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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小玉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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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更深露重一扫白日里的暑气,林平之悄悄推开自己的房门,提剑向竹林深处走去。
东方不败不愧为武功天下第一之人,在见识了青城派武功和华山剑法之后,林平之一直以为自家的辟邪剑法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功夫,但是经过东方不败的指点,林平之这才暗自心惊,难怪祖父过去能凭着这七十二路剑法扬名江湖,原来并不是剑法稀松平常,而是练剑的人武功不济罢了。
家仇未报,林平之未有一日能以安睡,几乎每晚这个时间都会起身,练完一整套剑法才回房。
今晚月色正好,林平之忍不住想起惨死的爹娘,不禁拜倒,端端正正向南边磕了三个头:“爹,娘,儿子一定练好咱家剑法,血洗青城派,替你们报仇!”
起完誓,林平之刚要开始练剑,忽然发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响动,急忙提剑转身,大喝一声:“谁!”
借着月光,林平之凝神看了一阵,这才发现那扶着竹竿踉跄前行的人,正是过去跟在杨莲亭身边的玉清闲。
“是你?”林平之诧异道,“你怎么在这?”
按说自上一次见玉清闲,已经过了几年时间,连林平之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能认出眼前消瘦不堪,衣衫褴褛的这个人。
“我要……见爷……”玉清闲似是终于抓住一缕曙光,向着林平之急行几步,支持不住地扑倒在地。
“喂!”林平之急忙上前,扶起玉清闲上身,“喂!你醒醒!”
玉清闲从福建一路北上,沿路借着叶安心的令牌,打听着他的消息,终于得知他们一行人下了华山之后定居洛阳城。可是他没想到,当他精疲力尽地来到绿竹巷,得到的却只是“不见”二字。玉清闲不愿相信,硬是求了童百熊绕到绿竹巷背面,只愿亲自见叶安心一面。
童百熊虽然知道东方不败与叶安心两人关系“亲近”,却始终想不通男人怎么能和男人在一起,放玉清闲进竹林,也是有自己的主意,在他心里,东方不败还是要比叶安心重要些的。
林平之抱着昏迷不醒的玉清闲,不敢多做停留,急忙回到自己房间,打水替他擦干净身子,往他口中喂了些米汤。
福威镖局堂堂少镖头,如今做起这些伺候人的活计,竟也这样顺手……
林平之苦笑几声,当初追着青城派到衡山,一路乞讨、跌进猪圈、被泼洗脚水,不也一样忍过来了?就算上了华山,他辈分最低,还是要每天最早起身,最晚睡下,帮着众师兄打水端饭……
“嗯……”玉清闲呻/吟一声,打断林平之的思绪,“少镖头……”
“玉兄说笑了,连镖局都没了,我算什么少镖头?”林平之连连摆手,心里却感慨万分,如今怕是也只有眼前这人会这么叫他了。
“我要见爷,您帮帮我……”玉清闲虚弱的说着,右手紧紧抓着林平之的袖口,生怕他拒绝。
“并非我不帮你……”林平之为难道,“若是过去,我为你开口杨叔叔定不会拒绝,只是这次我见杨叔叔,只觉得他性情大变,怕是……怕是和他的腿疾有关……”
“性情大变?”玉清闲呛咳一声,放下林平之递过来的米粥,急声问道。
“过去杨叔叔整个人像是玉石,温润有礼,现在……现在……有些不假辞色。”林平之沉吟一下,挑了这个词,没有用“刁钻刻薄”来形容,虽然他觉得这个词会更贴切些。
“是了……是了……”玉清闲低声喃喃道,“难怪……难怪爷会这样对我……”
林平之听得清楚,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反驳他,这些日子他亲眼看着东方教主与杨叔叔的相处,这两人中间,怕是没法再插/进一个玉清闲。
“少镖头,您一定要让我见到爷,只要爷见了我,一定不会再赶我走!”玉清闲急声说着,顾不得打翻了米粥,洒了两人一身。
“你!”林平之急忙跳起来,抖着外袍前摆,刚要出言责备,但见玉清闲一脸自责惶恐担忧的表情,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只好扯过旁边的棉布方巾,递给他,“好好擦擦吧,你这样没法见人。”
玉清闲唯唯诺诺地接过来,擦干净身上的米粒后双手绞着方巾,怯生生地偷看着林平之:“少镖头……”
“你比我年长几岁,便叫我小林子吧,在华山的时候师傅师兄都是这样叫我的,”林平之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我今日落难,那少镖头的名号切莫再提了,没得惹人嘲笑。”
玉清闲待林平之离开,这才急忙脱掉脏污的外袍,虽说都是男的,可他这样的身份,便是时时注意还要被人唾骂,不管林平之愿不愿意帮他,他都不愿他将他看轻。
堪堪歇了几个时辰,玉清闲一待天亮便推开房门,小心地寻找着叶安心的房间。
“玉兄?”林平之从石桌上一跃而起,掸了掸发上沾染的露珠,“离杨叔叔起身还有些时辰呢。”
“对……对不起,我有些心急了……”玉清闲懊恼地咬住下唇,看了看石桌又一脸内疚地说道,“你,你昨晚就睡在这?”
