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月初上

11、相对

　　“娘娘，奴婢，奴婢不敢”碧落跪在石子砌成的地上，有些瑟瑟地回道。
　　我未曾料到她会是如此反应，伸手扶她起身，“地上太凉，起来说话”。
　　“娘娘，奴婢对您说谎了，但这竹景轩去不得，等到回了椒房殿，奴婢再给您细说，娘娘先随奴婢回去吧”。碧落额上渗出汗来，冷风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我没有再坚持，而是听碧落的话回了椒房殿。一路上比来时还要沉默。
　　“说说吧，究竟为何不敢进竹景轩？难道那如夫人会吃了我不成？”我解开系在颈上的丝带，斗篷滑落在地，有宫娥忙拾起来。我的脸冻得有些发红，仿若女子含羞时颊上升腾起的红晕，偏偏有几分味道。
　　碧落刚沏了热茶来，奉在案前，“娘娘，奴婢是怕娘娘伤心，因为皇上已经连续几日留宿竹景轩了。”
　　刚入口的茶流转在唇齿之间，我一时喉头有些发紧，硬生生的将茶水咽下，才发觉口中的苦涩。闷闷的咳了两声，方才抬头看着碧落，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大婚之日，他也在如夫人那吗？”
　　碧落不敢看我，只得低下头去，随即轻轻点了头。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命值夜的宫娥将熄灭的烛火再一一燃上。
　　“我累了，你们也都回去歇了吧！碧落说的没错，明日一早还要到长乐宫去。”我吩咐下去，自己则睡意全无。
　　看了一眼还杵在身侧的碧落，有气无力的说“你也歇了吧，眼看着就要天亮了，还能小睡一会”。
　　“娘娘，奴婢留下吧”她不无担忧的回道。
　　我突然笑出声来“怎么，你怕我会想不开吗？”凤眉一挑，我将适才握在掌心的龙井泼在她脚下，她闪躲不得，鞋面被茶水阴湿“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宫了。明日一早，你还要随本宫去给母后请安，本宫怕你到时精神不济，让人家笑话我连个奴才都养不好”我知那茶水滚烫，洒在脚面一定疼得紧，可她就是不动弹“本宫说话你没有听到吗？本宫要你滚出椒房殿”。一个滚字，我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气力，咬牙切齿的吼出。
　　眼前的人跪下来，动作轻的连声音都听不到“奴婢遵命”。
　　我凝视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碧落，对不起。我是决心要做个冷漠的人了”。
　　回身走到榻边，细细抚摸着绸缎被面，如刘盈手般冰凉。
　　“皇帝舅舅，阿嫣终究是走不进你的心里，是因为阿嫣太小吗？还是你不喜欢阿嫣？”我的泪滴在鸳鸯绣面上，仿若那鸳鸯也噙了泪。
　　这一夜，椒房殿烛火通明。我睡了复醒，醒了又昏昏沉沉的睡去。直到碧落打了水来，伺候我起床，才算熬过了一夜。
　　“娘娘，该起了”她垂首站在榻前，我微合上双眼，默不作声。只听得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必猜也知是何人来，我索性横下心来，不闻不问。
　　“嫣儿，朕的嫣儿今日是怎么了？”是啊，每次刘盈来椒房殿我都恨不能跑到殿外去迎他。
　　我正犹疑着要不要起身行礼，只觉腰身被什么圈住，动也动不得。睁开微微红肿的眼睛，才发现刘盈的脸贴在我脑后，双臂隔着被子环住我的腰。
　　“嫣儿，朕只昨天一夜未来看你，你便哭鼻子吗？”我听他宠溺的说着，温柔的呼吸吐在颈上，一阵酥麻，痒得紧。
　　“嫣儿怎么敢呢？陛下要留宿哪里，又与嫣儿何干？”我用力抻抻被刘盈压在身下的被子，整个脸缩在里面。
　　“原来嫣儿是吃醋了”我听他这样说了一句，便没了响动，心下暗暗怪嗔了几句，探出头来。
　　他正看向我，目光中似乎燃起了一团爱火，可是稍纵即逝。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我只盯牢了他，他的轮廓那样好看，许是起的匆忙，袍子只草草系上，露出内里的衬子。
　　“陛下，如今已入冬了，梅花也快开了吧？”我不知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似乎也在心底盼着能有绽放的一日吧。
　　他的眉微微蹙起，嘴角却上扬“嫣儿若是喜欢，朕命他们在椒房殿外植上几株便是”。
　　我从榻上坐起，伸出手，抚上刘盈的眉，“嫣儿只想与陛下一起看，看那最后一枝梅何时会开。”刘盈的身子有一瞬的颤抖，我感觉得到。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摊开的掌心，“嫣儿，朕以后每日都会来椒房殿看你，你不许哭鼻子了”。嫣儿，我不该娶你，不该。
　　“陛下，娘娘，时辰不早了，还请陛下，娘娘更衣”。不知碧落几时进来的，刘盈的话她定是听得真切，想必心里亦在偷偷为我高兴。
　　“嫣儿，我们该去给母后请安了。”不等我答话，刘盈便将我横抱至妆台前，“朕今日要为嫣儿画眉。”
　　我搡了搡刘盈，娇嗔道“陛下，休要愚弄臣妾。”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欢喜得紧。
　　“嫣儿是怕朕画的不好，画丑了朕的皇后？”刘盈亦打趣地回道。
　　回身看碧落，正掩嘴而笑，“娘娘就遂了皇上的愿吧。”
　　“臣妾，遵命”我起身盈盈一拜，颊上泛起红晕。
　　我以为刘盈心里亦是有我的，只要我们靠得近些，再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