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爱上你》何翊歌

61、嘉婕 篇

　　自从若霜从桂林回来后，便终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似乎满腹心事。我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多问。蓦地，在桂林的那一幕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让我打了个激灵——那时候，我知道了我的林夕才是林蓠的哥哥……
　　难道……若霜也知道了？
　　我倚靠在墙边，若有所思地摁着手机，不时瞟一眼若霜——她依然一言不发地在收拾着架子上被客人摆乱的CD。这时，我手里的手机不安分地震动，仿佛在埋怨我分了心去偷窥别人。我不舍地将视线移回手机上，原来是林夕回复我短信了。
　　刚才，我问他：“要是朋友失意的话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他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刻意叫她去散心。对了，要不你们今天下班后来我家吃饭吧，我叫我爸爸做饭给你们吃！他做饭可好吃了！”
　　一想到要和林夕的爸爸见面，我的心就慌乱极了。我哆嗦着低头摁着细长的按键：“什么！去见你爸爸？”
　　很快地，屏幕上就出现了林夕给我发来的两行字：“哈哈，傻嘉婕，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丑媳妇终须见家翁啊！”
　　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后，我轻轻地走到若霜的身后去，大叫一声——“李若霜！”
　　若霜吓得几欲跳起，转过脸来，大喝道：“死人黄嘉婕，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说罢，又回过头去，继续摆放CD。
　　我吐了吐舌，也不介意。“那个，药箱，我们今晚一起吃饭好不好？”
　　“去哪儿吃？”说这话时，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再次回头看我，只是，这一次全然没有了上一次的凶神恶煞，而是微微抬头，眨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像天真无邪的小孩请教大人一些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一样，可爱极了。
　　“林夕叫我们去他家吃饭。”
　　“哟，要见家长了！”若霜坏笑一声，而后，激动地环抱着我。“真开心，很快你就要出嫁了！”
　　听到这话，我的脸就跟烧着了似的，羞涩地说：“哪里，还远着呢。”
　　若霜放开了我，低低地说：“我想我还是不去了吧，你们一家人吃饭，我去凑什么热闹呀？”
　　“好歹他也和你那位同名同姓是不，多有缘啊！而且林夕都开口叫你一起去了，你要是不去，多不给他面子呀！”我调皮地笑着，蹭到她身上去，“你说，要是我真的嫁给他了，你也不帮着我这个好姐妹看看他家人好不好相处吗？”
　　若霜哭笑不得地说了句：“嘉婕，I服了you！”
　　得逞了的我并没有马上松开抱着她的手，反而箍得更紧了。
　　“得了得了，我可不是你的林夕，你看清楚点儿啊！”
　　“药箱，我觉得嘛，特别不公平。”
　　我用我纤细的小手指轻轻地戳着她的腰——那里是她的“笑穴”。果然，她像往常一样哈哈大笑地大步跳开——“黄嘉婕，你找死！”
　　“你看，你见过我的林夕，我却没有见过你的林夕。你说，这是不是特别不公平啊？”我装作好无辜的样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若霜，“你说，你俩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没给我看过他的照片，是不是没把我当朋友啊？”
　　没想到我一句无心的玩笑话，若霜竟然当真了。她默默地走到收银台处，从柜子里取出单肩包，掏出手机在那儿摁着。我怔怔地望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喏，这个就是他。”她把手机递到我面前，屏幕里出现的是一个稍显沧桑的中年男子，不是我卖花赞花香，而是说实在话——这个林夕和我一表人才的男人是根本无法比的。可是，乍一看，他俩怎么长那么像！
　　——他们……不会是……亲戚吧……
　　如果是的话，我倒是希望林蓠有两个哥哥。如此一来，若霜的那位也不曾存心欺瞒过若霜——咦，不对！若然林蓠真的有两个哥哥，他们也不可能用同一个名字吧！

