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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回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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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外婆在沈家住着很不习惯,虽然女儿、女婿、孙女都孝顺,整天为她忙前忙后,可她觉得太麻烦女婿了。在中国,虽将女婿称为“半子”,说到底不是亲儿子,何况亲儿子都不管她,却要累得自己这个厚道的女婿替自己跑医院、排门诊,鞍前马后的伺候,老太太感到自己就像个累赘,成了女儿的负担。
当代社会里,女儿、女婿奉养老人的例子不是没有,主要老太太还是自个儿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旧式封建思想作怪,觉着要靠女儿、女婿送终是一件极丢人的事。老太太在沈家住了两星期,每天大部分时间就琢磨这事儿,越想越是住不下去。
这天,徐庆云买菜刚回来,徐外婆就把女儿叫到跟前:“云兰,这段时间我想了下,我想回村里住,我日子也不长了,就想回老家和你爸有个伴。我死了,就把我埋你爸旁边。”
“妈,你瞎说什么,在这住着哪不好?在这儿我们能照顾你,心也安啊,你回去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老太太看女儿着急,赶忙把她像小时候那样搂怀里,温声道:“你们孝顺我知道,可我就是想去看看你爹,你爹这么些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老家房子里呆着,我想他了,想在最后这段时间有他陪着。”
徐老爹一辈子干的是中国社会里最累最脏的活儿,种地。早先时候靠着几亩地供出了三个子女,后来进城了,也是干着和庄稼分不开的活计,可以说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可惜,走的早了,替儿女们累了一辈子,刚把最后一个孩子料理好就撒手去了,一辈子没想过孩子的福,只背了一身的苦。
徐庆云知道母亲的心性,决定的事就很少有改过的,这次又提到了过世的父亲,看来自己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晚上临睡觉前,徐庆云把母亲想回家乡的心思同沈永成说了,沈永成也知道岳母的个性,即使一家人反对估计也没用,再说他也是能够理解的,老太太还有几天活头,整天在医院里排队治疗,兴许能延长老人的生命,可这并不是让她安度晚年。生命的意义不是在于她的长度,而是她的宽度。与其让老人家蜗居在这,整天想着疾病与死亡,不如随了老人的心意,回家乡过一段平静安宁的生活,中国有句成语,落叶归根,人不管走哪去,最终还是希望回到生他养他的地方。
徐庆云叫来妹妹,同她说了母亲的打算,自然,徐庆霞开始是反对的,后来大姐和大姐夫开解她半天,想明白,也就同意了。
回乡也不是一句话的事,徐外婆在老家辈分不小,现任云斗村的村支书就是徐老爹二哥的大儿子徐庆勇,喊徐外婆三婶。
徐庆云打了一个电话给徐庆勇,老家的房子钥匙一直是他们家帮着保管的,每年清明回去都帮着打扫老屋,这次回去住,肯定也是要拜托人家帮着收拾一下的。
“庆勇,我是你庆云姐,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哦,哦,是姐啊,你说啥事?”
“你三婶想回村里住,你帮我们找两个人打扫一下,我们过两天可能就回去了。”
“哦,行,一句话的事儿,还有别的吗?”
“其他的我们回去自己弄,就是把屋子扫干净就成,不用那么精细,回去我给帮忙的人开工钱。”
“姐,你这话就见外了,一家人要啥钱啊,我明天让慧芳带她媳妇帮你收拾,你回来之前打个电话给我,叫我们家学书去接你们。”
“真是麻烦你了,那我回去前通知你。”
“好咧!”
