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留香劫》惜花祭司

3、第三章

　　第三章

　　第二天终于不阴也无雨雪，风和日丽，楚留香睡到午时起来的时候院子里站了两个人，李寻欢在用草料喂那头驴子，吴心站在一边纹丝不动。
　　‘李兄早’
　　‘楚兄早’
　　李寻欢今日换了件简单的青衫、罩长风，吴心待客厚道吃穿用度招待的不错，衣服不厚却质地棉柔很是舒服，而且这人眼力定然精准，昨夜不过一个照面就看得出李寻欢该是身有微恙，这一袭狐裘长风配的恰到好处，不厚重却足够抗风，楚留香忽然觉得这位七爷好像也没那么讨厌的。
　　‘这是李兄捡来的？’楚留香端详眼前的驴子，耸拉着耳朵两眼无神，饿成一副骨架了还对草料爱理不理，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那四肢蹄子至少有一对半在打颤，这个样子居然还能活着，实在神奇。
　　‘是它捡了在下’
　　这一说楚留香笑的很愉快，昨天他发现阿虎是个很有趣的少年，从昨晚到现在他发现没有比李寻欢更有趣的了，如此倾世之资、绝代风华的人物他竟然一无所知，眉间温良、性情淡泊温和似乎还带着不浅的修为，就这么随随便便出现了，出现在他面前，还在一个完全没有预兆的时间、地点，机缘巧合这种事有时候还真是奇妙的，在这与世隔绝毫无人气的地方他不得不对李寻欢兴趣浓厚，阿虎仅仅是跟这里没关系的独立，李寻欢却像是跟整个江湖都没多少牵扯的高寒，初见对视不过几下眨眼，李寻欢目中却真实演绎了一场变化，过程完整的变化，他很想知道那过程里的旁白，这恐怕是目前为止最能转移他注意力并且调整心情的事了。
　　这种浓厚的兴趣一直持续了三天，而且越往后有增无减。
　　三天里楚留香用上了全部的口才和李寻欢说话，四下闲逛彻夜不归，兴致好了直接打两只野味架火烤了就那么吃连饭都省了，走出很远畅行山林忘我忘境，好像这片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说的天南地北有开始没结束的，楚留香才发现自己比阿虎还能扯的，第三天晚上二人坐在古树横枝上说说笑笑，相谈甚欢直接就是相见恨晚，圆月如盘落在头上，四下静谧微凉偶尔几声鸟兽，场景说不尽的痛快。
　　‘李兄，你何以对江湖一无所知？’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很多遍’
　　‘你却一遍也没有回答过’
　　‘通常不回答的问题就是不想回答或是无法回答，我两者都有楚兄何必非要我回答’
　　‘无妨，离开这里我陪李兄走一遍江湖可好’
　　‘甚好’
　　楚留香觉得畅快无比，转头一想到这里的事情却又笑不出，若非李寻欢出现牵引他注意力恐怕他已经想打出去了，要离开这里也无需上天入地那么难，但那必然要费一番功夫是一定的，硬闯的结果恐怕会如那七爷所言，自己必然比来时狼狈十倍，难得朱誉费这么大劲把他弄到这里来，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溜回去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欠人情总归是要还的，他想着这次还了以后决不再欠朱大公子的人情，欠不起。
　　看看身旁的人，其实，主要是他现在觉得这件事或许没那么无聊的。
　　‘楚兄是来查贺白松的死因的？’
　　李寻欢问了一句，楚留香面上带笑却看得出一定是在想事情，他对这个江湖并非一无所知，至少知道楚留香是何许人也，盗帅还是香帅，不止名噪一时还传奇下去了，他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一天能和这人面对面，费力去想这无法解释的奇迹该喜该忧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只能先接受，眼下承蒙招待他好像得略尽绵力，不如，先就这样。
　　‘楚某发誓没有碰过此人任何东西’
　　‘那楚兄为何关心这个人？’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关心，只是有些事情并非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人在江湖总会身不由己’
　　‘的确，身不由己’李寻欢轻声一叹，默念了两句为何荒唐，摸出腰间的长萧来吹起曲子。
　　楚留香听到了那两句何以荒唐，只是不知道有什么荒唐的事发生在李寻欢身上了，聊了很多也都彼此毫无隐瞒，听着箫声楚留香才发觉并没有了解多少，甚至对李寻欢所有的了解加起来就只是他的名字，看得到倾世容颜却摸不到心在何方，眉间旷世微凉让这个人天生带着某种距离难以靠近，眼底一抹散不开的忧伤不知所为哪般，还有身上一点倦怠会让人误以为他心结纠缠却更像无牵无挂，这人，怎就如此复杂。
　　人是复杂的，这箫声却简单的只有一点探问，没有向人求解的意思，问天地日月、山峦草木还不等待回答。
　　楚留香坐在一边看人听萧，深林之中只剩下这含凉的箫声，也又一次抓住了他全部的心神，李寻欢到底是在探问什么？，不问他人会是谁人都不能解答连他楚留香都无法回答的问题吗？，会问就说明他自己也无法解释，那这个问题岂非只有一种情况：无解。
　　回到竹溪深处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都没睡，也没掌灯，就借着照进窗户的一点月光促膝长谈，楚留香没去问那个探问尽管他很想弄清楚，处在这座宅子里他和李寻欢就谈到贺白松了，贺白松的死。
　　‘为何叫他贺大善人？’李寻欢半卧床上倚着枕头问。
