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嫔难为》穆小木

54、本周第三更

　　〇五四

　　惠贵妃失魂落魄地上了轿辇。太后那句“同皇上小时候一模一样”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入姚芊苒的心脏。

　　君泽的出生势必会分去皇上对君澈的喜爱，程熙月又是个得宠的，今日一跃晋了婕妤，如今又有皇子傍身，他日坐上一宫主位也不是不可能的。虽说自己手上已经有了君澈、君清两位皇子，可今日看太后的态度，明显喜欢三皇子更多一些。

　　想到此，惠贵妃幽幽地叹了口气。当年，父亲说赵景珩非池中物，执意将她送入靖王府为侧妃，那时候废太子尚在，六皇子得宠，赵景珩不过是最富贵安逸的那个，靖王妃洛氏身体孱弱、待人宽和，姚芊苒告诉自己定不能白受了这份屈辱为妾，待他日靖王继承大统，她定要母仪天下做这六宫之主。洛氏的死，她从不后悔，单凭这些年姚家为靖王母子俩做的，靖王妃的位子本就应该是她的！苏娉婷蠢钝不堪，竟以为皇上待她以真心，着实可笑。这琉浮城内，还是权位更可靠些，所谓君恩，不外如是。

　　惠贵妃神情恍惚的由蓝珊扶着下了辇，直到步入灯火通明的栖鸾殿，看着满目跪在地上向自己问安的太监宫女，她的神色才恢复如常。就算不甘又如何，终有一日她姚芊苒会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阖宫朝拜，母仪天下。

　　柔嫔姚芊萦正在内殿抱着君澈一口一口的喂小家伙蛋奶糊，君澈吃的香甜，瞧见惠贵妃回来，露出几颗米粒般的白牙，笑着伸出短胖的胳膊要她抱。惠贵妃看着君澈白嫩无邪的小脸蛋，心也跟着柔了一块，伸出手从妹妹姚芊萦手中接过君澈。

　　自从惠贵妃步入内殿，姚芊萦瞧着长姐面色不佳，心中便料定程熙月此胎定是个男孩，以致长姐心绪不佳。此时，见惠贵妃对君澈展露笑颜，这才开口宽慰道：“君澈如今已经会认人了，瞧他对长姐如此亲近，将来定是个孝顺孩子，也不枉费长姐日夜劳心费神。”

　　柔嫔这番话说得虽然隐晦，但是惠贵妃也听出了她指得是温萌之事。惠贵妃神色不由得一滞，自从韵嫔去了之后，姐妹俩谁也没有提及此事。她一直以为韵嫔的事是小妹姚芊萦下的手，如今看来恐怕另有隐情。想到此，惠贵妃脸色发白，试探着说道，“韵嫔命该如此，萦儿前去眠月居探望也算是全了咱们姐妹与她的情谊。”柔嫔听后面色一凛。

　　见妹妹敛容不语，惠贵妃也不由一怔，既然不是萦儿做的手脚，韵嫔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除掉温萌，表面自己受益，朝堂上苏温两家必然会与姚家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坐收渔利之人……惠贵妃的脸色立时难看了几分，难道是唐若荪？如今皇上重视唐家，云婕妤无所出，然纯贵嫔、全婕妤先后有孕，如今全婕妤更是诞下皇子。云婕妤有阵子未同自己亲近了。难道她已然与纯贵嫔等人结成一党？

　　惠贵妃屏退他人，又命乳母将君澈抱下去，关上门，同柔嫔说起话来。
　　*

　　程熙月睡到第二日清晨才悠悠转醒，刚刚睁眼，就看到素冰等人一脸喜气地跪在地上，“恭喜婕妤小主，小主大喜。”

　　晋了两级，想来是个皇子。不过此番着实有些招摇，虽然有温萌的先例在前，但是恐怕已被有心之人妒忌了。程熙月撑起身子，免了大家的礼，又吩咐素玉赏了怡和堂上下每人二两银子。
　　这时，乳母已经抱了君泽到了内殿，程熙月仍有些虚弱，便就着乳母的胳膊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皮肤呈粉红色，身上也有些皱，五官尚不太清晰，刚刚睁开的眼睛还不算清澈。程熙月着实不想承认那乳母怀中的一团小生命是自己的孩子。

　　乳母自然将全婕妤的神色看在眼里，自然知晓她心中所想，于是笑吟吟地说道：“婕妤小主，奴婢接见过不少新生的婴孩，三皇子可以说是头一份的清俊。”

　　程熙月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对乳母笑了笑，命她将君泽抱下去。

　　待乳母下去之后，程熙月见内殿没有外人，才开口道：“昨日的产婆可都走了？”

　　“回小主，惠贵妃带来的四个嬷嬷都走了，瑞芳姑姑回了慈安宫，领了三皇子洗三的差事，带来的两位助产嬷嬷还在怡和堂。”素玉一边绞着帕子伺候程熙月净面一边回禀。

　　程熙月将口中的漱口水吐掉，“嗯，怡和堂没有年长的嬷嬷，让她们指点指点也是好的。”