　　今天的时间比往常流逝得要快上几百倍。或许是老天存心要和我作对吧，我越不希望下班时间的来临，它反而来得越早。当林夕一脸笑容地推开玻璃门，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忽然间，我就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似的连连退后几步，无力地抓着若霜的衣衫，躲在若霜的身后，企图她搭救我。
　　谁知若霜这厮竟大步走开，咧着嘴一个劲儿地笑：“哈哈，嘉婕，该来的总要来的，你是躲也躲不过的了！”
　　扭扭捏捏地终于上了林夕的车，我和若霜坐在后排。林夕的车是黑色的，他停在外面没多久，车就已经发烫了。今天的太阳猛烈地散发出火一般的热量，抑或是这一连数日深圳都像浸在火锅里似的。炙手可热的真皮车座烫了我的皮肤，亦烦躁了我那颗凌乱不安的心。
　　林夕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浅笑地微微转过脸来，说：“我家离这儿很近，不一会儿就到的了。”
　　我瞪了他一眼，正儿八经地说：“开车就开车，回什么头啊！”
　　若霜大概是被我逗得扑哧一声笑了，轻轻地拍打着我的手。而后，又望向林夕，问：“林夕，你家附近有水果店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啊，还是若霜细心！怎么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去林夕家拜访他爸爸，就算不是第一次去，也不可以两手空空地去蹭饭吃啊！
　　“不用，你们什么都不用买。”林夕客气地笑了。
　　我瞥了他一眼，嚣张地说：“哼，我们是买来孝敬伯父，又不是买给你吃的。”
　　林夕的家果然离我们的店面很近，我刚把话说完，林夕就靠边停车了。他再次回过头来，望着我说：“嘉婕，你们先去买水果，我去把车停好，待会儿去找你们。”
　　从凉快的空间里直接走到曝晒的地方去，没有过渡。这种强烈的反差确是对我们皮肤的一个极大的考验。很快地，我们又走进了一家冷气十足的水果店里，炽热的感觉才得以稍稍缓解。
　　若霜说：“不如我们买苹果吧！”
　　我正研究着哪些苹果长得比较好看，就在这时，若霜蓦地凑过头来，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像是要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嘉婕，他们不仅名字一样，就连住的地方也离得很近啊！我的林夕也是住在这个小区里面。”
　　我开始感到不安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一直以来自己担心的事情也许是真的。片刻，我才心不在焉地支支吾吾地应答：“嗯……是吗……这么有缘啊……”
　　若霜似乎还什么也不知情，又兀自挑苹果去了。望着她积极的样子，我实在很难想象待会儿当她被迫面对真相那一刻，她要有多坚强才能继续伪装，坚持把饭吃完！我暗暗咒骂自己：“黄嘉婕啊黄嘉婕，为什么做事情从不三思而后行，为什么非要人家来！”
　　刚想补救，过去和若霜说她今晚不怎么方便出席，可是，就在这时候，林夕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我们眼前。“两位大小姐，你们买好了吗？买好了我们就准备走了。爸爸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
　　我下意识地白了林夕一眼，幸好他没有看到我那无礼的眼神。
　　若霜全程都在和我说话，目光始终没有停留在林夕身上哪怕只有一秒。直到我提着沉重的一袋苹果踏进了电梯，她也不曾去留意林夕摁下的数字。可是，她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害怕。
　　电梯里的空气不流通，闷得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我紧紧地抓着若霜的臂膀——这一举措，真不知道是我在给予她力量，还是她成为了我唯一的支柱。若霜却以为我是因为快要见到伯父了而格外紧张，微笑着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叫我放松心情。
　　该来的总是会来，再怎么不想发生，也终究躲不过现实。走出电梯后，林夕始终保持着微微扬起嘴角的姿态，兴奋地为我们引路，直到清脆的门铃响起。
　　照片中的男人一脸热情地为我们开门，然而，就在他抬眼的那一刹那，他和若霜都愕然了。我清楚地感觉到手心里的若霜在微微地颤抖，而眼前的伯父，又何尝没有吓得将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叔叔好。”我强颜欢笑着。
　　而后，便转过脸对呆滞的若霜十分艰难却又不得不说一句：“若霜，我们快进去吧。”