　　‘因为这个人喜欢做善事，他或许不是很善良也不那么好心，却在许多人能看到的时候时机恰好的做了几件好事，有了好的开始到后来接二连三补上去点后续，当差不多要被忘记的时候又冒出来，一路下来好名声就出来了，名气还不小’
　　‘难道，比楚兄的名气还大？’李寻欢含笑，夜中可见他清亮的眸子敛尽月色，令人炫目。
　　‘即便如你所言听说过楚某的人不少，但不一样，这恐怕得看什么地方、什么人’楚留香嘴角有笑，李寻欢的话里没有丝毫随便也不像是随口一说反而让他听出真心实意来了，不管感觉对错他竟然会为这再常见不过的一句话莫名其妙的心情好，奇怪。
　　‘他该是在弱小人里有很高的声望的’
　　‘聪明’
　　‘有的是银子刚好还有这心情，好像是不难’
　　楚留香点头，心下赞叹，李寻欢感知敏锐、触类旁通，是那种不点就通、一点百通的人，足够聪明还很冷静，看似毫不在意却是能准确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他只不过说了些无关痛痒谁都知道的情况，李寻欢却已经总结出来贺白松不是江湖中人，没有什么江湖地位是在平民百姓之间有声望，还点出贺白松如此成就并未独树一帜，换句话说，谁有那么多银子诚心去做都不难有此结果，那就可以怀疑这大善人苦心营造自己伟大形象是否别有用意。
　　楚留香开始想要去弄清楚真相了，成全朱誉大手笔的给他定下离开这里的方法，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有，他迫不及待要去见识李寻欢更多的过人之处。
　　‘楚兄你出神了’
　　‘哦，是嘛’楚留香笑笑，他的确出神了却无需解释。
　　‘这个贺白松死的很突然？’
　　‘是突然，没有半点预兆，就是消息出来前一天还有人看到他在荆州落雁楼寻花问柳’
　　‘那这里该是离荆州不远了？’
　　‘不知道’
　　‘不知道？’
　　‘我是被人打晕了丢进来，也许出了这座山我就能知道’
　　李寻欢听完就笑了，浅笑一点但很愉快，接着他跟楚留香说本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太不可思议，眼下说是有人能把楚香帅你打晕了丢到某个地方岂非天方夜谭？，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奇怪之外还有更奇怪的事。
　　楚留香躺下去表示赞同，回归正题他说贺白松已经死了三天，因为贺白松不被人看到的时间最长也没超过一天，那个大善人最喜欢招摇过市，越多人关注他就越高兴，银子散的越多，所以三天不见就有许多人想他，最初说贺白松死了的人是一个青菜小贩，给竹溪村送菜的时候听到的，四个时辰之后这消息被吴心出现证实，当时只说了一句：二月初七晚戌时，贺白松死在竹溪深处。
　　吴心离了江湖视线之前，那个放出消息的小贩已经不知所踪，没有人知道竹溪深处在哪里，所以一夜之间有关这名字的地方遭遇池鱼之殃，被一波又一波的人搅和的面目全非。
　　江湖上议论纷纷，到最后也没有结果反倒让贺白松的死变得扑朔迷离，没有人觉得会是自杀，贺白松虽说人很胖，脸上油光满面显得臃肿跟高大英俊沾不上边，连坐的马车都是特别定做的，但其本人对生命却极其热爱，喜欢享受还虔诚拜佛求神保佑自己长命百岁，富到一定程度的人通常都怕死他也不例外，所以这个人找不到一个自杀的理由，剩下的就是他杀。
　　他杀不是没有可能，虽说这人从不与人结怨，但生意做到这份上得罪人总是免不了的，就是全部源于嫉妒万贯家财被人惦记上也是很自然的事，但你得承认这人保命的本事有一套，身边有个不离左右的高手吴心不说，还有十六名身手不低的随从日夜护卫，这还只是看得见的，都说贺白松所到之处有不少于六名绝顶高手蛰伏在暗，如此阵仗竟是让他发家之日起十年之中毫发无伤活的无比精彩。
　　想杀他的人想必也不少，只不过你得发现这人不是那么好杀的，十年时间横行无阻，忽然说一夜之间在极其隐秘没有人进出的地方，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被哪个人杀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如此说来也不大可能是被杀。
　　这种情况加上死的地方不见世人就被渲染上一些神秘色彩，成了整个江湖关注的一件大事，现在，贺大善人的名号要比死前响亮的多。
　　‘恐怕他自己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李寻欢微微感叹，没什么伤感全因合情合理，所谓生命无常就是这样的，江湖里时时刻刻上演的一出出生死，又有几场是说的明白通透的。
　　‘的确’
　　‘江湖上如此关心这个人的死总归还有理由的’
　　‘理由足够充分’
　　‘是钱财，还是权势？’
　　‘这个人的确是有钱有势，就算大善人的名号虚虚实实，此人经商之能却叫天下人心服口服，我想这么多人趋之若鹜恐怕没有几个关心这贺大善人怎么死的或者死时什么样子，一大半人冲着那七件可以提取七大钱庄数不尽银票的凭证，剩下的就是三本账本’
　　‘什么账本？’
　　‘到底什么样子没人见过，据说贺白松不离身的三个账本，第一本里记录着他四海生意的来龙去脉，第二本是他名下产业庄园的地契凭证，另外的一本就是他与江湖上那些有头有脸人物来往的明细，据说，这第三本账本里还有某些许多人都关心的秘密’
　　‘秘密’
　　‘恩，坦而言之我对这个人的了解绝不比大街上哪个人多，这些也不过是到处都能听到的传言，所以我至今想不明白那人从哪一点觉得我可以解决这件事情’楚留香揉揉眉心，出去之后没个解释定然是不行的，他楚留香难道就这么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