徐庆勇不知道为什么在城里住的好好的三婶要回来,可也不好多问。
徐庆云的老家是在中部的A省,那里算不上是一个发达省份,经济条件和沿海城市更是没得比,老家那儿也算的上是一块穷地方,能走出来的就不会想着回去,像徐家这种往回搬的实在少见。
徐庆云手脚利索地把东西打包着,买了不少东西回去给亲朋好友,好多年不住那了,不送点人情人家也不会对你有多热乎,以后还要靠着乡里乡亲的照应。
沈家三人趁着周末,一大早就坐火车朝A省奔去。J省临着A省,行程挺远的,一路上耗了七八个小时才到。
刚到县城,徐庆勇就打电话来了,问到哪了,徐庆云跟他说到县城了,徐庆勇就说自己和儿子到镇上了,徐庆云就和他们约着到镇头的街口见。
一行人在路上碰了头,徐庆云让丈夫先进村,自己在镇上买点东西,回来住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带齐,很多生活用品要现买。于是,沈永成带着沈怡和外婆,同徐庆勇先回村,徐庆云同徐庆勇的儿子徐学书一道,去买些东西。
徐庆勇送三婶回了老屋,老房子有些年头了,外面看着挺破的,墙上黑黢黢的脏迹一块一块的,但里面打扫的挺干净的,家具是徐老爹特意请镇上最好的木匠打得,很是结实耐用。房子带院子,面积不小,差不多二百多平,以前农村建房大多是平房,一大家子住一块,不像现在是许多年轻人喜欢建那种不中不西的二层楼房,和父母分开居住。
沈永成不抽烟,可口袋里还是装了几包,用来散人的,掏了一支烟给徐庆勇,徐庆勇笑眯眯地接着,这个堂姐夫每回散的烟都不差。
“姐夫,慧芳从家拿了几床被子过来,都铺好了,我看三婶也累了,扶三婶去屋里歇着吧。”
两人扶着老太太进了屋,沈怡帮忙把带的东西都拎进屋。
不一会,徐庆云也回来了,买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不少的生活用品,都是徐学书帮着开车运回来的,还买了不少菜,想着晚上让庆勇媳妇帮忙劳累做顿饭,请村里老一辈都过来聚聚。
没歇一会,徐庆云就领着沈永成和女儿,大包小包的窜门子去了。
早在他们回来之前,村里就知道老徐家要回来住了,很多人奇怪这城里住着多舒服,回这个穷地方做啥,不过于他们没多大干系,大家也就是凑个热闹,闲话几句罢了。
村里的人下午看见徐三爷的大丫头回来,纷纷过来瞧新鲜,看见大丫头带丈夫、女儿大包小包的往屋里拎东西,羡慕不已,感慨徐家大丫头混的好,这些东西一看包装就知道不是便宜货,有些是见都没见过,这个村里老一辈都知道徐老三的儿女是有出息的,在城里吃着国家饭,做着大买卖,往年回来祭祖都是开着小轿车,可气派了,穿着打扮跟村里人不一样,和家里有在城里打工回来的人也不一样,一看就是城市人。
徐庆云把村里的长辈都拜访了一遍,送了些烟酒茶叶,不是啥贵的东西,可人家领了你这份心意,觉着你会做人。
这次徐庆勇帮了不少忙,所以给徐二伯和徐二娘带了不少保健品,给徐庆勇是两瓶五粮液,还有他媳妇慧芳和儿媳妇晓乐各带了一件大衣。
徐二伯看见徐庆云回来很开心,嘴上说着带着些干嘛,太费钱了,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徐庆勇拎着两瓶酒嘴咧的老大,上次县里来检查工作,他们镇长陪着,喝的就是这酒,一瓶八百多,好喝可也是真贵。慧芳和晓乐看着衣服也是稀罕的,这料子手一摸就分出好坏来。
沈怡嘴甜,一口一个堂爷爷、堂奶奶的叫着,喊得老人拉着手直夸,说这孩子懂礼貌。
晚上在徐庆勇的大屋里摆了四桌酒,请了村里的老老小小。
现在农村里的年轻人多是出去打工,剩下的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小孩难得遇上这种热闹,端个碗捡些菜屋前屋后的乱跑,从这桌窜到那桌。老人在一块就喜欢回忆当年,许多老太太拉着徐外婆聊着,大家也弄明白了徐外婆是为啥回来。
村里有文化的不多,癌症是啥病知道的更不多,通过这段时间电视里放的各种新闻节目,大家只知道得这种病就是死的事,很替徐外婆难过,倒是徐外婆自己看得开,反过来安慰老姐妹,渐渐的大家也就不再提病的事情,只说了些近来村里的一些新鲜事,如哪家娶媳妇了,哪家添孙子了。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众人散了各自回家。徐庆云搀着母亲,沈永成打着手电,摸着黑往家走。老太太今天累着了,回去洗洗就睡了。徐庆云和沈永成睡不着,靠在床头聊着今后的打算,徐庆云的意思是得在这陪老太太过完最后一段时间,照顾她,让老人家走的舒心。沈永成担心老婆一人在这照顾岳母太辛苦了,虽然心疼,但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岳母一人留在这里。
沈永成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带沈怡回去了,周一大家要上班,不能耽误工作,两人吃完早饭就回去了。徐庆云则留在乡下,安家落户,照顾重病的母亲。