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灯（GL）》易白首

96、争吵

　　即使过了很久之后，久到满嘉可以看开很多事，也能忘却一些事的时候，她仍然不愿意去回想那个晚上所发生的，那个让她在多年之后仍然会感觉到痛苦和难堪的过程。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肯定不会选择去做那些事，只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可以重来的人生。
　　雒医生看到单膝跪地求婚的满嘉，在惊讶之后，并没有预想当中的惊喜或者像电影里面那种热泪盈眶，她的表情有一点无奈，一点倦意，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忧郁。她的眼睛里有着明显的挣扎，但是挣扎过后，仍然缓慢地伸手，不是去接过戒指，而是把满嘉精心挑选的百宝箱式样的戒指盒子，扣上了盒盖。
　　那一枚满嘉用了几个月薪水换来的闪亮的钻戒，瞬间就隐去了光芒，进入了无边的黑暗。就像满嘉的心情，从欢喜的、雀跃的、充满了期待的，慢慢变得冷却，到犹疑，最后失望。在场的人们本来都在等着欢呼，却被这样一个结果弄得非常尴尬。可是他们的尴尬不过是一时，而满嘉的伤害，无止境的持续了下去。
　　回家的车上，满嘉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沉默也算是一种无声的抗议。雒侑琳也没有说话，她是应该解释的，可是事发突然，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一些本来就难以开口的话，所以她也一样沉默，只是在深夜的街上，专注的开着车。城市里的灯红酒绿像往日一样洋溢着炫目的光彩，而这一切繁华却好像跟她们不再有任何关系。小小的车厢里，压抑得让人感觉呼吸都好像不那么容易了一样。
　　这样的状态当然不适合回家，雒医生把车开到了她们之前住的房子那儿，两个人上楼，开门，换鞋，都是一声不吭的。气氛压抑的仿佛要让人窒息了，满嘉无法接受这种压抑，她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不再沉默，
　　“现在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吗？”
　　雒医生没有马上接话，而是进了开放式的厨房，在里面洗水壶烧水，说话的时候并不去看满嘉，
　　“我不觉得现在是一个好的时机。”
　　“那什么时候才是‘好’的时机。”满嘉加重了语气。
　　雒医生回过身，抬头看向她，
　　“总之不是现在。你知道的，高琇琪的病愈加严重，这两天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高琇琪！”满嘉重复了一遍，“高琇琪的事，关我们什么事？和你有关系吗？”
　　雒侑琳一下语顿，她偏开了头，
　　“我是说过，不再管她的，可是那也是基于她有自己健康完整的生活前提下……”
　　“所以不管她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拿自己的生活情感甚至整个人生来当她的陪绑对吗？”
　　满嘉的声音愈大，她的大脑被充斥着，之前是一种虚幻的兴奋，而现在是彻彻底底的挫败。
　　“满嘉，我不可能对她弃之不理的。”
　　“为什么？就因为你们小时候那件事吗？你觉得对她有愧所以不惜代价的补偿？”
　　有点失去理智的满嘉，没经过思考就把话冲口而出，雒侑琳显然有些意外，楞了一下，但是也许觉得满嘉知道了也不算什么，并没深究，
　　“即便不是因为那件事，只是单纯的朋友、姐妹，她遇到这样的事我可能不管吗？满嘉，如果她是我的亲姐妹，你还会觉得我不应该帮她吗？”
　　“她不是你的姐妹！她是一个根本就不懂的尊重你的人！你对她付出再多她也不会感激，还会觉得你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更何况，你的付出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如果她的病持续不好呢？是不是你就要一直照顾她，那么我们就永远等不到那个‘好’的时机？”
　　满嘉几乎是苦口婆心了，在她看来，雒医生就像被下蛊一样的执迷不悟。而雒侑琳似乎也有一点愧疚，她不想和满嘉争执，尽量缓和着语气，
　　“我是一个医生，即便是作为朋友，我也总不能看着她有了性命之虞而坐视不理，而去自管自只想自己的事。”
　　“我有要求你对她置之不理吗？这些日子以来，你对她做的所有的事，我有过一点意见吗？这么多年了，天大的恩情也应该还尽了吧？雒医生，现在不是以前，在你无条件的为高琇琪付出的时候，你能不能也可以为我想想，同时也为你自己想想？我有什么义务要跟你一样把自己的人生赔给高琇琪？”
　　满嘉的话愈加的不客气，她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一样的狂躁。而雒医生眉头紧锁，她因为事发突然，处理的也很突然，到现在都还没有从整件事里面理顺出一个头绪，所以说的话一样的不理智，
　　“满嘉，如果当初不是她，你觉得会有今天我这样坦然的跟你在一起吗？”
　　哑口无言，满嘉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雒医生说的话，看似无理，又似乎有理，满嘉感觉眼前的人好像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她的眼神和表情，竟然有了一丝冰冷的意味，
　　“这几天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反对，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我在拖延，想等等看会有什么更好的方法。高琇琪昏迷之后，身体的很多指标都不稳定，她现在非常危险，所以，我想送她去国外治疗。”
　　雒侑琳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一种决绝之色浮现在眼睛里，这让满嘉的心里，瞬间就结起了冰，
　　“送她去国外治疗？什么意思？”
　　话说得很轻，满嘉似乎还有点不可相信，她以为拒绝求婚已经是最残酷的结果了，而现在更大的残酷竟然又摆在了面前。
　　雒医生没有说话，她的目光犹疑，似乎对眼前就要变得不可控制的局面很慌张，可是对于她来说，高琇琪确实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她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管病床上昏迷的高琇琪。
　　“你要陪她去国外，对吗？”满嘉似乎已经预知了，她觉得等待雒侑琳说出答案就像等待审判一样难熬，所以不如由自己先把那个结果说了出来。雒侑琳没有否认，那么，可以说这就是结论了。
　　“多久？是只送过去？还是陪她在那边治？能治的好吗？如果要长时间持续治疗，你就要一直待在国外陪她，对吗？”
　　连续地反问，满嘉问出了一些她已经知道答案的话，是的，这所有的问题，答案都是肯定的，在雒医生的计划里，没有她的一席之地，甚至连商量都不需有，她只是一个被通知结果的无关紧要的人。
　　“满嘉——”雒医生所谓的纠结，当然也就是满嘉所说的这些问题。所以她才会犹豫不决，所以她才会无法开口，她并没有想因为对高琇琪的事而伤害满嘉，可是两全其美的方式，真的很难存在。
　　“侑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呢？”
　　满嘉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语气轻的几乎要抓不住，可是听在雒侑琳的耳朵里，却是清晰决断，医生也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满嘉，会因为这件事，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你说……什么？”
　　雒医生的语气也飘忽起来，站在她面前的满嘉，深深的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是她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充满了绝望。这种绝望让雒医生感到害怕，她一直以来考虑的都是怎么样在照顾高琇琪和跟满嘉相处之间找一个平衡，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满嘉的。
　　“你听到了的。”
　　满嘉努力的想把涌上来泪水忍回去，她不想在这样的一个时候用哭泣来表示自己的心痛和懦弱。说出了那样的一句话，她曾经预想过的千百种，里面都没有这样的一句话，像一支利剑一样，劈开了她们曾经所有看似稳固的幸福。
　　“满嘉……这是……你想的吗？就因为……”
　　雒医生也不知该怎么说了，今晚太多太多的出乎意料，把她本来就有些混乱的思想，给彻底的砸成了一片废墟。
　　“侑琳，没想到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最后……还是输给了高琇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