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凌雪篇》火莲

2、第二章

　　店里果然人烟清冷，不过因为今天要给露露的孩子过满月，每个人都在小心准备着，妙妙一脸兴奋跟了小芳在楼上折腾，多了这个小弟弟，最开心的仿佛是她，我靠在吧台里看着窗外凋零成枯枝的樱花树发呆，冬天又要来了，这个让我且爱且恨的季节，纯洁而又冷冽，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现在有了可以避风的地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们，有了驱散严寒的一抹暖阳。
　　佳雯姐把一杯热奶茶放在我面前，我回过神冲她一笑：“本来就犯困，你还给我喝奶茶，一会儿睡着了可不许扣我工资。”她刚换了发色，亮棕的颜色衬得她皮肤越发白皙，“尽管去睡，这会儿也没什么人，晚上可得给我打起精神，大家很久没一起高兴高兴了，你别扫兴。”“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如此不识时务，不靠谱的人？真是伤我的心，我还说今晚大显身手，现在没心情了。”佳雯姐点点我的额头，“脾气见长啊！今晚敢稍有懈怠，看我怎么收拾你。对了！安宇的手机打不通，别是忘了吧？”我轻咳两声，支吾着说：“哦，他还在睡吧，今早走时我告诉他了，肯定不能忘，一会儿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催催。”佳雯眼睛透着精光，看看我不自然的脸色，“还在睡？都快两点了，昨天还见面没听他说到截稿期他不会又一夜没回去吧？你给我说实话！”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只好点点头，佳雯姐眼睛暗了暗，叹口气：“唉~他总有一天要这么作践死自己，真是”我拍拍她的肩膀：“我不是已经看着他了嘛，自打我住过去，他已经收敛许多了，人么，难受到一定程度总得发泄，要不然会疯的，这些当初不是说好的吗？你的担心他自然知道，平日里对着我们只是温柔的笑，就是不想让他在乎的人担心，他一会儿过来，这些你就全当不知道吧！”佳雯姐紧紧拉了我的手，脸上满是担忧：“你们啊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她停了停接着说：“夜轩给我发了邮件，他从纽约快回来了。”我握紧手里的奶茶，“是吗？衣锦还乡啊！和小溪一起？还真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到时候来开欢迎会吧！”佳雯姐深深叹口气，不再说话，两人在吧台里各怀心思，沉默许久，突然佳雯姐看着窗外渐渐密集的大雨叹息一样的说：“还记不记得你当年闯进我店里那天，也是这样深秋的大雨天，落汤鸡一样狠狠推开玻璃门，站在那里，眼神充满敌意。”我趴在吧台上微眯着眼，“那样华丽的出场，怎么能忘记”
　　那个冷入心骨的下午，我站在城市的中央，努力睁开双眼却看不到四周的方向，冰凉的雨水从翻滚的乌云里飞流直下，刺在身上如箭一样。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到了末日，身边的人们拖动着没有了灵魂的躯壳漠然走过，寂寞像一种巨毒从我的四肢逐渐侵蚀心脏，我试图抓住任何可以救赎我的稻草，却还是在这个喧嚣的城市里弄丢了自己……
　　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这间咖啡屋，我之所以选择这里，因为它的名字——Lucifer。衣服上还在滴水，门口‘欢迎光临’的毯子上立刻出现一个个小水坑，开门的力气有些大，玻璃门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人们的视线瞬间聚焦在我身上，随即有人转头小声议论，我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可是我不在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眼里，整个世界都是无色的。我如往常一样，低着头自动屏蔽了这些眼神和声音，点了一杯热奶茶坐在角落里慢慢的嘬。趴在桌子上，脸转向落地窗，看着玻璃上映出自己的样子，嘴唇冻得带了微微的紫色，头发全凌乱的贴在惨白的脸上，衣服吸饱了水贴在身上，看起来还真是有些可怜。
　　家这个概念早从我记忆力消失不见，只剩下每月按时寄给他们用来归还那些年养育之恩的钱，几个冰冷的数字，每次都要揭开旧伤。没有任何人关心我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呼吸，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不过都没有关系了，那个地方、那些人从此以后都将只是记忆，如同每晚伴随我的噩梦一样，直到死去。
　　室内开了空调，其实不怎么喜欢这种干燥的风，还带着些许机械的味道，但在这样的初冬天气，我还是感谢人类智慧的伟大。暖暖的空气让我渐渐有了睡意，眼睛闭上的瞬间，脑子里突然映出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过电影一样不停地倒带，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出生的小县城，依偎在奶奶的怀里，笑的像花儿一样……
　　其实那也不是我出生的地方，我七岁知道自己的来历之后也从未追究过，问了父母也不会告诉我。我现在的父母三十出头的年纪还没有孩子，脸上十分难堪，有一个姑婆告诉他们抱养一个就能带来，他们无奈之余才在远方亲戚的牵线下，从遥远的山里收养了我，给了些钱，立下字据，从今往后，再无瓜葛。奶奶说我被抱进家门正是在大雪茫茫的夜里，他们便给我起名凌雪。我的到来没有带来太大的欢喜，父母只是半信半疑的继续吃着各种偏方，他们始终想要有人延续血脉。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方法真的起了作用，两年后竟是龙凤呈祥，弟弟妹妹艰难出生，直到那时家里才有了真正的欢笑，弟、妹早产，爸妈便把精力都用在他们身上，很多次流露出要把我送走的意思，都被奶奶劝住。我自然由奶奶看管，小时候的记忆都只停在奶奶搂着我，躺在吱呀呀的木床上，轻轻拍着，哄我入眠，她给我讲故事，神话的、民间的、有些就是她自己的经历，她总是给我讲很多励志的故事，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坚强，所以在以后的时间里，我从不轻易低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弟弟妹妹之间出现了明显的差别，他们活泼开朗，我内向寡言，父母在人前没有过分亏待过我，他们虽然文化不高，却知道众口铄金的威力，也因为碍于奶奶，所以并没有出现过于凄惨的生活，但他们却在潜意识下把我的精神世界变成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