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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果然回来不久,周正楠夫妇就住进来了。周正楠常出外找人,杜北鸢就过来陆家这里。那天不好两人生了气走的,董小山整日慵懒,恰杜北鸢下午过来,看她怀抱一只小猫歪在沙发里。董小山强打精神应对,将茶具一一摆出,悉心款待。

      杜北鸢嘴上说:“我每天总要来散闷,你这么庄而重之的,我以后不敢过来了!”

      坐下来看经匣里才抄了经,墨迹未干,便默读几句,却是一部陀罗尼。董小山再走来,捧了佐茶小食,又不动声色收了经匣。杜北鸢来了这时候,未见阿姨,便问她中午吃的什么。董小山要强,潦草说了几样。杜北鸢看出实则未吃,就说想做些甜点,苦于新家没有工具,借他们厨房一用。董小山便打袖帮手,看杜北鸢有模有样,原来早在国外就得了烘焙的证书。

      稍晚些陆弼林归来,董小山手里默默捏着几只苏式点心,也不像往日去迎。后脚却看周正楠同来,相见欢喜,便邀了周氏夫妇在家里晚餐。

      餐桌上却鲜少人声,陆董生气,虽陆弼林将她捏的蝴蝶酥吃了小块,她也装的未见。杜北鸢平时最擅长应酬,这时却看周正楠低头想事,只怕喧闹起来惹的心烦。饭后,果然陆周二人入书房谈事,董小山清洗,杜北鸢想起看的那几句经谒,又想陆弼林今晚冷酷样子,很为董小山心疼。

      人散后,董小山上灶上用奶锅热了一碗牛奶。陆弼林在身后看了一阵,问她阿姨怎么今天没有在。董小山也未使犟,答了话,只站在那里不动。待牛奶凉了一些,舀了倒在小碗里喂猫。那猫年幼,尚不知饥饱,董小山又怕喂不足似的,吃了一回又一回。陆弼林便要制止,还没动作,董小山原蹲在地上,却早早抢着抱在怀里,以为他要对猫生气。

      夜里陆弼林便走了,连着几日没来。倒是杜北鸢,一日不落。那天终于说:“你们认识总有些日子了吧?”董小山点点。

      “我跟正楠结婚也有一年了,看着相敬如宾,实在话越说越少了,生气就更加没有。依我的个性,要么大悲要么大喜,泼辣过日子,但过下来,什么都没有。反而看你们,吵了嘴,闹些不大不小的别扭,倒越发惦记了!”

      董小山心思重,尤其杜北鸢这几日来的殷勤,她想到这里也应该,便低着头问:“他好不好?”

      杜北鸢松了口气似的,又想这个人果真心窍玲珑,猜到了。董小山便也知道,要说认识他以来,也做了许多呵宠之事,眼下杜北鸢每日来,话又说到这里,想是受了嘱托。

      杜北鸢说:“你也是当局者迷了,我才见了没几面,一看也知道他待你自然不同。男女在一起,轻慢玩弄的,别有所图的,捧上天去的也有。”

      董小山木讷无言,想这几日委顿,全给杜北鸢看去,不知道怎么跟他说的?越觉得脸上没意思。

      又挨了两日,给他打电话说:“你回来啊。”

      夜里来了,如常一样点灯等着。人睡在沙发里,他过去抱,惊了一下,直往他脸上看着。他倒是没有说话,像有些无奈,又意气未平似的。她也知道什么话都多余无用,便搂着脖子,不敢紧,亦不敢松,只是看着。

      夜里悄悄下了雨,跟煨灶猫一样,贴紧不肯撒似的,脚抬得老高,捧在他手里暖着。她的哭还没有下去,打着嗝,好像给他惯着似的,其实他坚持的事,一步也没有让的。刚才要的紧,她也给了,又到耳边说些霸道话语,都依了。

      第二日起来,还下着微靡细雨,歪在枕头上看他打点衣裳要走了。只剩一个领结,回来就悬在上面,要她给系。她也专心,一板一眼做了,拿手熨帖着。他喜欢她做这样细致的事,看的入迷,便拿手捏了一点下颏儿,低声说:“不想走了。”

      她将眼躲开,看着雨还没有停,也有些撒娇地说:“身上懒懒的,只能听好话。”

      这次和好倒比之前来的勤了,反而杜北鸢不大过来,有次问他周正楠找的什么人。他说:“不是什么好的故事,你知道了又要多想。”

      忽然一日,杜北鸢来家辞行。拢共他们夫妇在东苑住了不足两月,房还没有退租,杜北鸢说:“给他们看管始终不放心,你要愿意,这是钥匙,院里花草帮我照看几天。”董小山也没问她是否还来,听口气倒是还来的。

      四月初家里过问她这边情况,意思要恢复得好,赶在清明前回去祭祖。这时两人方燕好如初,陆弼林不放,只得拖了几日。

      到了月底,天已渐渐上热。董小山本来怕汗,每天闭门不出,杜北鸢那里雇了工人早中晚照料,她也不能去,久了东西也不大愿意吃。陆弼林过来,每晚坐着说说话。那天别人荐了个厨子进来,本来是执净观的师傅,素菜做得极好。董小山吃了两口,他看了高兴,就要人留下。

      过了没几天,之前专管厨上的阿婆来告诉秘密,因她自己平常管着一笔总账。如今专样菜专人买,权力下放了,她很不高兴。

      “做一盅老鸭汤,两只撑死了嚜,她报账要报三四只,也没看见多做出来,上哪里去了嚜?一个出家师太,这么不老实!哎呀,小祖奶奶,你们一贯手缝子大,花钱流水一样,但就有金山银山,也需问问都用到哪件事上,可不能一伸手就给!”