　　“各宫小主送来的贺礼奴婢已经都登记在册，待小主身子好些之后再挑拣。”素玉将铜盆交与刚刚进门的粗使丫鬟，又帮程熙月掖好被角。素冰则在一旁为程熙月摆饭。

　　“云婕妤送了几件婴孩穿的衣服，奴婢让段太医看过没问题，已经交给乳母了。”素玉已经愈发的有掌事宫女的气派了，回禀事务条理清晰，又能抓住重点，“凌烟阁的玉嫔小主此番出手大方，今晨派人送来两柄玉色极佳的玉如意，还送了一套十八头的琉璃套碗。”

　　若说玉如意倒还受得起，而那琉璃套碗定是进贡的无疑，后宫中仅慈安宫中有一套二十八头琉璃套碗，栖鸾殿有一套琉璃茶盏，没想到玉嫔竟然也收着一套，更可况自己与玉嫔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这般厚待，不知她意欲何为。程熙月心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计较。

　　“你且收着，凌烟阁若是再有动作，立刻回禀。”
　　*

　　程熙月正在坐蓐，君泽的洗三礼太后指派华婕妤在慈安宫的泰安殿操办。听采蓝等人的回禀，君泽的洗三礼办的十分热闹，赵景珩下朝后也前去观礼。

　　看来皇上对这个皇子还是颇为喜爱的，能得几分圣宠也是好事。程熙月心中也多了几分欣慰。转眼已过去半月有余，君泽也渐渐褪去了初生婴孩的红肿，也抽高了不少。君泽从身形到五官均像极了赵景珩，只有眼型遗传了程熙月几分。赵景珩是微微上挑的凤目。而君泽的眼角却不上挑，看着也不那么女气。程熙月看着放在自己身侧的君泽，心中不由得庆幸，幸亏儿子没有遗传赵景珩的桃花眼，若是长大之后跟他父皇一样风流成性，她做母妃的也丝毫没有办法。程熙月看着君泽跟自己颇像的双目，心中也渐渐柔软下去，这大抵便是母子天性吧。

　　这半个月来，赵景珩却也鲜少来后宫，每次来后宫多数宿在丽贵妃和瑾淑容处。程熙月却也不计较，赵景珩的心思虽然难以猜透却也能琢磨一二。瑾淑容与云婕妤一同入宫，如今云婕妤晋位，瑾淑容如何甘心，加之赵景珩在朝堂之上恐怕还有依仗秦啸的地方，自然是要对秦氏照拂几分。

　　程熙月拿起拨浪鼓轻轻的朝着君泽晃了几下，发出悦耳的声响。君泽立时被拨浪鼓吸引，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跟着程熙月的手来回晃动，生怕一溜神那红色的小鼓就消失了。

　　正在这时，门外的采蓝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神色也带了几分慌张，“小主，惠贵妃带着几个眼生的嬷嬷朝我们怡和堂来了，已经快到长椿宫外了。”
　　这样快就来了！

　　自己诞下龙嗣，身边自然人手紧张，加之晋了婕妤，按规制便增加了两个一等宫女，四个二等宫女，四个粗使宫女和四个粗使太监的缺。如今，自己尚未出月子，惠贵妃便这样急不可耐的往自己的屋子里安插人手。

　　程熙月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如今惠贵妃亲自来送人，自己自然不好直接拒绝，下了惠贵妃的面子。

　　程熙月略略思忖一下，才道，“你就回我已经歇下了，惠贵妃若是将人留下，你便将他们都安排在外殿，只说等我出了月子再细细安排。”

　　不多时，就听殿外传来了一阵窸窣，没一会又听见采蓝似在安排什么，想来惠贵妃将人留下便走了。程熙月早已料到会是此番结果，如此好的机会，惠贵妃如何肯放过。

　　程熙月又逗了君泽一会子，便觉得有些困顿，便让乳母将君泽抱下去，自己则闭上眼睛小憩一会。

　　待程熙月睡醒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擦黑，她一边撑着坐了起来，一边问伺候在侧的素冰，“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主，已经该摆晚饭了。”

　　程熙月揉了揉太阳穴，竟然睡了两个时辰，“伺候我起来吧。”

　　素冰手脚麻利地绞了帕子帮程熙月净面。这时，程熙月才注意到素冰的神色不似往日那般轻松，唇边连一丝笑意也无。

　　“可是出了什么事？”

　　素冰一怔，转而道：“没有，怡和堂里一切都好，素玉帮着采蓝在安排新来的宫女太监。”

　　素冰自幼伺候在侧，她眼神中的闪躲程熙月如何看不出来。素冰见程熙月的神色已然不虞，便嗫嚅了一会，才道：“秋水居的傅小主去了。”

　　程熙月听到这话，也是一惊。段蕴安之前见了她一次，并未听说他担忧傅雨湘的身体，想来也是并无大碍，怎么今日忽然传出消息竟然殁了。

　　傅雨湘真正得宠是赵景珩在怡和堂见过她之后，想来素冰以为傅雨湘已经投靠了自己，怕自己听了跟着担忧，才想要隐瞒。

　　程熙月免不得宽慰了素冰几句，心中却不免难安。待采蓝来回禀之时，便让她过阵子宣段蕴安来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