“不碍事,既然起了,便梳洗吧。”林平之不在意地说道,“我房内有些衣衫,不过不是全新的,玉兄将就着穿。”
“多,多谢。”玉清闲习惯性地福一福身子,惊觉不妥,更加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别扭的拱手作揖,“我,我自己打水就好。”
“……你进屋等着吧,被东方教主看见可怎么好。”林平之看玉清闲的样子,实在怀疑他是否有力气端水进屋。
“多,多谢。”玉清闲听他提到东方不败,不禁瑟缩一下,身侧的手握成拳头。
“你们以为能瞒得了谁?”小院平白多了一个人,东方不败怎么会毫无所觉,只是不愿与他们为难罢了,倒是叶安心,一向浅眠,此时坐着轮椅出了房门,立时嗤笑开口,“你带他来做什么?跟着东方教主学了几天武,便将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了?”
“杨叔叔,我昨夜练剑,偶遇玉兄,见他实在……一时不忍,杨叔叔见他一面,就当断了他的念想,也算是善事一桩不是吗?”林平之心中一紧,试探着开口。
叶安心抬眼看向玉清闲,立刻想起吃里扒外的莫杏儿和方思良,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颤抖,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过来!”叶安心冷冷说道,看着跪在自己身前一脸不可置信的玉清闲,狠狠掐上他的脸,“见到了,满意了?!”
叶安心咬牙切齿地笑着,指甲在玉清闲脸上划出深深血痕:“莫杏儿呢?她怎么不一起来看看你们的杰作?”
“爷……”玉清闲滚落的泪水渗到伤口,火辣辣地疼也顾不得,只紧紧抓着叶安心的袍角,连声说道,“爷,清闲以为,以为您被东方不败逼迫,所以才,才犯下大错,求爷打我骂我,打断我的腿也好,就是别将我赶走……清闲愿意,愿意一辈子侍奉爷,给爷当牛做马,只求能留在爷身边……”
“留你?难道我要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才甘心?”叶安心放开手,在玉清闲身上蹭蹭沾到的血迹,余光看见东方不败走出房门,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起来吧,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爷……”玉清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却丝毫不敢迟疑,急忙磕了几个头,“谢谢爷,谢谢爷……”
“行了,起吧!”叶安心不耐烦的挥挥手,“这没有多余的房间,你以后就睡我屋脚踏上吧!”
明朝脚踏是床前的矮凳,上下床时垫脚用,大户人家的通房丫头一般都睡在脚踏上,好在夜间替主人端茶水递夜壶。
林平之自然是知道脚踏的用处的,听到叶安心这话,不禁为玉清闲觉得屈辱,只见玉清闲虽然迟疑了一下,终还是满脸喜气地应了,又心生气恼,只觉得这人空长了一副好模样,也太过没骨气了些!
东方不败负手而立,面上云淡风轻,背后两手却紧紧交握,此时走到叶安心身后,视若无人的俯下/身附在他耳边,低声开口:“早饭还是老样子?”姿势极尽暧昧。
“嗯。”叶安心应了,淡淡说道,“我乏了,想再躺一下。”
“好,我抱你回去。”东方不败说着便要伸手。
“不用了,”叶安心用手一挡,指了指玉清闲,“小玉儿抱吧,以后这些事就交给他做。”
“安心!”东方不败眉头一皱,警告地看了一眼玉清闲,对上叶安心波澜不惊的双眼,无奈缓和了口气,“不要闹,我抱你回去休息一下。”
“随你,那小玉儿去做早饭,打水帮我梳洗。”叶安心淡淡地说,“堂堂神教教主,陪我窝在洛阳城已属不该,何苦像个下人一样守着我。”
林平之察觉气氛不对,急忙向玉清闲使着眼色,见他不为所动,一咬牙硬着头皮开口:“杨叔叔,教主,我去教玉兄做早饭。”说完不等两人回应便拉着玉清闲躲进灶房。
“你疯了?惹恼了教主,你还妄想留在这?小命都保不住!”林平之恼火地说,点燃灶底的柴火,“杨叔叔早上只喝一碗熬到黏稠的药粥,添了平一指捣好的药材,一向都是教主亲自做的……”
玉清闲想听院内两人在说些什么,想知道东方不败会不会为难叶安心,可见林平之烧的满屋呛人的烟火气,只好看不过眼的伸手帮忙:“你去洗米吧,我来……”
灶房内有了玉清闲的帮忙,总算没出乱子。院子里东方不败一把将叶安心抱起,踹开房门将他放到床上。
“你出去吧,我想睡了。”
叶安心想要躺倒,却硬是被东方不败一把拉起来。
“莫不是你便如此有把握,本座不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