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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兽凰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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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魂。。。”
她仰头,利刃在心口穿刺,千疮百孔。
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漫天飞雪的长安古道,她握着她的手说,‘你可愿意跟我走?’她看着她不笑不语,没有拒绝就是默认吧。
从此,虽然历经磨难,她总是乖巧地伴随她左右,几乎成了习惯,甚至成了一个不可更改的契约。
而现实,总是不余遗力地将这份约定击个粉碎。
紧紧握住失去灵异光芒的半月环,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幻影消失在空气里。
不知多久,她还保持着单膝跪倒的姿势,僵直的身体,如同一尊风化雕像。
“苏大人!”杨吉轩抓住苏安堂的衣领,厉色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安堂惶恐不安:“魂儿。。。跑来这里说,说想回灵山,要我,要我施法送她回去。。。我,我哪有那等本事啊?后来绿衣人出现了,接着司马逊的仆人也来了,然后你们就,就来了。。。”
“千年魔阵是怎么回事?”杨吉轩看了梅凌寒一眼,质问,“月魂姑娘为何不见了?”
“是,是有人进入太祖陵墓,触动了千年魔阵,月魂受到魔力召唤,进入了异世界。。。只有巫术高绝的天羲能做到这一步,所以,所以月魂应该是被天羲召去了。。。”苏安堂说得简直是天方夜谭,却叫人无法不信。
月魂进入了异界。
梅凌寒冰蓝的眸子闪了一下,紧握掌心的殳渐渐有了温度,黑暗在她身前悄悄散开,她的手中,半月环渐渐亮了起来,浅淡的七彩光辉轻轻笼罩在她的身边,看去如梦幻一般。
“他们迫不及待了。”杨吉轩拳头紧握,发出骨节撞击的脆响。
梅凌寒站了起来,平静地说道:“若有人来这里,劳烦苏大人告诉她:不必插手。”
苏安堂忐忑:“谁,谁会来?”
“一个朋友。”梅凌寒迈出了门口。
杨吉轩紧随而出,“郑殷不是说,除了太祖嫡系,无人进得去太祖陵墓吗?那天羲如何进去?”
梅凌寒深深呼吸:“也许,太祖的嫡系子孙还有别人。”
“还有别人?”杨吉轩摇头,“不可能的。”
就在他片刻的迟疑,那个美丽的身影决然向着黑暗前路而行,虽然看上去有几分孤单,但没有丝毫犹豫。
深蓝的雪海,云涛暗涌,一波接着一波涌向天际。
一尊巨大的岩石顶端,睡着一个素衣少女,容颜似雪,三千发丝如墨。
存在于天地间,竟是那般渺小,耳边呼啸而过的戾风,记忆回到了灵魂出窍的那一刻。
她茫然地抬头,似乎发现,梅凌寒不知何时站在雪海,回望她一眼,温柔一笑,继而转身,再也不见。
“不要走!”她愤而起身,冲向空寂的天和呓语的雪海,“阿寒!阿寒!”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裂成了碎片,痛得她撕心裂肺。
可突然地,她明白过来,这只是一场梦,却这般胆颤心惊,魂魄欲断。
手,被谁暖暖地握住。
睁开眼,面前站着一个拥有清亮温柔的双眸,干净明快的笑容的彩衣男子,伸手将她扶起:“你睡了很久了。”
清风拂面,已是早晨,雪海被晨曦染成了粉金色。四周竟然是全然陌生的世界,她没有问男子什么,起身沿着一座石桥走,一幢宫殿般的建筑屹立前方,晨雾中端正浩然。
她竟然身处云海雪峰,屹立世界之巅的楼台。
这是不是。。。幻觉?
她惊讶地张口,孩子般的发出一阵惊呼。
“不错,这是幻海,浮浮沉沉,美丽飘渺,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太久,实在是孤单寂寞呢。”彩衣男子笑着,指向云端说,“只要成功开启魔阵,我就能出去了。”
她目光茫然地凝望着男子,黑水晶一般的眸子闪着灵光。
“你是谁?”
彩衣男子自嘲式地笑了笑:“我是谁。。。真是说不清了,因为太久远,几乎要忘记了。”清亮的黑眸闪着一些暖意,“可你,却是我的孩子。”
她想笑,可笑容突然凝结在嘴角,“你是兽凰?”
男子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仰头发出一声‘哈’的冷笑:“真是聪明。”
她了然似地点点头,定睛看着他:“你叫我来,是为了取出我的心脏吗?”
一抹火焰显露在他脸上,映着云海折射的七彩霞光,舞动的光影在黑暗与光明交界中颤抖,他平静地笑道:“魂儿要知道,不是‘取出你的心脏’,是‘取回我的心脏’。”
不知是不是忘记了害怕,她还是直直地看着他,“那,要是拿回你的心脏了,还会放过阿寒吗?”
兽凰的眉头皱了下,冷冷地笑着:“你要知道,你的存在是为了寄存火灵珠,所以你的身心并不属于你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力。让你转世千年也是为了今时今刻替我恢复生命。但你为了一个人类伤害了火灵珠,致使它元气大伤,这样的罪责是不可饶恕的!”
“可,兽凰不是好好的活着么?”月魂好奇地打量着他,“难道。。。没有心也可以活着吗?”
