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锢的新娘》千斛明珠

33、昏，婚

　　旷世惊艳的婚礼却在一片混乱之中匆匆收尾，定格的画面便是一向温文尔雅的雅彦殿下抱着已经昏厥的新娘，脸色铁青。
　　“曲晓！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医生已经就诊，确认淳于清河只不过是因为过度刺激，一时间承受不住而昏迷。一直沉默的雅彦等到医生都离开，将房间的门合上，才咬牙切齿地道。
　　曲晓的手指将衣袖里缩紧成拳头。一双紫眸中的光芒亮而冰冷：“殿下，我只是不想我的姐姐嫁给自己不爱的人。你应该清楚，强求的爱情从来没有结果。”
　　“所以呢？”雅彦冷笑了一声，眼底清晰地浮现出的寒冷碎裂成了冰渣子，目光却落在了藏在曲晓身后的女子。 “因为你觉得念央不喜欢我，嫁给我不幸福，所以你就找人特意刺激她，害她昏厥？这样就是你最终想要的结果？”
　　纪苹果只觉在他的眼神之下被分裂。虽然明知道自己那一句话会破坏婚礼，但是没有想到会给学姐那么大的刺激。她心里也觉得懊悔异常，只是......“虽然你地位高贵，是一国储君，但是没有权利剥夺学姐爱别人的自由。”曾经她以为这是学姐的良配，现在看来还不如花扉雪呢。“你怪我刺激了学姐，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你强迫学姐，她现在就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根本不会昏倒！”
　　雅彦的眼神渐渐变了。“真是，好大的胆子。”莫非真的以为曲家可以与整个皇室抗衡吗？她说出来的话竟然这样不客气。而如果不是因为曲晓，不用说她此刻还能站在自己面前开口了。他话是对纪苹果说，眼神却是看着护着她的曲晓。
　　曲晓道：“殿下。这件事情是我做的鲁莽，但是我只是为了阿姐。”停顿了一下，“她已经为了曲家背负了太多，我实在不能因为想要保全曲家，就牺牲阿姐的幸福。她离开新西莱很多年了，没有义务再回来履行责任。”
　　“别说了。”出口制止的不是雅彦，而是......“王太后。”
　　“祖母。”
　　虽然年岁已老，但是容貌却在风霜的洗礼之下依然保持着美丽，若说多了什么，便是眼神沉淀下来的威严和宁静。掌握着新西莱半个世纪的皇室大权，王太后的地位纵使是议会也不敢有所质疑。
　　“雅彦。”王太后的声音平静去有着叫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你失态了。”
　　不过四个字，甚至连指责也说不上。可是雅彦的脸色却难看得很，“是。”
　　“晓。作为一个弟弟，相信别人难以说你什么不对。但是别忘记，你的身后，可不只是一个阿姐。”话很平常，但是不寻常的是说这话的人。纪苹果注意到曲晓的背脊僵硬，原本松开的手悄然握成了拳头。“念央是个好孩子，我一向都是知道的。作为新西莱的王妃，也只有她一个人有这样的资格。别说雅彦，就算是我也会好好对待她。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幸福，所以你不必担心。”
　　“是。”话里面的意思太多，曲晓一层一层去想，却不自觉浮了一层冷汗。
　　纪苹果略有敬畏地半抬头看王太后，心里又是惊叹又是畏惧。这个女人的段数真的是高啊，出场气场十足。不过是几句话，就无形之间化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使得两个天之骄子都失去了语言。不愧是在宫里的第一人！
　　学姐要是和她斗，恐怕有点难吧。
　　她正这样想着，却听见王太后的声音道：“你们的事情，我希望到此为止。晓身后这位漂亮的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这个老太婆喝下午茶？”
　　“王太后的好意，曲晓代替她感激不尽，但是她并非来自新西莱，不懂礼节，晓只怕她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使得王太后心生不悦。”纪苹果想不到话题会转移到自己身上，一时惊愣，曲晓却抢先一步替她回答推拒。虽然话里面都在说她不懂礼仪，但是她还是很配合地点头了。开什么玩笑，要是她和这个女人喝下午茶，只怕喝完了之后，她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被人家看得清清楚楚了。
　　曲晓这样说着，却没有注意到走廊另外一头正要过来的莱兮停顿了脚步，秀美的脸上划过一丝暗光。
　　“是吗？”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王太后不动声色地笑，“既然晓你这样说，那就不勉强了吧。”

