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捕》青山常在

13、甘渊城 三

　　在遥远的一个黑暗殿宇，一个华服锦袍的中年人在这一刻，忽然悚然一动，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主人！”黑暗之中，跪着一个佝偻的人，他见锦袍人有些变化，关切开口，“主人在担心？”
　　“今日惊蛰，雪该融了。”锦袍人缓缓开口。他虽然满头银发，却改不了雄霸天下的气势，当他的眼角睁开的时候，就好像射出了一道灼眼的强光，就连整个黑暗的殿宇也仿佛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佝偻人的表情十分凶残，对锦袍人却是十分恭敬的，稍稍顿了顿，说道：“主人在担心她吗？”
　　“楚游知道。。。她很重要。”锦袍人有点犹豫。
　　“奴仆知道。”佝偻人跟随锦袍人一辈子了，猜测主人的心思是他的工作，所以锦袍人根本不需要说很多字，他就明白他的想法。
　　“主人已经指引她去甘渊城，就不知道她运气够不够好了。”
　　“运气好不好都是一条绝路，如果天羲看好她，她就能活着。”锦袍人脸上露出一丝担心之色。
　　“天羲。。。”楚游有些不安，“当年揭穿宋姑娘的正是天羲啊，她不会信任阿寒姑娘。”
　　“这不同，她已经没时间等下去。所以，她不会放过这个唯一的机会。若是错过，又是一个千年。”锦袍人长叹起来，“下一个千年，世上没有人可以等待。”
　　楚游吸了口气，“又一个千年。。。那上次的炼化是。。。是怎么回事？”
　　“那是天羲急功求利，想提前让神凰苏醒呢，可惜适得其反，拖了二十几年。也让我们的计划延迟了。。。希望这次，大家都不会失望。”
　　佝偻人楚游连忙说道：“主人放心，我已经照您的吩咐布置下去，想必薛白已经到达了。”
　　“哦，你的动作很快。”锦袍人笑道，“其实他真正要面对的敌人是水局的杨吉轩，不知他找对了没有？”
　　“呵呵，杨吉轩为了阿寒姑娘也会妥协的。”
　　“那倒是。或许，水局秘密守护的法器很快就能现身。”锦袍人闭目苦思，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无数璀璨的月光穿透了冰晶屋顶，如同星芒照到了地上，无数细碎的树枝如同雪花般开始瑟瑟的往下掉，眨眼之间，地面上落满了碎枝细叶。
　　梅凌寒感到异动，立刻醒了，大吃一惊：这间大殿就在她的惊愕的注视下，破碎。一块一块冰晶片刻间坍塌成碎块，哗啦啦地洒在地面上。扬起的冰沙开始覆盖她，夹杂的雪花疯狂朝她打来，刺肌戳骨。
　　“姐姐得离开了。”窝在冰床上的月魂一跃而起，拉着她就冲出冰殿。就听身后沙漏般的声音，雕琢完美的冰墙糜粉般消失，往上一看，更是大吃一惊。原来这座冰殿是被两座高高的雪山围绕，一座略微高些，一面瀑布正从那座雪峰之上飞流而下，恰如一道银线，在阳光之中煞是好看。这雪山瀑布气象万千，壮观无比，梅凌寒竟然痴了。
　　“这是雪融，加上凡人带来的生气，让雪山融化得更快，便形成这一道神奇的瀑布。我们得上去才好。”
　　“几时雪融的？一直吗？”梅凌寒惊讶，她一直待在冰殿里，对外面的状况并没察觉。
　　“嗯，先离开再说。”月魂也不停留，一把背起梅凌寒凌空虚度，踩着那银线一般的瀑布飞身而上，直入茫茫云海的雪山之巅。

