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嫔难为》穆小木

59、本周第三更

　　〇五九

　　惠贵妃走进内殿，便看见皇上面色阴郁地坐在榻前，而湘莲、湘菱两个正跪在地上，姚氏面上划过一丝惊慌，随即敛入眼底。

　　姚芊苒不理会跪在地上的湘莲、湘菱二人，绕过她们，径直向榻前走了过去，上前向皇上见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程熙月勉强撑起身子给惠贵妃行礼。

　　惠贵妃急忙起身，走过去扶住程熙月，轻声询问着，“清晨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憔悴，可曾传过太医？”

　　“不过是吃坏了东西。太医已经请过脉，服了药，谢娘娘关怀。”程熙月轻描淡写将中毒一事略过不提。

　　赵景珩见全婕妤尚且苍白的面容还带着几分隐忍，也知晓她不过是怕自己与惠贵妃多年的情分因为今日之事受到影响。赵景珩对程熙月更多了几分怜爱，再看到惠贵妃任何悔过之意也无，只是冷冷地说了句：“问问她们两个吧。”

　　惠贵妃将湘菱腕间的银镯子不见了，目光也跟着闪了一闪。

　　就在这时，段蕴安已将银镯子中剩余的液体倒入了茶盅内，呈给了赵景珩，“启禀皇上，这银镯中的液体正是全婕妤所中之毒。”

　　程熙月听了段蕴安的话，带着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惠贵妃。赵景珩见程熙月的神色便料想她心中并不相信惠贵妃会毒害三皇子。赵景珩握住程熙月的指尖，目光冷峻地看着立于下首的惠贵妃。

　　惠贵妃见赵景珩眼中难掩的怒意，自然知晓湘莲和湘菱的事情瞒不住了，于是上前一步，一张粉面气得通红，“本宫见你二人做事勤勉稳妥，才将你二人拨给全婕妤使唤。却不想你们却做出如此诛心之事。”

　　湘莲素来乖觉，听惠贵妃如此说，便知晓她无法维护自己同湘菱了，只得咬死不认，皇上定会下令追查，纯贵嫔即将临盆，六宫之内只惠贵妃一人做主，到时候自己方有一线生机。想到这，湘莲这才面带委屈，垂泪道：“娘娘，全婕妤中毒之事，奴婢也是今日才知晓。奴婢冤枉。”

　　湘菱听了湘莲的话，又见惠贵妃亲自来了怡和堂，这才勉强稳住了心神，“娘娘，奴婢冤枉。奴婢并不知那镯子内竟然藏了毒药！”

　　惠贵妃听了湘菱的话，面色也跟着一沉，脸上也渐渐失了血色。程熙月将惠贵妃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心中料定那镯子必是惠贵妃赏赐的。

　　程熙月见惠贵妃嘴唇微微微动，于是抢先开口道：“这镯子的样式不似寻常首饰铺能打出来的，你且说说这镯子是谁赏给你的。想来那人便是下毒之人。”

　　湘菱听了程熙月的话，登时面色惨白，“奴婢……奴婢……”湘菱嗫嚅了半天，却说不出半个字。湘莲也跟着急了起来，“湘菱的镯子……”

　　“你别怕。”惠贵妃见赵景珩的神色已经不善，便打断了湘莲的话，语气也颇为和善地对湘菱道：“本宫治理六宫自然知道你是无辜的，如今全婕妤被人所害，难免不是有人想要一石二鸟，害死三皇子嫁祸给本宫，你只要说出是谁赏了镯子给你，其余的事情，自有本宫为你做主。”

　　惠贵妃的话中引导湘菱嫁祸他人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赵景珩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这惠贵妃纵然想要撇清自己，却当着自己的面玩起了花样，眼里恐怕早已没了自己这个皇上。想到此，赵景珩双目微微眯起，眼神也变得深不见底。

　　程熙月听到惠贵妃如此引导，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若是湘菱听出了惠贵妃的意思，将脏水泼到他人身上，自己此番设计也将付之东流，到时候，惠贵妃脱险，自己反而与她交恶。

　　湘菱显然听出了惠贵妃的意思，“回娘娘，奴婢一心伺候全婕妤，只盼着三皇子能健康长大，半分害人之心也无，那镯子是有人送来的，说是丽贵妃赏给奴婢的，而里面的青萝汁奴婢却是一点也不知道。不想被有心之人利用，险些连累了娘娘。”