　　虽然以我这个身份说出这话显然是不恰当的，然而，我现在一心只想赶快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免得让林夕察觉出端倪来。他俩也回过神来，佯装没事一样，客气地问候安好。
　　林夕果然没有吹牛，伯父做饭很有一手。只是，这一餐饭，我想，除了林夕，其他人都吃不下去吧……
　　“夕，小蓠下个礼拜就飞回来。”起身去盛汤的时候，伯父淡淡地说道。
　　“真的吗？妹妹她……”林夕望了若霜一眼，欲言又止。
　　“嗯。我们下午通过电话了。她现在和岁连在一起。”
　　“太好了！她终于忘了那个女人了，好像叫若什么的……”
　　虽然我知道若霜已经很努力地时刻保持微笑以维持一个相对和谐的场面，可却终究难以掩饰食不下咽的模样。
　　眼看她的泪珠一滴滴地垂直掉落在碗里，我不由生出了揪心般的疼。
　　好在这不是玻璃饭桌，我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悄悄地在饭桌底下给她发了条短信：“你还好吗？”
　　短促的铃声响起。
　　“对不起，我失陪一下。”若霜低低地说，而后，便起身走到沙发那边去看手机。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若霜便又回到了我们身旁。“那个……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话音方落，便匆匆而逃。
　　林夕不知所措地望着我，一心以为自己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然而，就在下一秒，随着关门声的响起，一把雄厚的男声忽地充斥了整个屋子——
　　“霜——”
　　出乎意料地，坐在对面的伯父激动地站起，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
　　这一追，让林夕的愧疚感瞬间便化为了乌有，而今，便只剩下错愕与莫名的恼怒。但见他手背的青筋凸起，眼神因悲愤而狰狞，让我不敢直视。
　　蓦地，一声大喝吓得我心脏几欲跳出——
　　“李若霜！我想起来了——原来！”
　　话还没有说完，林夕竟拂袖而去，剩下我呆呆地站在这儿，这个最不属于我的地方。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于是，我只好冷静地留下来收拾“残局”。当我终于把碗筷收拾好，我拿出手机拨打了林夕的号码。然而，每一次，听筒里都传来了冰冷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声音。
　　良久的良久，那边才被人接起。
　　“嘉婕……”没有了昔日的低声细语，取而代之的是他沙哑的声音。
　　我佯装不知道情况，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林夕，你快点儿回来吧。”
　　“嘉婕……我好想你……”他无力地说着。
　　“你在哪？”我第一次感受到林夕的脆弱，我真的可以体会到他如今的心酸。此时此刻，我好想像电影里面那样，一路奔向他，紧紧地抱着他。
　　在得知他身在何方后，我想也没想就冲出去拦计程车。其实我早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对林夕来说：先是自己的妹妹爱上了若霜，若霜于林家已是不祥之人；可如今，自己的爸爸又……
　　想着想着，心不觉凌乱了一路。
　　下了车后，我很快就看见了林夕正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
　　“林夕……”我低低地唤了一声，立马朝他狂奔过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奔到他身旁，他已跌坐在了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心头一紧，赶紧加快脚步，一把将他扶起。
　　哪知他还没有站稳，就用力地把我揽紧了。突如其来的吻让我不知所措，身体最后一丝力量仿佛被抽走了，不由自主地就靠在了他的身上。
　　林夕的嘴唇极其单薄，几乎没有什么肉感，仿佛直接吻上他的牙齿一般。据说有着这样的唇的人大多薄情，可是，林夕，为什么你却偏偏如此情深义重？与唇瓣相接处，有个温热的东西在悄悄蠕动，我吓得想赶紧抽身回去坐直身子，却未果。两只宽大的臂膀用力地拥紧，仿佛要将我镶入他的怀抱里似的。牙齿肆无忌惮地嗑着我的下唇，酥麻的感觉传至心脏，最后的一丝力量也被抽离了去，我就这样随着他，一时间竟忘记了疼。
　　只是，一个陶醉，一个深醉，一样无力的我们并不如电视剧里演的接吻画面那么唯美，而是我重重地把他压倒在地上。
　　而这一跌，让我们都立即清醒过来了。
　　黄嘉婕啊黄嘉婕，此时不减肥，更待何时！我懊悔极了，曾经幻想过我们第二次的接吻即便没有在花前月下，至少也应该两个人恩恩爱爱地相依相偎着的啊！万万没有想到，又再一次被我的体重给破坏了！