      连续提了几次,有一回董小山对陆弼林说起,他却听的很有意思。

      “你笑什么呀……你这个人!”董小山说,“人老了就是跟小孩子一样,你不给事情给她做,她也要不开心。”

      陆弼林笑道:“总不能为了两只老鸭。她想做什么,给她去做好了,左不过多买一份,账目还由她管,执净观这边,也还由她自己做主。不过都为你多吃两口饭。”

      董小山说:“给阿婆知道,她更生气了。天热,我也吃不出什么,整天也不饿。倒为我两口饭拴着,师傅是化外之人,还是凭人家去吧。”

      这事之后一直也没养起来,过了几天,陆弼林去外埠公干,她央去大头滩消暑,只得送去。

      车里给他掐了头,又把日程传到自己手机上,说了几句话,一夕也就到了。下车董小山就催他走吧,关星河下楼,两人见了难免嫌隙。他也不喜欢关星河,缓缓去了。董小山便拎着口袋,跟关星河走个对头。关星河寂静如常,不迎不送,大概久了避不见人,皮色越发有股霜气似的。

      董小山便将手挎住她的,一同进去。这时树影下站着两个人,关星河警觉,姿势僵硬起来,又往远处看,车旁也足有二三个。董小山便知是陆弼林的安排,一时装作没见一样,携手回家。

      这屋子自到关星河手上,仿佛一成未变,连一桌一椅的放置也未错分毫。这次上来,关星河却将个捆好的纸包给她,都是钱。

      “我大概在这里住不长了,”关星河说,“但要走,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只怕你又下山去,我走得急,什么也来不及还你。”

      董小山不知怎么的,才送走陆弼林,关星河又是如此,眼里就有了泪意。“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叫你一声姐姐,你这么做,不是平白叫我伤心?这房子我不大住,你当自己家里,随心思打扮,不妨事。就是有人说了别的什么话,这是我妈妈给我的嫁妆,也是我做主,你爱住多久住多久。”

      关星河便没有多说,也不曾说几句体己话,轻轻叹了口气。

      夜里冲凉出来,看关星河立在窗前看星,恍惚一想,见她十有九次都是如此,便不很在意。不好灶上一只药锅崩了水,关星河听声转过来,也看到董小山在看她,一转眼又走去厨房,将火关了。

      董小山捧了只新锅洗涮,搁药上火,关星河拦住,说:“你这样见热又该崩了。”说着拿到手里,把药倒出,又洗了把小米搁在锅里煮开,平静而仔细,“砂锅颗粒大,用米糊煮开一遍,糊好再用。”

      陆弼林不放心,打了几次电话过来。董小山把这事讲给他听,本来极有趣的一件事,只因为是关星河教给她的,就有了伤感的味道。陆弼林故意说:“知道我的好了么?”

      董小山听而不言,他又笑说,“好了,别人的事,活过来死过去有什么紧要,我也不喜欢。”

      听的董小山直说:“你是天下第一狠心之人。”

      隔日天明起了,董小山从袋子里取出几件衣裳,都是崭新的,悄悄搁在关星河的枕边。关星河醒来见了,董小山立刻说:“我最近发胖,你看,都是肉,这些衣服好歹穿不下了,好姐姐你千万别嫌弃。”

      关星河哪里不晓得,拿了看着,也不知是外面什么时新的花样,她自己多年不添置衣裳,身上现穿着一件黑色体恤衫,投洗太多,已经成了灰白。

      山上日子过得异常清淡,两人佐粥吃一碟小菜,听听鸟啼虫鸣,无甚事做。普济寺确是一个去处,因前跟陆弼林闹了两次,去了也无甚供养,只得作罢。她自己白天便对着绷子做几个兔儿狗儿,再者翻两页闲书。关星河则无一事可做,以前来去匆忙,不知道她每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都是发呆渡过,只是看天,一看半日,董小山见了也伤心。

      那天饭后好歹说了两句闲话,寂寂睡去。地板上铺了一张大竹席,两只雪白枕头,青烟袅袅,白纱翻飞。不觉就听得有人叫门,关星河翻身去开,一个黑衣青年就站进来,才叫一句“小姐”,一欠身,走近两步,将席子上枕头拿起一只,收进柜里,且没忘捡了董小山的鞋儿袜儿给她挂在脚上,一连多余杯盏,搭盖,一一收了,不过眨眼功夫。

      这时已携董小山进了里间,不一会,果然又有人来。董小山屏息细听,原来是她母亲。董母在外逡巡半日,才笑说:“想不到,你生活也过得这般有滋有味!”董小山才想到那只香盘还留在外间,香料都是她家里用惯的,只那香盘是从东苑带了来,想她母亲认不出。

      好在董母心大,没甚追究,关星河沉默以对,董母也觉得招架这种人费力,只得明说了。“关小姐,你跟董儿要好,大概她也不好开罪你。董儿眼下在国外疗养,回来便要成婚出阁。这房子,我们原打算卖了,给她另配嫁妆,她不肯,只好回来之前,给她重装了好住。快进五月了,说回来,就是立马的事,她不好言语,才千叮万嘱托了我来,是不是关小姐另寻个去处,我们好安置?”

      出来那青年道了唐突,关门去了。关星河已知是陆弼林的人,没有再问。这一搅,哪里还能睡。关星河也未问董小山,闷头收拾寝具。董小山一退再退,险跌到地上。显然董母这一遭伤了两人和气。董小山怕她多想,掉着泪说:“好姐姐,你不知道我么?”奈何一方面又是她母亲,再多的话竟也不能说了。

      关星河背身忙碌,过了会才道:“我是一个人过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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