虚幻的烟雾突然在半空窒了一下,没有继续增加,却也没有减少的意思。
兽凰伸手捧了一朵云,脸也变得若隐若现,只听淡淡的声音:“没有心的生物只是一个躯壳,就如一朵烟,一片云。。。即便活着也和死一样。”
“可,当初为何要取出自己的心?”月魂捂着砰砰直跳的心,仿佛体内的心脏遇见真正的主人,欲归。
兽凰平静无涛的眼里倒映着一团火焰,笑道:“本凰之所以能够震慑三界,是因为拥有火灵珠。他们将我打下极北寒地,是想冰封我的火灵珠。所以我想了个法子,在寒池边将它寄存在一个巫灵少女的体内,以便火灵珠延续活力,只等千年刑期一到,再取回它恢复我的神力,那么——”
“那么你就能报复伤害你的人了,”月魂低低叹了声,又摇头道,“你要报复的不仅仅是人,还有那些将你打下寒地的佛和道。”
兽凰倒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失笑道:“你真的很聪明,呵呵,也难怪了,你的心本来属于我,所以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月魂默然看着兽凰,兽凰也望着她。千年流传的血脉,是生命的延续吗?
“可是,如今它元气大伤,不能帮你逃出这里。”面对这俊美的男子,或者说亲人,月魂并不觉得可亲,而是一种深深的恐惧,总觉得他的外表是不真实的。
“或许吧。”兽凰的脸上忽然现出复杂的神情,有那么几分追忆,几分痛楚,还有几分隐约的迷惘,“所以,我只有再等一个人了,当年或者今日,我都在等这样的人,是宿命么。”
宿命。
月魂思索他的意思,却见兽凰盯着她:“你喜欢她么?”不待回答却微微闭着漂亮的眼帘,叹了口气,“已经感觉到,你是很爱慕她的,和当年一样,这颗心一直没有变过。”
月魂大大惊讶:“什么是。。。当年。。。”
仿佛是什么触动了他骨骼筋脉的深处,兽凰的脸慢慢现出凄凉之色,在漫长的千年里,除了仇恨并没有别的情感,而短暂的几十年,岁月在他灵魂上刻画出一些沧桑痕迹,站在那里的七彩长影,显得那般落寞。
即便无心也动情么?
人类短暂的生命,不过弹指,那些过去的往事,又有多少值得追忆的呢?
具有不死人生的千年兽神,也不过如此,生命终究要在等待的时光中慢慢消磨,默默逝去。。。那些珍贵的记忆不过是延长了孤独的刑期罢了。
兽凰默然想着,脸上的疲倦之色更重了。他的眼神移到一个黑点,隔着无尽的黑暗,是那遥远的人世界,触手可及却无法进去。
他忽然问月魂:“你说,会不会有人进来?”
月魂略感意外,随即神色软弱下来,自言自语:“那里有七星魔阵守护,她没法进来,也不能进来。。。”
兽凰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她会来,你也希望她会来,也许,这是你们见面的最后机会了。”
“不,”月魂抬起星辰般闪亮的双眸,“我希望她不要来,无论天崩地裂,山河更替,也不要来送死!”
忽地,四周黑暗如幽冥,沉默而深不可测,兽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后,但他平静的声音却清晰的传了出来:“无论是不是为了你,她也必须来,这是不可更改的契约。”
宋陵皆在奉先,而神京之地却有个神秘的地方,据说在大宋开国伊始,离皇宫不远的一座山上,太祖亲自为自己建造了一座衣冠冢。
路似乎被无限延长,梅凌寒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但眼前仍旧是一片荒野。
冷风夹着细雨飘落下来,很冷。但她并没有感觉冷意,明眼人若看到那些雨点落在她身上皆成了烟,一定会惊恐变色。
就在她走上一座横跨悬崖的吊桥时,远处缓缓走来几个人,其中一文士打扮的人呼道:“寒儿?是你吗?”
“正是她,君修并没有看错。”说话的正是银色蟒袍束发美玉的北凉王,虽意气奋发,却挡不住两鬓风霜。
梅凌寒转身看着这些人,微微惊讶。
“各位都是去太祖陵墓的。”像是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梅君修冷声道:“寒儿离开久了,连爹也这般陌生?”
梅凌寒不语,已然毫无感觉了。
郑殷笑了笑,接口道:“寒儿为何无礼,君修心里很清楚。”
梅君修怒声道:“为大宋社稷,我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北凉王,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待毁掉那个魔阵,必按律法制裁于你!”
“魔阵。。。破解?”北凉王摇头大笑,“君修还是沉不住气,这么急着就把目的说出来了。哼,天下能不能存在还是个悬念,谈什么大宋律法呢?”
“无论如何,王爷也是个叛贼!”梅君修鼻孔哼了声,麾下立刻刀兵相见。薛白迅疾拦阻众人,好让北凉王轻松离去,双方针锋相对,吊桥一阵摇晃,而梅凌寒已经行走了很远。
这吊桥的两边绳索乃钢铁所铸,越往上越陡峭,她只能一步一步缓缓前行,到了对面仔细一看,竟是座孤立的山峰,左侧有一山洞,藤蔓遮盖之下,几乎密不通风,从石缝里透出几丝光亮。
她拨开藤蔓闪入洞内,担心设有机关陷阱,小心地试探了几步,并无任何阻碍,她加快步子继续走下去,直到里面才看到一个石门。
两侧的石壁上竟然雕刻着壁画,啊,竟然和古城里那位长老家的壁画一模一样,刻画了千年暗河的秘密,那一段浩大工程的血泪史。
她细细观察者壁画,唯一不同古城壁画的是,领头之人雄壮威武,跟在他身后虽然只画寥寥数人,但人一看这画,便觉得此人身后乃千军万马,让人不由遐想当年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的豪情来。
太祖不过凡人,敢夺天下,敢于凶兽斗法,取得一百多年的太平盛世,其功绩堪入史册,青史留名也不够!
忽然,她看到壁画旁又刻着几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