　　林夕红着脸说：“对……对不起……”
　　即使林夕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我还是可以轻易感受到他由于紧握拳头而导致的僵硬的双臂，我亦深知我很难去平息他心中的怒火。况且，在这时刻，如果帮若霜说好话，不但他不会听进去，反而还会有反效果。心正烦忧着，但听他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甚至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我讨厌李若霜！我恨她！”

　　就这样，我默默地陪林夕吹了一夜的风。彼此都没有开口，空气仿佛在我们的沉默中悄然凝结。由于白天很热的缘故，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只穿了背心短裤。于是，在夜色渐浓的同时，我也感到有些凉意了。忽然就在他的身边打了一个寒颤，或许是我的动作太大，晃到了他。他转过脸来，终于露出了自晚餐后的第一抹微笑：“嘉婕，我们回去吧。”
　　“嗯，你快点回家洗个澡，早点睡觉吧。我也要回家了。”
　　“不，我不回家。”林夕打断了我，“我出来的时候，在酒店订了房。”
　　去酒店的路上，我一直难受着。虽然林夕终于平复了心情，可是，回去之后，我该如何面对若霜？林夕又会如何看待若霜？
　　正当我想得入神时，林夕淡淡地说：“嘉婕，你今晚可以陪陪我吗？”
　　见我呆若木鸡的样子，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无奈地苦笑一声：“不要想歪了，我没有心情干坏事。我只是需要你好好地陪陪我。”
　　我实在放心不下这时候让林夕独自一人在外头过夜，于是我点了点头，说：“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趁林夕去洗澡的时候，我给若霜发去了短信：“弱酸，林伯伯找到你了吗？你回家了吗？现在好晚了，我好担心你。一有机会我就会帮你劝劝林夕的。”
　　只是，等了许久，手机都没有反应，安静得甚至让我怀疑它是不是坏了。
　　洗簌完后，我们合衣平躺着。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睡在男人的身旁，一股赧然之情油然而生。在这寂静的夜里，我仿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时，林夕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他大概是太挂念林蓠了。林夕，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心里好过一些？一股凉意蓦然由心里传出，又或许只是因为空调的温度太凉，泛起了我的鸡皮疙瘩罢了。我掖了掖被子，望着他，想也没想就把手伸了过去，轻轻地握住了他那宽大而温暖的手。
　　充满了暧昧色彩的月光透了进来，照在他俊俏的脸上。他转过身来，深情地望着我。那一刻，我们四目对视。我用另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腰。而与此同时，他亦搂住了我。于是，在这冷飕飕的房间里，我们彼此温暖着，温暖着对方的身体，温暖着对方的心……
　　我知道此刻我对若霜的担忧是永远无法跟林夕对林蓠的牵挂相提并论的。如今躺在我身边的这个事事为我着想的林夕，压在你心头的千斤重，我应该如何跟你分担？我想我终究是无能为力的，但是，我依然可以默默地在你身边给予你力量。
　　心，微微地疼着。不由自主地，就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嘴唇。原本以为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没想到在双唇触碰的一刹那，林夕忽然加重了力道，并顺势地把我压在了身下。
　　那一刻，我的心跳，似乎漏了那么几拍……
　　舌尖霸占地撬开了我的牙齿，缠上了我的。这样毫无遮掩的亲吻，我们还是头一回。他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从脸颊，到脖子，一路向下……那一瞬间，我的脑子似乎被放空了。于是，我情不自禁地轻轻闭上了眼睛……
　　林夕，一切都由着你吧，只要你能开心起来……
　　然而，激吻过后，林夕却没有继续，而是正经地躺回了他原本的位置。
　　许久的许久，他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回荡在这暧昧的空气里——
　　“嘉婕，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