　　淳于清河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的樱花一路开到奢靡，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慢慢在小道上走过。
　　桥的对面是花扉雪。
　　她想跑向他，可是越靠近，那座桥却越快消逝。她着急地呼喊着花扉雪：“扉雪，你等等我啊，等等我。”
　　可是花扉雪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一笑，蓝色的眸子冷成一片霜雪。
　　“你都嫁给了别人，还要追我干什么？”
　　她顿住，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只能看着那座桥连同花扉雪一起消散在梦里面。
　　樱花以极快的速度落败，铺在地上。
　　一双修长的腿却停在了跪着的她的面前。
　　她以为是花扉雪，来不及惊喜便错愕。“雅彦？”
　　“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你这样做对得起我？”雅彦笑着，一手却狠狠抓着她的手腕。“曲念央，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对不起......”她的眼泪落下来。“雅彦，都是我的错。”
　　“所以，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我......”
　　“殿下，我想见她。”睁开双眼看见雅彦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淳于清河挣扎着起来，一手撑着床边，一手却弯下腰去穿鞋子。
　　雅彦预备上前的脚步就这样停顿，他看着淳于清河的目光中有一抹幽深的光，瞳孔瞬间缩紧，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脸上的表情还是温柔：“念央，你才刚醒过来，还是躺着休息比较好。”
　　“我想见她。”淳于清河重复，却站起身子往门口走去。
　　手腕却被狠狠握住。“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即便是没有交换戒指，但是在新西莱法律，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去想，却也实在容不得自己的妻子再三为了别的男人失态。
　　“雅彦。”低垂的眸，看不见眼里的神色，只是从雅彦的角度看去，淳于清河纤长的睫毛剧烈颤动。“我求求你了，让我见一见她。”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间许久。如果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担心得爆炸。
　　“好。就这一回。”眸光的冷色一闪而过，雅彦浅浅笑了笑。

　　“学姐。”终于能够有机会可以和淳于清河独处，纪苹果心里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你还好吧，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使得你......”
　　“苹果，他怎么样？”
　　纪苹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我来这里之前的一天，因为感冒去看医生结果无意间看见他在病床上。我特地向护士打听，护士说因为大量饮酒造成胃出血。”本来只是这样，她也不能确定是为了什么，但是临走经过病房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在说话。“少爷，清河都走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放不下，把自己生生折磨成这样？”
　　再之后，曲晓找到了她，把她带来新西莱。
　　“学姐，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身份会这么尊贵而复杂。”她轻轻一叹，相处这么多年的学姐，竟然会是一国的王妃。而且，还有一双如此晶莹美丽的紫眸。“还有，一个那样霸道的弟弟。”
　　“胃出血？”淳于清河的手指微微一颤，脸色瞬间白了，但是很快恢复过来。即使自己再担心也没有办法去陪伴，何况是这样的身份。她将散开的长发拨到了脑后，却问了别的话。“晓怎么了？”
　　“哼。”纪苹果笑了一声，却是咬牙切齿。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出场就是欺负学姐的坏蛋，后来又莫名其妙地出去，把还在上课的她硬生生地拖着上了飞机，都不让她向老师交代一声！“我很难相信学姐你这样温柔的人会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弟弟。”
　　“晓只是太急了。”她的神色有些黯然。“他只是替我着急。”那些责任，他不想让她背负。
　　“学姐，那你以后，怎么办？”
　　“以后？”淳于清河浅浅笑。“我是曲家的人，注定要对曲家家族负责 。嫁给雅彦，做他的妻子，也是我的责任之一，我没有办法推辞。大概以后，我的一生都会在新西莱。苹果，我让晓送你回家吧。新西莱，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学姐......”她很想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爱情怎么还能强迫，但是即使她才刚刚来到新西莱，却也知道家族的利益重于一切。皇室的权威绝对不容挑战。眼神黯淡了，她望着淳于清河浅笑的神色，沉默了。
　　其实还是天真了。
　　曲晓将她带来新西莱，企图阻止学姐嫁给雅彦殿下，凭借的不过是一股不服的气，然而被王太后一经敲点，便已经清楚即便是再不愿意服输也没办法。
　　而学姐，向来想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只是，实在很遗憾呢。

