是他需要看看脑袋。”
赫莱差点以为这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
伯格很快明白，赫莱失忆的源头就在于后脑受的伤，如果能治好，说不定记忆也会随之归拢。
赫莱有些怵：“不要吧。”
伯格认真道：“看医生对你的身体健康也很有帮助。”
赫莱推阻道：“我这些年都很好啊，头也没疼过。”
黑斗篷冷不丁问了一句：“你不想去？”
赫莱见这种情况，索性表明立场：“抱歉，我实在不想再参与进去了。”本来还不觉得，但自从看到自己床边那半个没写完的单词时，赫莱隐隐地感到那位可赛尔的失踪确实与自己有扯不断的联系。越是清楚这个，他就感到越危险，不想越陷越深。
他说完这句话，场面彻底冷了下来。
赫莱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俩：“你们不会要抓我吧？”
他本就是惊弓之鸟，自己又拿不定眼前这两个人的想法，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试图预测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伯格想要走上前，赫莱眼中一抹情绪闪过，他快速退后两步，脚步因为慌张而有些踉跄，然后，他拉下了灯绳旁的另一根绳子。
黑斗篷似乎有所察觉，他抬头看向屋顶。
仅这一瞬，屋顶有一个铁笼压了下来，一声巨响，伯格和黑斗篷被囚禁其中。
伯格微微错愕错愕，赫莱结巴着说了句对不起，倒着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往楼上冲去，准备收拾行李落跑。
马上就要到二楼了，脚步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赫莱整个人突然一震，身形晃了几下，五感顿失，骨碌骨碌地从台阶上滚了下来，一头撞在桌角，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失去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