　　“你别怕。”惠贵妃见赵景珩的神色已经不善，便打断了湘莲的话，语气也颇为和善地对湘菱道：“本宫治理六宫自然知道你是无辜的，如今全婕妤被人所害，难免不是有人想要一石二鸟，害死三皇子嫁祸给本宫，你只要说出是谁赏了镯子给你，其余的事情，自有本宫为你做主。”

　　湘菱的话听似没有漏洞，实则却被程熙月捉住了最关键的一点。程熙月未待湘菱开口，面上已然又伤心又忿恨，眼眶也跟着微微一红，“本嫔自问待你二人不错，你们为何要这般毒害本嫔和三皇子。”

　　湘莲湘菱见程熙月如此情形，异口同声道：“小主，奴婢冤枉。”

　　“冤枉？”程熙月的声音已有些哽咽，“若非你二人动手，你们又怎知本嫔所中之毒乃青萝汁？！湘菱又如何会一口道出镯子里藏的毒药正是青萝汁？！”

　　全婕妤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一语道破了湘菱话中的漏洞。自从湘菱湘莲被押入内殿以来，无一人提及程熙月所中之毒。证据确凿，湘菱听了程熙月的反问，身子也摇摇欲坠，湘莲纵然谨慎此时面色也已然惨白，若是湘菱被证实下了毒，自己也定然无法脱身。

　　惠贵妃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厉声喝道：“本宫信重你二人，却不想被你们所害。快将指使你们暗害全婕妤母子的主谋招出来。”

　　湘菱听了惠贵妃的话，便觉得自己生还无望，立时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惠贵妃见湘菱昏了过去，心下却跟着一松，回身对赵景珩柔声道：“回皇上，湘菱这样恐怕也问不出一二，倒不如让臣妾带回栖鸾殿细细审问，定然还全婕妤母子一个公道。”

　　赵景珩见程熙月的腮边还垂着两行清泪，愈发的心疼起来，伸出手轻轻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

　　“人既然是惠贵妃送来的，六宫之事惠贵妃就暂且回避罢，以免被人诟病有失公允。惠贵妃最近也清减了不少，想来是太过操劳，回头将两位皇子暂时送去柔嫔处照料，惠贵妃在栖鸾殿好好修养身体吧。”赵景珩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后宫之事先暂由丽贵妃代管。”赵景珩说到这，顿了一顿，“德嫔从旁协助。”

　　惠贵妃听了此话，身形也没忍住跟着一晃。赵景珩恐怕再难信任自己了，不但将自己禁足，还将两位皇子抱走。君澈是她翻身的最大希望，冰冷从指尖一直传到了惠贵妃心中。她一抬眼便看到赵景珩一双冰冷得让人心寒的目光。于是只得小声地说了一句，“臣妾遵命。”

　　赵景珩此时连看眼前这个女人一眼都觉得多余，便让栖鸾殿的宫女太监将身形不稳地惠贵妃扶回了栖鸾殿。

　　“皇上……”程熙月见赵景珩处理惠贵妃丝毫未手软，心中也稍安，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内疚的表情，“都是嫔妾……”

　　赵景珩见此刻程熙月欲言又止的样子，冷静一想便不难猜到她虽然怨恨惠贵妃，却也害怕因此处置惠贵妃难免会得罪姚家以致前朝动荡。得一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妃嫔却也不是易事，赵景珩心中一暖，伸手将程熙月环在怀中。

　　*

　　隔了两日，程熙月身子便痊愈了。事实上，她和君泽并未中毒，只不过是让段蕴安寻了一些症状相似的药剂服下，又在赵景珩赶到之前，给自己君泽及两位母乳都喂了解药，就算赵景珩带了其他太医来，也查不出什么。

　　倒是玉嫔，程熙月确实没想到她竟然怀孕了，是以才会这样贪嘴，吃了怡和堂的东西。程熙月想到玉嫔没保住的孩子，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愧疚。纵然是无心之失，但是玉嫔的孩子却也是因她而死。

　　是以，她身子刚好便去看了玉嫔。玉嫔因为刚刚失去孩子，加之先前中毒，神色也带着几分病中的恹恹。玉嫔虽然心中也对程熙月有几分怨念，但也知道下毒之事并非全婕妤的错，更何况全婕妤三皇子也双双中毒，怪只怪自己贪嘴，更怪惠贵妃歹毒阴狠竟想毒害妃嫔与皇子。

　　程熙月从凌烟阁出来之后，便拿着新制的肚兜和虎头鞋去了玉芙宫。程熙月刚到漪兰殿，便看到子佩一脸和煦的笑容迎了出来，“奴婢见过婕妤小主。”