　　新婚之夜。
　　夜色很美，淳于清河却丝毫没有作为新娘的羞涩和期待，只是和衣静静地睡在了床上。
　　大约是后半夜，身侧突然沉下来。陌生的男子气息瞬间充盈淳于清河的鼻翼。她睁开眼睛，正对着雅彦深邃的眼睛。
　　“殿下。”她丝毫不见慌乱。
　　“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换句话说，即使他要对她做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一手已经去解开衣领的扣子。
　　淳于清河只是挡住了他的动作，却沉默着自己解开了扣子，肌肤大片大片，雪白的春光，潋滟而诱惑。
　　她拉着他的手指沿着自己的脸颊一路往下滑。“我知道，殿下。”手指渐渐往衣领深处滑入，“可是殿下不介意吗？这里，这里，从头到脚，都被别人碰过。”
　　他的瞳孔瞬间缩紧。
　　眼看着手指还要往深处去，雅彦抽出来自己的手，却冷冷地摁住了她。“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淳于清河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胸口剧烈地起伏，看着他的眼神如此冷静。
　　雅彦看了她许久，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淳于清河闭上眼睛。
　　她成功了。
　　雅彦是那样骄傲的人，被她逼到如此地步是不会再对自己做出什么。
　　她成功地下对赌注。
　　她慢慢坐起来，抱着绵软的杯子静静地坐了很久。
　　泪落下，湿透了被子。
　　雅彦没有动她。
　　在新西莱的民众眼里，他们是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妻，是活在童话里的金童玉女。那些婚礼上的小插曲，在皇室的施压之下，媒体不敢再提，只是满满宣扬着王妃和殿下如何相配，举手投足都带着的默契。渐渐地，那些疑惑便消失无影无踪，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之后便沉醉在皇室难得浪漫的婚礼，融化在殿下和王妃一回眸之间流传的情谊。
　　而外国的媒体也越来越赞叹新西莱的王妃，投身慈善，温柔大方，气质出众，给皇室形象增添不少分数。
　　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阿姐，对不起。我......”坐在回廊，淳于清河正在给湖里面的鱼喂食。而曲晓站在了她的身边，眼神黯淡。他真是后悔，如果不是自己，阿姐就不会扯进这些□□势，不会牺牲了自己的婚姻。偏偏他除了道歉竟是什么也做不了。王太后敲的警钟他不得不多多思量，家族压在身上的担子也注定有些事情自己没有办法做主。
　　这大约就是家族掌权者的悲哀。
　　“苹果已经回去了吗？”淳于清河仰起脸，一双同样紫光潋滟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微微有笑意。
　　“是啊。我已经送她回A城去了。”曲晓点头。虽然纪苹果很不愿意走，但是毕竟新西莱这样的局势她留着不合适，而且她的父母还在A城。所以当淳于清河强硬提出要曲晓将她送回国的时候，纪苹果泪眼婆娑，千万不舍还是离开了。
　　“那就好。”她将手里的饲料都撒进湖水里，看群鱼奋起争抢，低垂的眸，纤长的眼睫轻轻闪动，宛如蝴蝶的双翼。“晓，我早就说过了你是我弟弟，永远不需要觉得对不起我。虽然我没有办法像这些鱼儿一样自由自在游动，但是我至少还能够守住一些值得的东西。对不对？”她突然歪着头，对他眨眼睛，扑哧一声笑起来。“其实啊，这些鱼未必也是自由的。再肆意，能够带着的也不过是这一片水域，永远看不见别的地方的风景。好了，晓。我现在也没有不幸福。何必哭丧着脸，你可是上将啊！别叫别人看了笑话。”
　　“阿姐。我知道了。”
　　“你能想通就好了。”淳于清河从长椅上站起来，“我先去洗澡，实在累的很呢。下午好似还有一个慈善拍卖会要和雅彦一起出席，可不能出糗。”
　　曲晓望着淳于清河远去的背影出神。不过二个月，阿姐已经越来越适应作为王妃的生活，那样贵气和优雅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端庄却隐隐妩媚。就好像法国的一家媒体报道那样---天生的王妃。
　　可是，藏在那种端庄和克制里的，却是浓重的寂寞。
　　这一切......
　　他闭上眼睛，走出宫殿。走过回廊的时候却遇见了莱兮。“上将。”
　　“我安排的事，都已经办好了？”
　　“一切都按照上将的吩咐办好。如果上将没有别的吩咐，那莱兮就先下去了。”莱兮秀美的脸上是恭敬和服从，明明和以往一样，但是曲晓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自从二个月之前，他就隐隐觉得莱兮似乎在隔离自己。虽然她一直都是冷冰冰，公事公办的模样，但是在自己的面前却总有一份说不出的柔软。而现在，他却只是感觉她竖起了防备，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清楚她。
　　“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变得这么不对劲？”曲晓一向不过问下属的私事，但是不可否认莱兮对待自己的态度让他本来就黯然的心情变得更加不舒服了。
　　“没有。上将多虑了。”莱兮恭敬而不动声色，如水的眼神也不曾有波动的痕迹。只是一片沉静的黑色，秀美的脸宛如雕刻，精美而无生气。“上将没事的话，莱兮下去了。”
　　曲晓扶额。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因为莱兮更加低沉。

　　却说回淳于清河。她刚刚回到了房间一回头就看见了坐在床沿的雅彦。
　　“雅彦。”淳于清河微笑着走近，“你有事吗？”
　　“我以为你会很惊讶。”雅彦也微笑，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深邃宛如深海，隐隐有嘲讽和探究。多可笑，在自己的婚房，新婚燕尔的夫妻，外人眼里恩爱无比的一对，关上门的关系却是如此尴尬而微妙。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妻子问，为什么出现在新房！
　　莫大的讽刺！
　　“这里也是你的房间。”淳于清河似乎没有看见他眼底的嘲讽，只是淡淡地笑着，眼神澄澈。
　　雅彦突然就失去了和她作戏的兴致。他合上了手里的书。“也许在你的心里，一本书都比丈夫来的重要。也是，这两个月跟着我东奔西走确实很辛苦，是我做的不好，让你受累了。那么，接下来，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雅彦的脸突然靠近，唇齿之间的呼吸流连。
　　淳于清河却本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
　　“接下来，我们去A城怎么样？毕竟那里也有属于我们，和你的美好回忆。也许有些人，你还是有兴趣再见一见，叙叙旧？”
　　淳于清河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雅彦。
　　雅彦却仿佛不知道她的震惊，只是轻轻地挑起了她的长发。“我突然想起那一天我给你梳头发。还记得吗？嗯？”他拍拍她的脸，微笑。“准备准备，我们明天就去。这是我的惊喜，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