　　两道身影反冲而上。确切的说，是月魂背着梅凌寒向上反冲，神仙般的速度！梅凌寒已经见怪不怪，对月魂神鸟族的身份毫不怀疑。这个雪谷也只有鸟儿才能进出，凡人不被冻死也没法像只鸟儿飞进飞出。
　　雪花飘飞，就连稀薄的空气也仿佛要凝结起来。寒风呼啸，利刃般要撕裂一切，寒风夹杂着冰雪吹在脸上的滋味实在无法描述，当然，连血液灵魂也要冻僵的人是没法思考的。
　　月魂回头笑：“千年雪山并无人迹，姐姐也敢来？”
　　“如何。。。不敢？”梅凌寒望着那银线一般的瀑布，胸中豪气顿生，“你，将火，火种放在，在我身上是，是故意引我来。。。来的吧。。。”也亏得她还有说话的力气。
　　“哈哈。”月魂笑着，身影更是扶摇直上。
　　若不是火灵珠散发着热量，即便是月魂也要被极寒雪山冻成冰雕了。她背着她，全身处于至寒，而贴着梅凌寒胸口的背心温暖如春，那颗火灵珠正散发着本体的无尽热量，给以二人生存的温度。
　　一路而上，寒气自然越重，到了瀑布上缘，只见那飞溅的水花许多都变成了冰珠，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那雪流在冰壁之中化出一线实在是神奇之至。再往上则是冰壁岩石，雪山皑皑，那冰面平滑，恰似一面镜子一般，照出她们衣袂飘飘的身影。
　　可奇怪的是，山峰之巅风雪反而小了些，眼前出现了一个略显平坦的山林，一片翠绿的竹林位于雪山之巅，风雪摇荡，但是竹林却一片生机勃勃。
　　“这是，也是幻象吗？”梅凌寒摇了摇头，直到此刻，她有种似梦似幻的感觉，很大程度上，她愿意相信自己一直被某种巫术驱使作了一个梦而已。
　　“这是雪山镇啊，”月魂欢呼一声，凑在她耳边笑道，“姐姐不是做梦，只要月魂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为何这地方连一丝积雪都没有？”梅凌寒扫视四周，将信将疑。
　　月魂伸手一指竹林的后方，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竹林后面就有火山口，也正是那火山口才让竹林四季如春，不受雪山风雪的侵袭。看来姐姐只在镇口经过，并没有来到雪山镇里吧？”
　　“怎么会。。。我明明是从雪山脚下开始登山的，刚刚怎么向上飞？”
　　“因为姐姐从山脚登山，并没有找到古城的入口啊。是我带你下去的。”月魂笑嘻嘻的看着她，长发凝结的冰雪已经化成了水滴。
　　一片接着一片的雪花落在竹林的竹叶上，当雪花接触竹林的瞬间就已经化为雨露，停在竹叶上随风轻摆。
　　‘滴！’一颗晶莹的雨露从竹叶上掉落下来，月魂伸手接在手心，放在唇边闻了闻，果然味道清甜，便又去接雨露，“火山爆发的次数并不多的，千年雪山融化更是难见，所以这雨露来之不易，姐姐品尝吧，可比人间佳酿可口多了呢。”
　　虽说前面有火山口，梅凌寒还是感到非常寒冷，紧紧的拢了袍子，茫然问道：“刚才的雪瀑也极少发生吧？”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看见雪瀑，以前听阿母说起过雪瀑的壮观景象，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冰宫处于雪谷之内，就不怕雪山之巅的火山爆发造成雪融，掩埋冰宫？”梅凌寒不解，“天羲为何将冰宫建在雪谷之底？现在冰宫毁了，天羲在哪儿？”
　　月魂心中咯噔一下，嘟哝着说：“我，我哪里知道？”
　　梅凌寒哼了声，“你尽管糊弄我好了。”
　　“哪有，冰宫建在雪谷可能为了隐藏啊，即便有人上得雪山来，也没法飞下去的。至于雪瀑又不是经常发生，可能天羲也算不出火山喷发的时间。”月魂想解释清楚，可答案又自相矛盾。