　　“起来吧。”程熙月见子佩也有些消瘦了，想来纯贵嫔这些日子也担忧不少，子佩也自是要十二分精神才是。

　　“小主里面请。我们娘娘如今身子重，不能亲自相迎，还望婕妤小主海涵。”

　　“哪里话，本嫔与表姐如同嫡亲姊妹，既是自家姐妹又何须客套。”程熙月一边说一边打了帘子，进了内殿。

　　程熙月见纯贵嫔躺在软塌上，面上有几分怀孕后期的浮肿。

　　“你身子刚好不要到处走，我这里一切都好。”纯贵嫔见表妹来了，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坐下，关切地问道：“三皇子如今可好？”

　　“没什么大碍。”程熙月拍了拍表姐的手，“表姐如今是双身子，还要为月儿担心。表姐，眼下月儿一切都好，表姐也定要好好调养才是。”

　　“这本不是小事。”纯贵嫔眼光一暗，大抵是想到了先前失去的孩子，“后宫险恶。母凭子贵，在皇家子嗣的事素来是头等大事。”

　　程熙月笑着点点头，命素玉将自己缝制的肚兜和虎头鞋呈给纯贵嫔看看。那肚兜是大红色的双喜暗纹的丝棉做底的，面料柔软光滑，最适合小孩子穿不过了。上面绣了长命百岁四个字。虎头鞋上则各缝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

　　“月儿的手艺愈发的精进了。”纯婕妤见表妹的针脚较先前已经平整了不少，也不吝惜夸奖她一番。

　　“表姐喜欢就好，也算是我这个当姨母的一片心意。”程熙月也不谦虚，说罢，便让紫鹃将东西收了，“如今表姐还有半个月便要临盆。如今姨夫已入京述职，到时候表姐诞下龙嗣也可以早些通知姨夫姨母，让他们也一起高兴高兴。”

　　江韵言嘴上虽然没有多说什么，手却已经覆在了已经浑圆的肚皮上，眼中也满是期待。

　　程熙月又同表姐闲话了几句，刚要起身告辞，就听外殿一阵嘈杂。接着子佩面色焦急地带着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来了内殿。

　　小太监由于一路跑来，不免有些气喘。纯婕妤示意他坐下稍息一会再来回话。小太监连忙拒绝了，将事情回禀了纯贵嫔。

　　纯贵嫔听了小太监的话，身子一晃，面色立时惨白。今日皇上收了一个奏章，直指纯贵嫔之父江晗收受贿赂，以权谋私等十余条罪状，有理有据。皇上虽然留中不发，然而已有一众言官收到消息，纷纷上书弹劾江晗。如今皇上顶不住压力，已经将江晗下了大狱。

　　纯贵嫔如今已然快临盆，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打击。程熙月打赏了小太监，连忙示意子佩将那小太监带走。

　　程熙月强稳住心神，宽慰纯贵嫔，“表姐莫急，那小太监是个眼生的，此事难免有诈，若是有人借此惊吓表姐，谋取皇嗣，表姐这般岂不是着了他人的道。”

　　纯贵嫔听了表妹的话，又见程熙月神色颇为肯定，勉强将事情在心中思忖了一番，觉得程熙月说得确实有理，面色才缓和了几分。

　　“小平子，你去怡和堂，找张公公，让他着人打听一下。然后再来回话。”程熙月得了纯贵嫔的首肯，才吩咐小平子去证实情况是否属实。

　　小平子走后，纯贵嫔愈发的坐立不安起来。程熙月唯恐她因此有了闪失，于是一直陪伴在侧，时不时的找些话题转移纯贵嫔的注意力。

　　纯贵嫔也知道表妹全是为了自己好，于是勉强坐在软榻上，面上虽然强稳住了神色，而一双手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焦急，一条丝帕早已被她绞得满是纹路。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程熙月借口小解吩咐子佩紫鹃好好照看纯贵嫔，便独自走出了漪兰殿。程熙月在漪兰殿外候了一会，才见小平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小主，刚才那小太监所说之事，并无虚言。”小平子说到这，语气中也带了几分难过，“江大人已经入狱两日了。”

　　入狱两日？！想来赵景珩早就知晓此事，却怕纯贵嫔因为担忧伤了腹中的孩子，刻意将此事隐瞒。

　　“此事万不可让纯贵嫔知晓。你且不要走开，在此稍候……”

　　程熙月话未说完，就听身后传来声响，纯贵嫔不知何时在紫鹃的搀扶下走出殿外，面上已全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