　　穿过竹林，直接向前走去，不多远赫然感受到脚下隐隐传来隆隆之声，仿佛是煮开的开水在冒泡。再往前几步，一个巨大的火山喷射口就呈现在眼前。
　　但是很明显，这火山已经很久没有爆发了，火山口两旁溢出的岩浆冻结成硬硬的石头，而且上面有很多灰尘，岁月的刀子在石头上刻画着一道道裂痕。整个火山口就宛如一个深不见底的盆地，当二人走到火山口边缘，却感受到迎面吹来的气息充满了冰寒之气。
　　梅凌寒更加困惑了，这火山怎么是冰凉的？难道刚才的雪融不是它喷发造成的？
　　可见石壁上一道道抓痕似乎是野兽所为，可无法想象，是什么野兽能够在如此坚硬的石头上留下这触目惊心的痕迹？伸手一探那抓痕，居然有十几寸之深！
　　梅凌寒拔出长剑，用力的劈在岩壁上，火光四溅，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被削飞。锋利的紫电也只能造成这样的伤害，可那野兽的爪子居然能抓出十几寸深的爪痕！
　　梅凌寒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一旁的月魂则吐了吐舌头，笑道：“或许是神兽吧。”
　　“世上真有神兽？”梅凌寒俯身朝黑乎乎的火山口看去，“是真是假，最好用事实证明。”
　　“姐姐莫不是想下去？”月魂立刻抓住她的手，“不要了，火山又不是随便下去的地方，姐姐还有正事要办呢，别去了。”
　　“你在上面等我。”梅凌寒打定主意一探究竟。
　　“别去！”月魂紧拉着她不放，咬唇道：“就算，姐姐真的要下去，也要等取出火灵珠啊。”
　　梅凌寒察觉出月魂的惊恐，便不再坚持，问道：“那我有个条件。”
　　“嗯。”月魂点点头，只要她不去送死，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梅凌寒很认真的看着她。
　　“姐姐是算准我担心你吧，我是为了你的安全，你是故意引诱我进套子，这个条件太不公平。”月魂想反悔，可对上那一双墨染得眼眸，又心虚的点点头，“让我考虑考虑。”
　　一抹笑意浮在嘴角，梅凌寒脱下外袍给她，“没了火灵珠，你也不怕冷？”
　　“和姐姐在一起，不冷。”月魂接过袍子也不穿，笑了笑，还是披在梅凌寒身上，系好她领口的带子，“虽说有火灵珠护身，姐姐也不能大意。”
　　“也是，我是凡人肉胎。”梅凌寒微微一笑。
　　绕过火山口继续朝山下走，周围的温度渐渐暖和起来了，即便还是寒风呼啸，对于从绝寒雪谷出来的人来说，不值一提。
　　突然，就在梅凌寒的面前，一层空间像是被剪刀剪开了，一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女子出现在眼前，惊呼道：“女侠！你真的回来了！”她又惊又喜，还有点不敢置信。
　　梅凌寒还在恍惚，待看清来人，不禁讶然：“浮樱姑娘？这是哪儿？”
　　浮樱摇头惊叹：“女侠，你已经回到雪山镇了。真的很难相信呢！”等她发现月魂，一时惊呆了。这个少女一身雪白长衣，水一般的流袖，就是从一个透明的冰雪世界跳出来的精灵。
　　“姑娘是雪山镇的人呀？”月魂的笑令世界万物都黯然失色，“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有饭吃吗？”若是人家得知‘这一天的路’是如何赶的，岂不震撼死？
　　“当然，当然有。。。”浮樱错愕的打量着月魂，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人，“你，你是从甘渊城来的神者吗？”
　　“神者是谁？”月魂侧头望着梅凌寒，“姐姐大人，我好饿了，叫这位姐姐别再审问好不好？”
　　她的笑已经无法形容，连天上的月亮都醉了，浅浅的闭着眼。
　　梅凌寒只有苦笑，沉默着朝山下走去。
　　月魂紧跟她后面，那身形气质太美丽太梦幻，除了神的使者，不会有别人。
　　“甘渊城的神者，我不是在做梦吧。”浮樱忘了跟上去。

　　樱花树下，一个神秘人穿着白色的长衣。一个女郎站在他对面，身上紧紧地披了一件黑色狐皮，和白衣男子形成了映对。
　　粉色的樱花开始飘落，混合着白色六角雪花，缠绕旋转着下降。
　　蓝色长发的白衣男子长得轮廓分明，有着钢铁一般的线条，冷淡地没有一丝感情。
　　“你来了。”
　　“我来是想阻止你。”女郎冷静地看着他。
　　“你知道阻止不了我。”男子出奇地平淡。
　　女郎道：“你认为自己是对的？”
　　男子摇了摇头，“七子楼的人从来不问对错，执行即可。”
　　“你有把握打赢这场战吗？”女郎开始生气的瞪着他。
　　“打不赢。”男子平淡地说道。
　　“那你还来？”女郎气道，“你的主人根本不想让你赢。叫人你来就是让你送死！”
　　“主人是永远不会错的。”男子语气中含着坚定，转身离去。
　　“薛白，你是个傻瓜！”女郎的叫声回荡在雪山。樱花越飘越多，是被余怒震落的，晶莹的雪花散射着白衣人的背影，和樱花一起翩翩起舞地纷落，落在厚厚的雪地上。

作者有话说

　　或许本章的剧情让大家仍然困惑，不要紧，只要坚持看下去总有一天会柳暗花明。
另外，这几天很忙很忙，下一章会延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